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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与鱼狂欢
 (有人在里面!)

 (不要靠近它!)

 (前面危险!)

 (不要上前!)

 冷血的呐喊,完全没有用。

 因为他失去了声音。

 他回复开始中毒时一样,全身如给重重的冰嵌着,一动也不能动,如同在一个梦魇之中,清醒但挣脱不了。

 达时,但巴旺正说:“我看见房了…”其时,小刀和暮都在他眼前。

 梁大中在他脑袋上狠狠一个凿。

 但巴旺大怒。梁大中悄悄的指了指小刀。但巴旺这才省觉自己失言。

 他连忙补充道:“…我还看见牛、羊、…”

 梁大中没好气的道:“罗嗦什么?去敲门吧。”

 这一路来的相处,他跟但巴旺已十分络。

 但巴旺不听他支使:“你没有手?这儿能动的有四人,算你对三罢大侠的事最,你不打头阵,谁打?”

 梁大中道:“好好好,我敲、我敲…”

 (不,不要过去!)

 (走,马上离开!)

 (屋里有杀气…)

 (杀气太强──)

 “笃笃”

 梁大中敲响了门。

 轻轻的。

 没人应门。

 他们不以为怪。

 ──经过“心房”、“暗房”和“酒房”他们对“怪”已习以为常。

 这时,暮色已轻纱般徐徐罩下,天不再蓝,草不再绿,房仍是的房。

 (不要再敲了马上走吧小心里面有──)

 冷血极急。

 他连下都抿得溅出血来。

 但没有人回过头低下头来看他。

 这时,门开了。

 ──开门的声音,十分好听,象一串音乐。

 小刀怕黑。

 小骨亮起了火摺子。

 火摺子一亮,门恰好打开,火光一晃,门口便出现了一个人。

 在火光中,他的脸象死去了的人;在黑暗里,他的头象一堆白泥。

 冷血是躺着的。

 对站在门口的人,他比谁都看得更不清楚。

 可是他却感觉出来了。

 “嗅”出来了。

 ──是他?!

 ──一定是他!

 (那个使他出道以来第一次受到了挫败的人!)

 可是,除了冷血之外,谁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有任何危机。

 反而觉得惊喜。

 “你也在这儿?”梁大中喜道“那就好说话多了。”

 小刀也道:“虫二大师,冷血大哥就差‘伤鱼’,请您叫三罢大侠成全成全吧。”

 “虫二大师”垂着首道:“我既然来了,三罢兄也不致不给我面子,你们进来再说吧。”

 (不,不能进去!)

 (绝对不能进去!)

 (──因为他不是虫二大师!)

 (他是蔷薇将军!)

 小刀、小骨、梁大中,还有但巴旺,背着冷血,鱼贯走入了屋里。

 这时候,他们忽然听见一种声音:

 好象是河底里响了什么的一声,又钝又重,一如船舷触了底,轰的一声。

 大家都闻到-种香味,淡淡的,但这种香又很熟悉,只不过一入屋里,又浓烈了许多。

 但巴旺望向小刀:“怎么这么香?”

 梁大中也注视小刀:“很香?”

 小骨也看着他姊姊:“姊,很香哇。”

 他们都熟悉这种香味。

 这几天来与小刀相处,小刀身上发出的正是这种幽香,只不过是淡淡的,此际忽然剧烈而且明显了起来。

 小刀有点赧然:“没有啦,不是我…”她立即就发现了“香”的来源“是香哪。”

 大家都瞥见了那“池”

 只有但巴旺转错了方向。

 他望向小刀的脯。

 梁大中经过前面三所怪房子,马上就联想到:“‘伤鱼’一定是养在里边了。”

 “虫二大师”只悠悠的道:“不错。但池里边还养了一样东西,包准你没见过,要不要去看看?”

 但巴旺一向好奇,一听就蹲到池边张望了。

 小骨年少,更爱热闹,便也要到池边去看个究竟。

 “虫二大师”一把扶住他,疾道:“小心,池边很滑。”

 他这样一‘扶”电光石火间,已疾封了小骨身上四处道。

 然后他不动声的接过小骨手边的蜡烛,忽然递给了梁大中。

 烛光忽然到了眼前,梁大中一怔。

 就在这刹那之间,他看进了对方的眼睛里。

 那是一种有名有姓有形有质有华有实的感觉:

 ──杀气。

 (对了,是杀气。)

 (──怎么会有杀气?)

 (难道他是要…)

 梁大中只来得及想到这里。

 烛光一晃。

 对方身前,好象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特别亮。

 那是刀光。

 带点寂寞、有点洒的刀光。

 “你…”梁大中怒嘶。

 一时间,救国大志、除宏愿、为民请愿的种种寄望,全都给那烛火烧融烫蚀了似的,梁大中悲痛的哀呼一声,他拔出身畔那柄十彩幻的剑,烛火映照下,更幻多彩,象一场又一场不朽的梦。

 “可恶…”他的剑已挥不去、挡不了了。他说了这两个字,对方手上的蜡烛忽折为二,他也齐而折,象两段木偶似的断落到池里去──以一种与鱼狂的姿态。

 一下子,池的泽都灰瘀了起来。

 小刀大惊失“你…”但巴旺也猛然惊觉,弹身而起,蔷薇将军扫刀反拖,在决不可能的角度翻斫但巴旺。

 但巴旺已来不及逃、闪、避、躲。

 他也不逃、闪、避、躲。

 ──因为他只要不接战,蔷薇将军的扫刀一定会找上小刀。

 所以他反而标向蔷薇将军。

 ──以一个热烈的拥抱。

 (你要斫者我,至少也得让我“抱”上一“抱”!)

 蔷薇将军立刻收刀。

 ──他显然不想与之“拥抱”

 但巴旺扑了一个空。

 也“抱”了一个空。

 蔷薇蔽将军就在这星飞电掣的空隙间向他印了一掌,然后疾退,退到远远的,背部砰地撞开了大门,仅剩的几丝血的夕阳又映了进来,蔷薇将军绰刀而立,影子拖得又远又高又长,地上和地下,各有一个不断变幻的手里持着刀的人。

 但巴旺一向能熬、敢拼、不怕受伤。

 可是他吃了蔷薇将军一掌,似是直接打入内脏里去。

 他的五脏六腑已捣翻。

 但他不能倒下去。

 连一口瘀血也只能憋着不吐。

 因为他看见他那同行战友的尸首,正在大池里与鱼狂

 稿于一九八九年七月上旬:台湾皇冠版“超瑞安超新武侠”、香港自由人出版“温瑞安武侠周刊”均已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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