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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月光
 地动山摇。

 轰隆轰隆之声,愈来愈响,仿佛整个山峰都要往这儿塌下来了,还一记一记地发出咚咚咚咚沉重的击打声响。

 这时,桌面上的筷箸已震散落一地,有些本来嵌在木里梁间的暗器,也给震落下来,客店的铁皮顶子给震得簌簌落下许多尘来,叶告、何焚面面相觑,脸无人

 何梵满怀忧虑地说:“还是见鬼好。”

 叶告不明所以:“怎么?”

 何梵望望屋顶,看看快给满布于空间的劲道迫爆的木板客栈,道:“至少,鬼不会把房子都拆了,我们至少还有个遮庇的地方。”

 叶告别有看法:“它要是拆房子还好。”

 何梵也不明白他的意思:“这还不算是在拆房子?”

 叶告满腹忧虑地说:“我看它是在拆井。”

 “拆井?!”

 “对,”叶告的眼光已渗进了月“外面那口井。”

 客栈木板间的裂已愈来愈大了,凄厉的月透了进来,照出了大家目光里的惊恐。

 罗白乃脸色苍白,连也白了:“我错了。”

 叶告、何梵倒没料到这小子居然会在这时候认错,便安慰他说:“大敌当前,小月姑娘才不会计较你刚才说过什么莽撞的话。”

 罗白乃不耐烦但很痛悔的说:“不是哪!我后悔的是:为什么不跟大捕头上山去。”

 他以为遇险的只是在这见鬼的客栈。

 山上没事。

 一路平安。

 只不过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人总是羡慕人家所得到的,不知珍爱自己所拥有的。

 何梵忽“嘘”了一声,神色诡异的说:“你们仔细听听。”

 外面呼呼作响,凄啸飚吼,却隐约可闻夹杂着一些奇声异响。

 这些杂沓的声响很有点不可思议。

 三人听了半晌,叶告忍不住喃喃道:“怎么会有猿啼猴啸的声音?”

 罗白乃白了他一眼:“还有狗吠,以及羊叫哩。”

 何梵一脸肃然:“我听到…”

 罗白乃道:“重物落水的声音?”

 何梵道:“不,我还听到梵唱…”

 三人面面相觑。

 整座店子都在颤动,仿佛,就坐落在一处地震的山脊上。

 那铁拔魁梧的身躯也在震颤着,随着震动,他身上的布帛已有多处开始撕裂,颤动得越厉害,他目中的绿芒越厉,好像眼里有一大簇绿色的海藻,正着了火。

 只听他咆哮道:“什么东西?!给我进来!”

 “砰”的一声,客店的大门终于开了。

 两扇门扉,似给狂风骤然卷走。

 一下子,大家都看到了店外的情景。

 罗白乃、叶告、何梵一时几以为是:白天来了!

 外面是那么光。

 那么亮。

 一如白昼。

 ──但决不是白天。

 白天可能比这更光,但决不会如此苍白。

 他们也一度错以为是灯光。

 ──能在刹那间那么耀目生辉的,不是灯光是个啥?

 但也不是灯光。

 因为不可能有那么强烈的灯光,就算有,也不能照得那么广那么远那么宽大无边,而且在灿亮里还透着诡异的柔和。

 原来那什么都不是。

 而是月光。

 月亮很光,遍布荒山,洒到那儿,便掠起了凄寂之意。

 从来没有月光会那么光,那么亮,就像一颗晚上的太阳,使大地如苍白的女体,生起污辱和践踏她的冲动。

 人在月中,就像漾在苍白的月中。

 善饮的人常说:“浮一大白。”就好像酩酊徜徉在牛河的月中。

 连一向自觉蛮有诗意的罗白乃,一向靠直觉、触觉去观察事物的何梵,以及一向没有诗意专扫人兴的叶告,都生起了“浮一大白”的感觉。

 他们都“浸”在般的月中。

 不。

 不止月

 还有杀意。

 侵人的杀意。

 天地不仁,但杀意却往往不是来自于天,而是来自人。

 外面有人。

 来人形状古怪。

 这人额突鼻大,右手托钵,腕载三条色彩不同的腊,左手抄着竹节多棱、沉重锋锐的塔锏,并臂箍四条水晶镯子,颈上还挂了串玛瑙磲链,神容英武,穿着道袍,正俯首看了过来。

 他之所以俯瞰,是因为他高高在上。

 使他高高在上的,是因为他的“坐骑”

 他的“坐骑”很高。

 很大。

 而且还极为罕见,极不普通。

 这“坐骑”使这头戴深茶奇形铁冠的汉子,更形气势,居高临下。

 他骑的不是驴,也不是马,更不是骆驼,而是龙。

 这头龙前脚短,收于前,宽肋厚,厚茧满身,长满鳞甲,咧开嘴来,比栲栳还大,后腿雄浑有力,尾肥股圆,倒着鳍角,最奇特也最古怪更最好玩的是它的脸:

 它长了一张猪脸。

 叶告和何梵到底还算见识过这阵仗。

 罗白乃则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只能叹为观止。目定口呆:

 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竟然目睹一条龙。

 ──而且还是只“猪脸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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