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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上海的这个冬天比以往来得更早一点,也更冷一些。12初便下了两场大雪,整个城市前所未有的纯洁。配送中心并没有因为我的突发事故怠工了一个多月而开除我,反而考虑到我的实际情况,将我的工作区域限定在杨浦、虹口、闸北三地,以便我可以离家近些多照顾可可。可可的肚子已颇具规模,胃口随之大了起来,并且开始挑食。为了让可可和肚子里的孩子能有足够的营养保障。我又做了份兼职,每天晚上在小区门口的“莱莱大酒店”刷两个小时盘子,刷一个小时6块钱,这样每个月能多360元的收入,加上原来的工资,自己再省吃俭用点,基本上可以将日子维持下去。

 白天我在外工作,可可在家安心养胎。我算计着时间,明年末夏初,便是我为人父之际,每每想到这点,我便开心不己,浑身充满力量。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比一个新生命的出现更具有意义吗?没有了,如果说,命运多桀是我此生注脚的话,我将用尽全力去给我的孩子一片风平静的天空,并且在他身上植我未实现的光荣与梦想。没有子女的你根本无法想像这种信念有多强,这种力量有多大。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个未来的小生命已经成为我活下去的全部理由。一天我下班回到家,可可居然不在,桌上也没有任何留言条。上被子也没叠,显然她离开得非常匆忙(可可极度爱整洁,被子不叠是不可能的),她会突然去哪里了呢?我心神不宁地在莱莱大酒店刷了两个小时的盘子,结果失手打掉好几只,当天的工钱算是泡汤了。下班后,走进小区,便远远看到自己家里透出亮光,我才算安心,赶紧跑回家。一开门,就看到面容憔悴,神情慌张的可可站在客厅,可可裹着浴巾,身上答答的,显然刚刚洗澡好,见我回来后,可可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紧紧将我抱住,头埋在我怀里“樱樱”地痛哭了起来。

 我没有问可可去了哪里。去那里都不重要,只要她现在回来了,安好无恙地回来了就好。我用脸轻轻蹭着可可的肚子,一如既往地和肚子里的孩子对话。说着一些美好却遥不可及的话,可可没有像以前一样对我微笑,轻抚我头,眼神中反而出疼痛的色彩。最后又“哇”地一声趴在上痛哭了起来。一边痛哭,一边将枕头、被子扔到下,我立在一边,手足无措。女在怀孕期间的脾气会很大很古怪,这个我知道,但是大成这样我还第一次看到。我试图上前安慰可可,再次将她紧紧拥抱,可可却大力将我推开,然后人哭着冲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洗起澡来。并且一洗就是两个多小时。我停在门外,听着水不止的“哗哗”响声,百思不得其解,平时可可为了节约水,洗澡十分钟就完事,今天怎么会怎么反常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心头闪过一阵阴影,我赶紧推开洗手间的门,就看到可可蹲在浴缸里,抱着头,一动不动,任凭从上而降的水尽情冲刷着自己。

 我赶紧将可可拉了起来。可可又是“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然后紧急将我抱住,抱得我难于呼吸视听。那天夜里,可可没有和我再说一句话,在上,可可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坚决不让我碰她一下。我虽然异讶,但因白天工作实在太累了,还是很快睡着了。半夜我被可可的哭泣吵醒,只见她依然紧紧裹着被子,趴在上失声痛哭,枕巾已经一片润。我安慰了一会儿,并没不见丝毫效果,最后也不没了耐心,将头缩到被子里,再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天明。可可像以前一样为我准备好了早饭。神情虽然憔悴,但也没有了昨晚的悲伤,一切照常,我很快吃好早饭,然后背着包去上班。临出门前,我吻了吻可可的脸,让她在家好好休息,安心等我回来,晚上我给你买白斩。可可不住点头,眼泪又很快下来了。

 八点五十准时抵达配送中心,打卡、换好工作服,静静坐着等候上班。老徐很快也来了,一边瘸着个腿收拾一边向我抱怨说她女儿出车祸虽然没有死掉但腿也给整没了,从此家中俩瘸子真不知道如何过生活。我安慰了他几句,却有点心神不安,眼皮更是七上八下跳,莫名其妙感到慌乱。老徐发现了我的异常,忙过来嘘长问短,用手往我额头上一抄,然后惊讶说:“你怎么满头冷汗?”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全部被汗水浸透,刚才太过紧张,居然没有意识到。老徐问:“你没事吧?要不去看医生?”我擦了把脑门上的汗,对老徐微笑:“谢谢,我没事,上班了,我们干活吧。”

