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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愈来愈无情的她
 唐仇正说道:“我不相信你会这样做。大快人参,对你也一样重要,我放了她,不见得你就会给了我──”忽闻一声微弱的低呜。

 突然。

 天

 空

 掉下一

 物。

 正落在唐仇和赵好之间的

 棺

 椁

 里。

 一触即发。在十数丈外的铁手和凤姑看不清他们两人是谁先发动,因为天色已太黯了。但只不过是一刹间的功夫,两人已动手三招,棺椁碎裂,赵好身旁那半弧型的丈内一切有生命的事物都给毒死了,唐仇背后丈内范围的软硬事物都给轰平了。

 然而李镜花仍没有死。

 她仍在唐仇手上。

 大快人参也并未毁。

 它仍在赵好手中。

 ──点落在棺椁里只是一颗谷粒。

 赵好的右拳击出。

 唐仇以左手握住。

 两人的手再也没有缩回来。

 太黯了:以致看不出两人的脸色。

 可是唐仇身上的衣饰明显地迅速地在老化。

 皱了。

 窄了。

 有些甚至给猎猎的风吹走了,像刀切一般削成片片翻飞,消失在暮夜里。

 出来的肤很白。

 白更显夜的黑。

 夜以黑的颜色使雪肤更令人动心。

 赵好身上的衣服在霉烂中。

 那像泡在腐蚀的沸水里,还发出了臭味。

 那臭味迅速融入夜里。

 夜也臭了起来。

 就像是一个死老鼠组合而成的夜。

 就算是夜愈来愈浓,但谁都可以看得心知肚明:

 他们两人已动上了手。

 唐仇用毒。

 赵好使的是“老拳”

 铁手忽然瞪了凤姑一眼。

 凤姑有点脸热,但铁手看不见她脸上的酡红。

 夜来得太快,就算是铁手和凤姑距离那么近,也互相看不清楚。

 可是铁手心里清楚。

 一清二楚。

 ──那一声低鸣,不是鸟叫,而是凤姑撮轻啸。

 那鸊鹈立即把嘴啄上所夹的事物掉落下来。

 ──这一下,虽只是小小的变故,无伤大雅,但却使早已箭在弩上的唐仇和赵好,互以为对方已动了手脚,所以立即发动了攻势。

 凤姑这一招很厉害:

 赵好、唐仇自是非打成不可。

 可是很危险。

 ──李镜花很可能成了牺牲品。

 所以铁手很不高兴。

 他认为人命是最重要的。

 ──他一向不允可任何人作为完成一件事的牺牲者,就算为爱牺牲也说不过去。

 他很不同意凤姑这样做。

 不过凤姑已经做了。

 她是个江湖上的女人。

 ──江湖上的女人如果还要在江湖上立得住阵脚,第一件事就是当机立断,在重大关头时下手至少得要比男人还狠。

 一个人在风波恶人情薄的江湖上有着太多原则,就是让自己有太少的机会──凤姑看透了这一点。

 ──虽然不可以不择手段,但必要的牺牲和必要的险,总是要付出和冒的。

 不过不知怎的,她总是有些愧对那充满男人气息的汉子和他那正直坦的目光!

 她自认为自己是越来越无情的她,竟仍跨不过感情上对长孙光明的情关,而又越不过理性上对铁手的理路。

 她觉得自己很失败。

 她喜欢自己能够成为一个越来越无情的女子,这样才不会有太多的伤心,太多的失望,还有太多的人会认为自己不近人情。

 但她却不能控制自己:情怀益浓烈的不幸趋向。

 奇怪的是:棺材店里的人全走了出来,没点灯是自然的事。

 但米铺、布庄也没点灯。

 灯火全无。

 乌云密布。

 天色黑得那么快。

 天色暗得只有黑没了天色。

 夜本身就是一种天色。

 天的颜色本来就不一定是光明的。

 由于这么夜,这么黑,两人的武功又这么的高,两人动手的情形,一般人是几乎完全看不到。

 可是杀气和毒力,是谁都可以强烈地感受得到的。

 铁手、凤姑、宋国旗、余国情等四人内力高强,目力过人,还勉强可以分辨战局。

 ──可是,若再晚一点怎么办?

 ──还能看得见吗?

 ──尚能辨物否?

 这时,忽听唐仇低声说话了:

 “你知不知道我们四周都有强敌伺伏?”

 她的声音有点抖。

 不是怕。

 而是疲。

 ──原来那么清脆好听的声音,竟有点“老”了起来。

 赵好没有回答。

 唐仇又说:“那我们还自相残杀作甚?”

 她的语音在颤。

 不是冷。

 而是累。

 ──唐仇显然要比赵好理智些。

 ──事实上,遇上事情的时候,女人大都要比男人冷静点。

 半晌,夜里,黑中,红头巾的赵好才说了一句话。

 一句只有一个字的话。

 “好。”

 他的声音没有颤。

 也不抖。

 没有累。

 更不疲。

 但只是无力──一种几乎连说话的力量也失去了的无力──唐仇确不好斗,她的毒更是难防,何况赵好还要护住李镜花。

 却在这时,咿呀、砰嘭连声,米铺布庄,一齐亮灯,十余火把,数十兵刃,迅速掠出,即布成阵。

 火光熊熊,火声嘶嘶,风啸猎猎,人马浩,各把麦丹拿、钟森明尤其是唐仇、赵好还有李镜花全包围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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