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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风筝
 沈边儿不理壁石仍不断塌落,冲入内室,戚少商也掠了进去,叫道:“卷哥!”息大娘红动一下,无声地叫了一句:“晚词。”这时,敌人已经冲杀进来。

 若不是有刘独峰的命令,毁诺城的女弟子死亡数字,肯定会在一倍以上,而被的女子,更不可胜算。

 但谁都不敢公开违反刘独峰的意旨。

 在息大娘下令“逃”之后,毁诺城的女弟子们全力冲出重围,但至少有四分之一战死,四分之一被捕,四分之一人靠着鱼目混珠的女扮男妆逃出生天,另外四分之一是硬闯出去的。

 ——逃出生天怎样?本来在一个温馨快乐和谐的“大家庭”里,现刻成了亡命之徒,落天涯,还被官府追捕,想必心丧若死。

 在敌人蜂拥而入之际,戚少商与沈边儿还在拼命挖塌倒的石堆,希望能救得出雷卷和唐晚词。

 戚少商只有一只手,他挖得比沈边儿慢。

 沈边儿挖得十只手指头都是血。

 沈边儿一边咬牙切齿地道:“是谁埋的炸药?!”

 戚少商恨声道:“刘独峰的手下,至少有两人是引地雷装火器的高手!”

 沈边儿脸色煞青,一字一句地道:“刘独峰?!”

 戚少商和秦晚晴对望一眼,他们知道,要是雷卷和唐晚词是被埋在这一堆瓦砾里,纵挖出来也没有用了。

 息大娘和秦晚晴跟唐晚词的情,恐怕不比沈边儿和戚少商对雷卷的浅,可是女人在这重要关头时刻,有时反而要比男人冷静。

 息大娘忽道:“不必挖了!”

 沈边儿不想听下去,大叫道:“卷哥未死!卷哥未死!”手上更疯狂了似的挖砖撬石。

 息大娘冷静地道:“雷卷是还没有死。”

 沈边儿和戚少商立时回顾,一个道:“什么?”另一个道:“你说真的?”

 息大娘道:“是我的意思,要唐晚词先带雷卷走。我请了几位帮手,来去自如,就是靠那条地下通道,不过,现在地道的出口已被堵了。”

 沈边儿喜道:“那就好了。”

 息大娘道:“现在是大敌当前,对敌要紧,假使我们都没有死,我们中秋月圆就在南燕县郊七十里的易水畔再见!”

 沈边儿道:“好!”疾掠而出,秦晚晴跟息大娘一点头,两人双手搭在一起,相视片刻,忽然间,秦晚晴松手,跟着沈边儿的去向掠去。

 她是负责和沈边儿打前锋,住敌人的注意力,好让姐妹们逃。

 息大娘长叹一声,转身要走,戚少商一把拉住她,沉声问道:“卷哥并没有及时逃得出去,是不是?”

 息大娘点点头道:“这石室里本是有通道,现在已给刘独峰炸毁了,那是死路一条。”

 一面说着,一面拔出剑来,在石地上疾画了几个形状古怪的字。

 戚少商痛苦地道:“那么,你为何要这样说…”

 “不这样说又怎样?”息大娘收剑反问“难道就眼睁睁的看你们不思报仇,只在痛哭涕?!”

 戚少商握着拳头,道:“大娘…”

 这时敌人已经像水般杀了进来。

 沈边儿和秦晚晴都自度必死。

 沈边儿才冲出去,肋部便着了一记飞刀。

 他们杀了一批敌人,又杀入一批敌人,直到他们手是血,脸是血,衣是血,全身都是血,然后又遇了顾惜朝和鲜于仇、冷呼儿的包围。

 在冲杀之中,沈边儿的肋部,中了顾惜朝的飞刀,他是用肋骨硬生生把刀夹住,每一个动作,伤口都痛得死去活来。

 以照武功论,他逊于戚少商,戚少商的武功本来略高于顾惜朝,在这种情形之下,他远非顾惜朝之敌。

 秦晚晴的武功也非鲜于仇和冷呼儿二人联手之敌。

 但是沈边儿和秦晚晴却没有死。

 没有死的原因是:忽然间来了四个蒙面人,这四个人,武功都不高,然而却发挥了一定的效用,有的用暗器,有的放烟雾,有的撒钉子,甚至有一个用上了胡椒粉,使得顾惜朝忙于应付,无法把沈边儿一举格杀。

