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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请你现在解决
 他是一种猛烈的生存。要生存,唯有猛烈。猛烈的生存尚且不易,若不猛烈,则根本连生存都不可能了。

 他是谁呢?

 他是冷血。

 ──那么,他的情呢?他的柔情,是否也刚烈如故?

 杀了蔷薇将军于童之后,这一路来,冷血好象全没望过小刀,但他其实无时无刻不在留意着小刀。

 他怕小刀寻死。

 他怕小刀不见了。

 他怕小刀想不开。

 他怕小刀…

 他怕小刀。

 ──他为什么要怕小刀呢?

 小刀只是一个清丽、亮的小姑娘。

 在千军万马、高手环伺中取敌性命的冷血,从不言怕。

 也许,他“怕”的就是她的清丽亮吧?

 冷血自己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他就不再想。

 他继续暗中留意小刀的一举一动,然而小刀却只留意着花。

 大白花。

 ──这一路上,自那四房山上,到“房”受辱的湖边井旁,及至现在重返老渠的路上,都长着这种又大又香又美的白花,看去那么柔的花瓣,然而又那么有分量,以致花朵都重得把茎叶都弯垂了下来,象果实累累的玉瓜一般。

 小刀看花的神态,象在照镜子。

 她有时用手去摸一摸花,很高兴的笑了起来。

 冷血却感受到那笑意有些凄凉。

 ──一个如此亮丽的女子,出身名门,芳华正茂,为何在她的欢笑里,却总带微微的愁伤?

 这一路上,他们也带着小骨,因为要照料他,所以走得特别慢。

 他们雇了部马车,花去了小刀的一对耳坠子,当小刀把耳坠到冷血的手心,要他去变卖的时候,冷血觉得那一缕幽香,就留在掌心里,久久不去。

 小骨在马车里。

 小刀在车里照顾她的弟弟。

 冷血负责赶车。

 他不敢奔驰太快,生怕令马车太过颠簸,致使受伤的小骨受震

 遇上驿站,他就会停下来,找吃的找喝的,小刀偶尔也会下来歇歇,看看路边的白花。──每一次步出马车,她似乎都更消瘦了些,更苍白了些,象一缕袅绕在幽暗马车里的幽魂。

 渐渐的,冷血已分不清大白花和小刀身上的香气。

 小骨不是中毒。

 ──冷血是中了毒,但一旦毒力解除,他反而把毒力转化为功力,完全回复他当之勇猛,甚至更为英武。

 小骨是被掌力所伤。

 ──蔷薇将军打了他一记重手。

 当时的情形,冷血动弹不得,小刀危殆,根本没有人能腾得出手对他及时救治。

 因而小骨已伤及内脏,一路上虽未恶化,但大多数时候都晕不醒。

 经过冷血的悉心治疗,还有小刀的小心照料,小骨得以保住了性命,但情况也极不乐观,冷血和小刀决意要把他急送回“危城”──以他老爹惊怖大将军的威震四方、八面玲珑,要治理、救治他,希望比较大。

 可是,他们犹未忘记“老渠”

 ──他们走路时候,老渠仍给惊怖大将军的兵马团团包围着。

 后来,既然身为总指挥的蔷薇将军能赶上“四房山”来截杀他们,老渠那一群维护正义、主持公道的乡民,只怕已凶多吉少了。

 他们心里有数,但还抱着一线希望。

 他们赶赴老渠,一路上小骨依然时发高饶,汗出如浆,两颊通红,脉搏微弱,昏昏沉沉,但又不时遽然乍醒,惊恐莫已。

 其实,在“房”一役中,他一上来就受了重伤,不省人事,反而是这事件幸存的三人中,受惊最轻的一个。

 他当时已晕了过去。

 所以他不知道他姊姊受尽凌辱的事。

 ──亲眼目睹小刀受辱的人,只有一个:

 冷血。

 冷血忘不了那一晚的情境。

 ──那晚的月光。

 ──那晚的花香。

 ──那晚的罪恶。

 ──那晚的女体。

 大桶大桶的冷水,面的倾注了下来。冷血赤的肌肤,还冒着热气。冷水烧不熄他心头火烧火烧的感觉。

 他们夜宿在“送客栈”他护送小刀和小骨入住“巳”字房后,经过澡堂,已然夜深,他去衣服,向着天窗,以冷水尽情沐浴。

 这冷水比花香还冷、比月还寒吧?从天窗望出去,月如刀,切割着清白之躯的高傲。今夜有星,星星是苍穹的漏。他想起那晚放在小刀刀也似的腿,以及腿边的大扫刀。刀如玉。腿白。那晚刀如月,月如刀。那狂徒尖锐而坚强,炽热着罪恶的下体,在小刀完全失去反抗力的腿间碰撞不已,但一直未能进入小刀清白无瑕的躯体里…

 这情景时常出现在冷血的脑海里,明知不该想,但驱之不去,挥之不去。

 冷血只有大桶大桶的淋着冷水。

 水冲得太猛,有的冲入眼眶里,有的冲入耳孔里。

 冷血把木勺子丢回水槽里,以手大力抹脸──他那么的用力,以致水线自指溢而出,仿佛他的力道足以把他自己五官抹平一般。

 就在此时,水里猛然跃出一道人影。

 哗啦一声,那一条水里的影子,已在水花四溅中出手。

 出手一剑。

 剑竟比水线还细。

 针剑!