 那天上午的工作效率特别差,短短一个小时之类连续弄错3笔单字,身上虚汗出得更厉害了。我隐隐感到一种恐惧感,可到底在恐惧什么,我不知道,就在我慌乱不能自拔之际,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面容陌生的小伙子走了进来,冷冷的问:“杨健在不在?”我应答,此人走到我面前,冷笑一声,然后给我一张光碟,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我对着光盘凝视了好一会儿,心跳得更加厉害了,最后颤抖着手将光盘放入电脑光驱,电脑屏幕上很快出现画面,一男一女正在上疯狂做,那男的面色白净,稀稀拉拉留着几小胡子,是陈重,那女的长发飘飘,面色惨白,着个大肚子,一边呻一边哭泣,是可可。

 我眼前立即一黑,要不是身边老徐搀扶及时,我肯定会当场摔倒在地。我艰难地稳住情绪。然后说我有点急事需要回家处理,让老徐替我请假。然后拉开中心大门,飞速往家赶去。

 一路上,我心急如焚,愤怒和痛苦杂在一起。真的没想到,可可这个臭裱子居然背叛我,居然和那个王八蛋上,难怪她昨天突然不在家,晚上还不让我碰。所有的一切一团仿佛刹那间解开。裱子就是裱子,再怎么从良,她还是裱子,狗改不了吃屎。想不到我一心一意对待的女人居然同样残酷无情,在我最脆弱的时刻做出最让我伤心绝望的事情。办年前,刘娜背叛我,现在,可可背叛我,女人,可恶的女人,没有一个值得我去相信。我绝对不能放过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要杀了她,然后去把陈重这个王八蛋杀了,然后自杀。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我去相信,去憧憬,毁灭,我想到的只是毁灭,毁灭那些伤害我的人,毁灭我自己。是的,我已经无路可走,无路可退。

 对于我的突然回家,可可显然大为惊讶,她赶紧跑上来“啊啊”地抱住我。我没有动,心却一点点变得冰凉,这个臭裱子,演技还真不错,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能装出对我关心,还装的像的,一脸的真诚,真可笑,这么多天来,我就是被她的虚伪给无情欺骗了,现在看到她关切的眼神我只想吐。我突然用力推开可可,将她推趴在地上,然后不由分说地骑在她身上,对着可可的头部用力击打起来。一拳又一拳,可可在地上不停扭动、挣扎,四声裂肺的喊叫,我全然不顾,鲜血上涌,我只有一个想法:打死她,打死这个背叛你的女人,毁灭掉这个世界上所有于你的残忍,毁灭掉所有于你生命有污的人证物证。我一拳又一拳击打着可可,她开始慢慢放弃反抗,叫声也变得越来越微弱,我想这个臭裱子还想装死,一把将她翻过身,然后高高扬起拳头对着可可的脸准备击打,就在那一刹那,我看到可可睁大这眼睛看着我,两行清泪在缓缓下滑,她的眼中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有的只是一种绝望的空,我的拳头突然变得沉重,再也击打不下去,很快我又看到了可可凸起的肚子,心头更是一阵剧烈地颤抖,我发疯一样站起来,跑到墙边,将所有的愤怒和委屈化为雨点般的拳头击打在水泥墙上,我忘记了疼痛,一拳快似一拳,一拳重似一拳,很快双手血模糊,鲜血直。可可扑了过来,紧紧抱住我,我一把将她推开,继续击打墙面,可可很快又扑了过来,却再也没抱我,而是在我面前跪了下来,对着我不停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呀呀”直叫唤。我心疼,心疼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罪过,我想当然认为她这样的举动无非是渴望我对她的饶恕,可是怎么可能?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永远无法原谅,我用力拉着可可的头发,将他拉到在地,然后用力拖了起来。我说:“你滚,你给我滚”可可不停挣扎,双脚在空中蹬,双手拉着房间里的每一件物什,他一边高声痛苦,一边拼命摇头,然而我心比铁硬,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再原谅背叛我的女人,我用力拉着她的头发,一直将她拖到了门外,然后对她再次怒吼:“你滚啊!去找那个王八蛋,滚啊!你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说完我走回房间,大力将门关闭。然后自己一股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门被可可敲得“啪啪”作响,可可的哭泣和呼喊声杂在一起分外凄凉,纵然我铁石心肠,听到那样惨烈的喊叫声依然于心不忍。好几次我想打开门,以此来制止一切悲伤继续上演,但最后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我绝对不能将她原谅,所有的痛苦只是假相,所有的凄凉更是荒唐,你的敌人绝对不会因为你的仁慈对你有半点善良,她要是真的后悔就根本不应该背着我和那个王八蛋上,既然做了就一定要担当,眼泪、鲜血、甚至生命,都应该成为背叛的不二祭奠。