 沈边儿和秦晚晴被护出碎云渊,浑身披血地到了往南燕镇的路上,连他们自己也弄不清楚,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那四个蒙面人却趁逃了出去,卸下了脸布,由于局面混乱,他们又是男子,一旦混杂其中,便无法追捕。

 这四人分四个方向直掠出毁诺城,重新聚合,往同一个方向,疾驰入树林子里。

 树林里,刘独峰和李二坐镇在那里。

 这四人当然便是云大,蓝三、张五。廖六。

 他们却看见刘独峰在放纸鸢。

 从他们的角度看去,那纸鸢至少离开有三里外,但纸鸢的体积约有一个犄牛般大小。

 那想必是一只很大的纸鸢。

 他们都没有问刘独峰为何要在此地放纸鸢,他们知道主人做任何事都必然有理由,只是一般人不易察觉那真正理由所在而已。

 云大道:“爷,已经解决了。”

 刘独峰道:“救的是谁?”

 蓝三道:“是沈边儿和秦晚晴。”

 刘独峰“哦”了一声道:“雷卷呢?”

 张五道:“他和唐二娘可能已经殉难了。”

 刘独峰脸色不变,但一向稳定的手背,手背上的贲的青筋突地动了一下,只说了两个字:“可惜。”

 这次轮到廖六问了:“周四呢?”

 李二答道:“他在三里开外,引导风筝的方向。”

 刘独峰为什么要放风筝?

 他这么多地方不选、偏选这地方,此时此境来放风筝?

 沈边儿和秦晚晴倒在稻田的水渠里,疲乏得像死了一般。

 然而金色的夕阳极力灿丽,照在阡陌连畴的金黄稻田上,那金色的夕照在水彩画般的云层里筛出来,美得像图画一般。

 两人忽然发觉这地方美得令人如置身仙境。

 两个人都愣了好一阵子。

 在这时候,两人才感觉到自己是逃出来了。

 两个人发襟凌乱,披着泥草,忽然相拥在一起,浑忘了一切。

 他们一起共历过血战,走过生,走过死,现在相拥一起,只是一种亲近,一种亲切,甚至不知是喜悦还是痛苦:他们终于活了下来了!

 这时的相拥相依,都是发自至情至的。

 但是过度的疲乏,战斗过后的空虚,很快的侵占了他们,他们相拥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风徐吹过,金黄的麦穗就在他们身后沙沙作响,两人觉得这像是没有了一切,没有了一切的恬静。

 这恬静像风,像麦穗的沙沙。

 像静时的光

 秦晚晴只觉得眼皮很倦,像风在呵护,依偎男人温暖的臂膀里安眠…

 其实不仅秦晚晴睡了,连沈边儿也睡了。

 他有生以来,像一柄高手铸冶给镇边大将军的剑,是利的,硬的,快的,一出炉就作战,从没有止息的时刻。

 然而这一次在战后的短眠,却是他毕生至今,睡得最安祥的一次。

 甚至连梦也没有,只有麦穗在沙沙,沙沙…梦里的世界也是恬静,金黄的。

 他终于被恶梦惊醒。

 他梦见雷卷。

 雷卷满身浴血,挣扎把手递向他,可是他却似给点了道、浑身动弹不得,雷卷把手越伸越近,竟执了一条羽,在拂他的脸!