 冷血突然摔倒。

 仰天而倒。

 ──是因为地上实在太滑了?

 但他这一倒正好避开了这一剑。

 那人一剑不中,也不追击,冷笑一声,立即收剑,同时自天窗窜了出去,半瞬不留。

 冷血身上没有衣服。

 他不能马上就追。

 他穿上了衣服,抄起了剑──十彩幻之剑。

 剑原本是梁大中的。

 在赴四房山求医的路上,冷血曾听但巴旺向梁大中问起他的剑,梁大中曾经说过:“我的剑名为‘苍凉剑’。”

 “我不信。”但巴旺说。

 “有什么好不信的?”

 “这把剑五缤纷,十彩动,不叫红尘,不唤风采,却叫苍凉,怎么配得起?”

 “那你就错了。难道叫杨国忠就真的忠报国么?孙悟空又几时真的悟了空了?猪八戒戒了哪一戒?太谦虚是因为太骄傲,天地万物,水最柔弱,但坚莫能胜之!没有目、十方世界,哪来清风明月,苍凉孤寂?”

 “大道理,大道理,不过,我不懂。”

 “不懂也好,不必执。”

 “我看你才执!”

 “我执?”

 “一力保护赴京上书的大学生,你这不是执不悟是什么?”

 “哎,说的也是,”当时,梁大中是这样苦笑的“没想到你也说出大道理来,人不可貌相啊。嘿,我该改名为梁悟空才是。”

 可是,说了这些话不久之后,但巴旺和梁大中倒都象“红炉上的一点雪”消失在人间了。

 倒是冷血,他拿着这把剑,一路护送小刀和小骨,来到达“送客栈”并遭遇上了狙击。

 对方并未能把他击倒。

 他自己先倒。

 ──他这一倒,反而不倒。

 他来不及看清楚来人。

 可是他知道来的是谁。

 他认得那把剑。

 ──针剑。

 ──狙袭者一定就是“三间虎”傅从。

 冷血抄起了剑,第一件事,就是掠出澡堂,直扑客栈,急上“巳”字房。

 他敲门。敲得急密。没入相应。

 他心一沉,一脚踢开了门。

 门势太急,使原本在桌上仍燃亮的一盏油灯,火舌一长,立时熄灭,一下子,只剩下冷淡苍凉的月,自窗棂照入房里的妆台。妆台前的女子,正以一种惊人的美丽而忧伤着。

 冷血一时无法接受──这张在一天以前那么亮丽的脸,而今竟变得如此愁伤,而且这张忧愁的脸,竟仍然如此美丽!

 这种惊人的令人意外的美,透过略带幻异的月,把冷血一时定在那儿,并倒了一口凉气。

 好象正要等待她继续美下去。

 ──已经这样美了,还可以美下去吗?

 月把她那张美脸上的刀疤,从清丽中勾出一抹凄然的妖

 那有点亮和的,在她的脸上,大概是泪水吧?

 冷血怔在那里,一时被房里的气氛所夺。

 上的小骨,呼吸调匀,似已睡去一段时间了。

 未久,他就呻似的唤了一声:“猫猫…”其实他一路上都是这样。

 对冷血的遽然破门而入,小刀也并不表示惊讶。

 她只迅速的象整妆时不经意的手势,把眼角的泪痕抹去。

 “我敲过门,见没人应,所以才…”冷血站在门槛,进去也不是,退出也不是,只呐呐地道“…我敲过门的。”

 “我没事。”小刀以出奇平静的声调道“不过,你要替我办一些事。现在。”

 冷血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喜欢替她办事。

 ──这令他有稳定、和谐的感觉。

 “你替我去买两口针、五线球、素的绢缎、薛涛笺、笔墨和砚,还要把罗扇、胭脂…”她娓娓的说,象个没事的人儿,从来一直就在闺中刺绣的女子“请你去办这些事,现在就要解决──”

 她下定决心似的说:“并请留下你的剑──你走后,万一遇上什么事,我都可以自保。”

 外面有只小猫“喵”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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