 慢慢地,敲门声变淡了,慢慢地,哭喊声变轻了,慢慢的,外面恢复宁静了。我蹒跚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发现门口已经空无一人。我迟疑地打开门,可可果然已经走了,门上满是可可用指甲抓出的累累伤痕,夹杂着血的迹印。她走了,遂我心愿走了,或许她真的是去找那个男人,或许这辈子我真的无法与她再见一面,她走了,我知道,从此我将和她天涯陌生两个人,她的离去宣告我人生的另外一个悲惨时代的正式降临,傻傻愣在门口,形影相吊,呼吸都不平稳,而我的心变得彻底沉沦,最终进入地狱十八层,万劫不复,永世不超生。

 可可消失后的那个星期我是怎么渡过的?夜买醉,不省人事,装疯卖傻,稀里糊涂。而我所有的愤怒和憎恨在第一天太阳落山之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思念。万家灯火已起,星星月亮已明,我的可可、我的爱,她在哪里?深冬季节、寒风凛冽,孤身一人,她该如何渡过慢慢长夜?心肺纠在一起,如刀绞,如虫噬,是的,我很她,可我更爱她,我有一千个理由让她消失让她去死,却又一千零一个理由为她而死。不管她如何背叛我让我伤心痛苦,我只知道现在我已经不能没有她,更不能没有她肚子里的孩子,离开她们我会立即死亡。所以我疯似的满大街到处寻找,走遍她可能去的每一寸土地,询求每一位可能知道她在哪里的人类,可是没有,我找不到她,我真的丢失了我的可可、丢失了我的爱。回到家中,我哭,我闹,我疯,我狂,我喝酒,我歌唱,一瓶又一瓶,一首又一首,我醉,我吐,我泪满面,我浑身搐颤抖,嚎啕大哭,鼻涕下三尺长,我在梦里大声呼唤她的名字,和她深情相拥,可梦碎后,只有冷冷的风,冷冷的月,冷冷的天际无边无垠,冷冷地将人间悲离合无情嘲笑。

 我整整找了一个星期,一无所获,一个星期后我已彻底绝望,回到家里,躺在上,犹如死尸一样,凝视着狭隘的上方,静静挥发着心中的悲凉。也不知道躺了多久,突然间,我听到门口有一阵细微声响,虽然轻,虽然弱,虽然不停在闪烁,但却无比熟悉、无比亲切,我立即从上弹起,冲到门口,一把将门打开,于是,我看到了我朝思暮想的可可,她就站在我的面前,头发蓬,衣缕褴衫,面色惨白,眼神中布满前所未有的绝望。我看着她,泪水立即充眼眶,我伸出双手,情澎湃,一步步走向可可,我要将她尽情拥抱,从此天上人间生生世世永不离弃。可我根本无法将她触摸,我一步又一步前行,她却一步又一步后退,一边后退一边哭泣,一边后退一边摇头,我心急如焚,突然加快步伐,扑向可可,可可却一个转身,并且“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然后迅速奔跑离去,很快不见影踪。我重重摔倒在地,从鼻梁里出来的鲜血告诉我这不是一个梦,可可回来了,她真的回来看我了,可是,她回来了,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拥抱?她回来了,为什么舍弃我的体温,她回来了,为什么不肯进我们的家门,她的眼睛中为什么会如此绝望?她现在又要去哪里?她还会不会再回来?没人告诉我,真的没人告诉我。

 我趴在地上,不知道趴了多久多长,我再没丝毫力气爬起来,我的心中空空,我的目光尽是荒凉,我情愿就这样趴着,趴到地老天荒,趴自己将所有的痛全部遗忘,可现实很快就粉碎了我的天真遐想,很快我听到一阵脚步声又远及近,最终停留在我的身旁,随后一阵刺鼻的香气冲入我的鼻翼,那是我曾经熟悉的味道,我艰难地抬头,很快就看到一张美丽的脸庞正对我微笑,眼中却杂着无尽的疼痛,是薇薇。

 我的眼泪终于破眶而出,汹涌直下,我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亲的亲人,我挣扎着爬起来,紧紧抱住薇薇,我嘶声裂肺地呼喊:“她回来了,可是她又走了,她不要我了,不要这个家了。”

 薇薇同样紧紧将我拥抱,且用手在我背部轻轻抚慰,轻声回应:“我知道。”

 我惊讶抬头:“你知道?”

 “是的,这些日子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不等我问话,薇薇继续说:“你一定很想知道可可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又为什么离开,对不对?”

 我疯狂点头,拼命摇着可可的肩膀:“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啊!”“我当然会告诉你,不过,你起码先让我进房,喝口水再慢慢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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