 他一惊而醒。

 他虽惊醒,但长年的训练使他全身肌完全不动,只把眼睛略略睁开。

 脸上很

 原来是发丝。

 秦晚晴的发丝了,随着晚风,吹掠过他的鼻尖。

 月半圆,风把稻麦扬起一种寂寞的热闹,秦晚晴睡得很甜,脸侧向月亮那边,红微翘,像一张小孩子的脸。

 沈边儿看着、看着,不觉出了神。

 风一紧一缓的吹着,整个稻田就像一座汹涌的海,时而涨,时而落,沈边儿有坐在船上、放掉出海的感觉。

 由于风吹得稻麦摇晃,他俩拥在一起的躯体也有些摇,沙沙,沙沙,沈边儿忽然感觉到,那身体与身体接触之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秦晚晴的身材,该突的地方突,该凹的地方凹,该丰的地方丰,该消瘦的地方消瘦,她的皮肤虽然稍一些,可是有一种特有的‮妇少‬的韵味,尤其在她细长的颈子表无遗。

 月亮照在她的脖子上,她的发脚蓬蓬松松的都了,红微微张开,出两只白而大得可爱的门牙,有一种‮妇少‬的甜香。

 仿佛那是温的、香的、令人贴近去会狂热的、会融化的。

 然而她那是那么恬静,在月光下,细长的脖子里的血脉、宁谧地跃动着素淡的生命,她还是微微着齿,仿佛正有一个好梦。

 一个‮妇少‬,此时,却像一个婴孩。

 贴在沈边儿身上的,却是一个温热的体,沈边儿忽然心生爱怜,以至无法自抑。

 心生爱怜的发乎情,然而无法自抑那是不能止于礼了。

 其实在人类原始的本能,嗜了血之后,筋疲力倦,却便会兴起更原始的望。

 沈边儿原本是一个很能自制的男人。雷卷在他入门三年后就下断语:“边儿比我能忍,他能忍人之所以不能忍。一个能做大事的人,必须先要能忍,沈边儿会把握时机,够聪明,加上他能忍,如果够运气,必定能成大事。

 戚少商也在观察了他两年后作出了评语:“沈边儿很冷静,自制力极强,一个冷静的人可以准确地判断事情,而自制力强的人可以压制不必要的冲动,不冲动而善于判断是一个领袖必须具备的本领。”

 可是沈边儿现在失去了抑制,他冲动。

 他想强忍这股冲动,可是秦晚晴着实太过妩媚,而他又一向自抑,绝少亲近过什么女子,他在女子身上获得的,往往不是足和快乐,而是痛苦与煎熬。

 所以当一个这样香甜的妇人挨着他睡,他愈想抑制,就越冲动。

 沈边儿本来就双手拥住秦晚晴,但在凝神她的时候,已松开了手,现在反而不敢刻意的搂过去。

 但他还是忍不住在秦晚晴的上,印了一印。

 秦晚晴的红,微微动了一下,星眸半睁,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沈边儿情不自,轻吻了一下之后,忍不住又热烈地吻下去。

 秦晚晴仰着着脖子,媚眼如丝“樱咛”一声,双手也搭在沈边儿肩上。

 沈边儿深狂的吻下去。

 忽然间,秦晚晴猛地推开了他。

 沈边儿像被判了死刑似的,全身僵住。

 秦晚晴迅疾无伦地掴了沈边儿一记清脆的耳光,身子像游鱼一般闪出丈外。

 然后她站在一片稻海月河下,在整理发,宛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可是沈边儿却知道发生过什么。

 懊悔、辱、自责、惭悔…织齿咬着他,他站在原地,比打了败仗还要沮丧。

 月,稻风送

 良久。

 沈边儿道:“秦姑娘…”

 秦晚晴道:“叫我秦三娘。”

 沈边儿道:“秦三娘,我…”

 秦晚晴道:“叫我三娘。”

 沈边儿只恨不得急挖个地,把自己埋了下去:“三娘,我刚才…”

 秦晚晴仿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刚才什么了?”

 沈边儿红了脸,看着脚尖,发了狠地道:“刚才我不是人!”

 “我连禽兽都不如!”他越说越昂:“我该死!我该死!”说着捶打自己,嘭嘭有声,连鼻孔都呛出血来。

 秦晚晴着实吓了一惊,连忙一掠上前,抓住他的双手。“你干什么?!”

 沈边儿沮丧地跪了下去,用一种比哭还难听的声音道:“刚才我…我什么不好干!可是我对你…我对你…我竟冒犯了你!”

 秦晚晴笑了。

 笑声很清脆。

 那么清快的笑声,可是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纯真,反而更增妩媚。

 “我给你冒犯,你才有得冒犯。”秦晚晴淡淡地道:“你又何必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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