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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去也
 梁癫怒喝:“滚下来!”

 那汉子道:“这地方是我把守的,你弄得山摇地动,只不过为了拖间破房子上来,还敢嚣张取闹!”

 梁癫嘿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有眼不识泰山!我的房子是神龛佛殿,怎容你亵渎!?快滚下来!”

 那汉子冷然道:“你不用‘滚’了,而用‘请’字,我早就下来了。好好一座房子,平平凡凡一间屋子,你偏要说得这般玄,还把房子背在身上,真不嫌烦?造作!”

 梁癫这回可真的火大了,咆哮道:“你是谁!?青花会竟有你这种目不识丁、目无尊长的小喽罗!”

 一面说,一面往上看。

 他的双眼金光大盛。

 梁养养忙不迭的说:“不,爹爹,他是‘大相公’李国花李兄,是自己人。他不是隶属于‘青花会’的,只是‘燕盟’凤姑请动他大驾,前来护守这要,爹莫要得罪高人。”

 遂向倒挂在屋顶上的丽汉子盈盈的道:“他是我爹爹,也是赶来助拳的,却撞上狂僧,两人一定要比斗,我怕他们在七分半楼前手,会影响大局,所以要他们来此地战,已央得杜会主允可。因不他们沿路起冲突,所以分别上山。会主跟狂僧一道,我则送我爹来。李大相公,你就当给我个面子,相就一下吧,我爹当这房子是宝,你反正看不在眼里,就别碰它好了。”

 李国花听罢,整个人就掉落了下来。

 眼看他这样直的掉落,必碰得个脸青鼻肿,搞不好还会滚下山崖,却见他嗖的一声,已挂在一株自崖边突长上来的树桠上,倒是真像一只蝙蝠。

 他穿黑色劲装,身披黑色大毡,内里滚镶着腥红的缎锦,但眉浓目,眼色很厉,左额一颗痣,比美人痣还妖媚;世上所有的蝙蝠和蝙蝠,才没那么妖;世上所有的汉子,也没有他那么俏煞。

 只听他道:“原来是‘疯圣’梁癫,这倒是失敬了。既然会主夫人这样说了,我不招惹他便是,我刚才已收到劲鸽传讯,说会主和客人会上此地来,却不知是何贵客,原来是鼎鼎大名,梁癫蔡狂!”

 他的语音很轻,很清,只要他把话说得再脆上一些,绝对跟女人说话(而且还是十分清脆的女音),没什么两样。

 铁手却马上听出:

 这人受伤不久。

 ──而且内伤未愈!

 (他是怎么受伤的?)

 他从对方的内伤里竟“听”出了一些熟悉来。

 这时曙渐亮,月未消隐,苍穹上出现了替的奇景。

 换作平时,梁癫早要跟李国花过不去,但他现在要聚会神,集中全力,先对付蔡狂再说。

 他已欠下蔡狂一诺。

 他已不能败。

 ──为了“南天门”他更不能败。

 ──为了后昌大传播自己的教派法力,万万万不能败!

 一个本来自自由由的人,往往就因为信仰信念、亲戚亲友、名誉地位、权力面子…种种枷锁,以致要做这样做那样,不能做这样做那样,好好的一个人,成了各种虚识幻象里的奴隶。

 人人都被这幻名虚位所羁靡,就像梁癫身上所背的房子那样,推不开,甩不掉。

 许是因为这样,梁癫干脆把它掮在背上,不甩开。

 仿佛正如梁癫不摔掉那口房子一般,蔡狂居然迟迟不肯上来。

 梁癫发现他竟在第二层断岩瀑布观水花,意态悠闲,而且还正在岩上凿刻起经文来。

 至于杜怒福与青花四怒等,则仍在第三层瀑潭处。

 梁癫可沉不住气了。

 他向下吼:“狂王八,你不敢上来!?”

 蔡狂好暇以整,悠悠闲闲的道:“癫老鬼,你不敢下来!?”

 梁癫咆哮:“我们约好好在倒冲瀑一战,你不敢来,便算输了一仗!”

 蔡狂裂嘴笑:“我们约好在倒冲瀑决战,可没说好是哪一层,这儿不也是倒冲瀑么?是你不敢下来,认输便罢!”

 梁癫怒叱:“我不敢下来?我不敢下来!好,我就下来。”

 蔡狂仰天大笑:“你下来,可先想清楚哦,咱们已到了倒冲瀑,我随时都可以出手,你随时都会败于我手嘎。”

 梁癫直着嗓子像他喊天问般的(不过天问时是仰首问天,现在是探首呼瀑)大喊:“你才要当心呢,我就下来,你随时要丧在我手里!”

 瀑布千迸湍,万众竞奔,辉电,急漩狂涌,冲石上,打在岩上,声响何其之大,可是完全掩不住狂僧疯圣的对话。

 梁癫心知即将一战,兴奋得目中金光滟然大盛。他向女儿点一点头,道:“我要下去了。且看你爹如何大展神威吧。”

 梁养养急道:“爹,蔡狂他是你下去。”

 梁癫豪笑道:“爹作战数十年,大小战百千次,还会不晓得么?他若上来,我居高临下,若动手,他准吃亏,若我这样下去,他动手,我吃蹩。”

 梁养养心切的说:“那您还要下去?”

 梁癫傲然道:“我岂是这般下去!我既要败他,就得施展神技,让他折服得没二话说!”

 说罢,居然仍背起他那所大房子,向养养、铁手、大相公唱了一个喏:

 “我去也。”

 竟然往瀑布泻落处直跃了下去。

 他竟不是“走”下去的。

 他完全不按“正路”

 他是“跳”下去的。

 ──谁都可以想像:这么高的断崖,一个人连同一所房子(还有房子上的牛,所造成的冲力!)

 那是一种极大的毁灭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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