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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着的国王的故事


 从前,赫鲁纳·拉德执掌哈里发权柄时,有个商人的儿子,叫爱坡·哈桑。老商人死后,留下万贯家产。爱坡·哈桑把父亲遗下的钱财分做两份:一份隐秘地收存起来;另一份则尽情花用。他挥金如土,和一群花花公子们一起花天酒地、吃喝玩乐,过着游生活,终于一天天地花光了那份钱财。他两手空空地去找常在一起玩乐的那些酒朋友,并告诉他们自己境遇贫困,已没有钱花,但这时却没再没人理睬他。他们不屑看他一眼,毫不关心他。

 哈桑痛心疾首,回到家中,把这种世态炎凉一一向母亲痛诉。

 “哈桑儿啊!”他母亲说:“如今,人情世故本就这样。你有钱,大家奉承你,接近你;等你时运较坏,他们会以飞跑的速度抛弃你呀!”他母亲说着,不为他的日子发愁,他自己也伤心地叹息、饮泣,道:

 “我的钱少了,亲友远离我去,

 我的钱多时,人人亲近我。

 朋友啊,亲属啊,为钱我;

 一旦钱尽财空,只剩孤独的我。”

 哈桑在经历这次教训后,抛掉烦恼,振奋起来。他刨出埋在地里的另一份钱财,开始勤勤勉勉地做人。他断绝了花天酒地的友方式,过着平静的生活,从此只同陌生人来往。由于教训深刻,他发誓,即使和陌生人交往,也只能有一夜的聚合,次便各走各的,再也不相往来。

 爱坡·哈桑打定主意之后,每天傍晚,总是在桥头呆上一阵,打量来来往往的行人。如果碰到陌生人,他会非常热情地请他们到家中,设席款待,陪客人痛饮、聚一夜。到了清晨,他总是客客气气地送走客人,但以后,即使双方见了面他也不打招呼,绝不再往来。如此,他天天招待陌生人,持续了一年。

 有一天,哈桑照例坐在桥头,打量过往的行人,准备邀请陌生人到他家去。这时,大国王赫鲁纳·拉德和他的掌刑官马什伦两人,穿着便衣,从桥上经过。哈桑一见他们是陌生人,便向前打招呼,说道:“两位肯到寒舍去吃顿便饭,喝几杯淡酒吗?寒舍备有新鲜馍馍、肥美食和很好的陈酒。”

 大国王婉言谢绝。

 哈桑继续恳切地说:“以安拉的名义起誓,二位先生千万不要客气,请一定光临寒舍。你们今晚能去做我的客人,我会非常高兴的,别让我失望吧。”他显得格外诚恳、热情,大国王终于同意到他家做客,于是他欣鼓舞,有说有笑地陪大国王回家。

 到了家中,国王吩咐马什伦坐在门前侍候,自己随哈桑一起到客厅坐定。主人摆上宴酒,陪同客人一块儿尽。宾主尽情地吃,哈桑斟满一杯酒奉承客人,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谈心。国王对主人的慷慨行为感到惊奇,因而问道:

 “青年人,你是谁?告诉我,我会报答你的。”

 “先生,要消逝的何必恢复呢。我们这次分手之后,再要聚首,那可是不容易呢!”

 “这是为什么?你能把这里的原因告诉我吗?”

 “要知道,先生,我的境遇使我这样。这其中是有缘故的。”

 “什么缘故呀?”

 “就像一条尾巴的缘故呀。我拿无赖汉和厨子的关于一条尾巴的故事向你解释好了。”

 从前有个无赖汉,又穷又懒,一无所有。贫困使他饥寒迫,走投无路,整里苦闷到了极点。一天,他直睡到太阳照在股上才起,肚子饿得不行,馋得心直发慌。由于手里一分钱也没有,无法填肚子,没办法,他只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游。经过一家饭店门前,他看见锅中热气蒸腾、香味扑鼻,堂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厨子站在锅旁洗擦杯盘,安排餐桌餐具,于是,他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他像模像样地给厨子打个招呼,说道:

 “给我来五角钱的,五角钱的饭。”

 厨子秤好,预备好饭菜,端去摆在无赖汉面前。无赖汉毫无顾忌地开怀大吃大喝,一会儿就把全部食物吃得干干净净、点滴不剩。

 肚子吃了,他感到尴尬窘迫,他怎样付这餐饭菜的钱呢?他晃动脑袋,东张西望,仔细打量饭店中各式各样的物件,最后发现翻扑在地上的一个火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伸手准备扶正那个火炉,却发现下面出一条血淋淋的马尾巴。因此他发现厨子在卖牛时,却混入了马

 抓住了厨子的把柄,他悬起的心立刻掉下来,他怡然自得,满心欢喜。于是他洗了手,大模大样地点点头,径直走出饭店。厨子见他吃白食不付钱,居然还逍遥自在地拔脚就走,便喊道:

 “站住,你这个混蛋!”

 无赖汉马上停脚站住,瞪厨子一眼,说道:“你敢这样呼唤我吗?鬼家伙!”

 厨子怒气冲冲,走出饭店,说道:“哼!你说什么?你吃白食不付钱,还想摆架子?”

 “你这个坏种,胡说八道!”

 厨子一把揪住无赖汉的衣领,大声喊道:“各位穆斯林弟兄们!你们来评评理吧,我才开门,这个倒霉家伙居然就来吃白食。”人们闻声赶来看热闹。大家围着厨子和无赖汉,众人都指责无赖汉,说道:

 “凭什么吃了饭不付钱,赶快把钱付给人家吧。”

 “我已经付过一块钱了。”

 “你要是付过半文钱,以安拉的名义起誓,我今天的全部收入都算不义之财。弟兄们!他确实想吃我的白食,分文不付就想走。”

 “我当然给过你一块钱。”无赖汉说着,开始大骂厨子。两人吵起来。他打了厨子一拳,两人便互相打起来,滚做一团,不可开。人们忙着劝架,在两人中调解,有人劝道:

 “怎么可以打架?把原因说清楚吧。”

 “嗯!以安拉的名义起誓,”无赖汉说,“这自然是有缘故的,这是为了一条马尾巴的缘故。”

 听无赖汉提起马尾巴,厨子一下明白自己被抓住了把柄,忙说道:“哦!对了对了,现在你提醒我了,你果然付过一块钱,这没有错。我还应找给你钱,来吧,我把钱退给你。”

 爱坡·哈桑讲了无赖汉和厨子的故事,接着对大国王哈里发说:“我自己的情况,弟兄!就像我对你所讲的故事一样,其中有不好讲出的缘故呢。”

 国王笑了一笑,说道:“以安拉的名义起誓,这个故事真是奇妙,但还是请你把你的故事和所谓的缘故告诉我吧。”

 “好的,我这就告诉你,客人!我叫爱坡·哈桑,先父去世时,留给我一大笔财产。我把这些钱财分为两份,一份藏起来,另一份作为日常开支。我大吃大喝,挥霍无度,经常与一班少爷公子、纨绔子弟往来,不管什么人,我都去和他亲近,在一起花天酒地,挥金如土。结果,我手中的那份钱很快就花光了。当我两手空空时,再去找旧交往的那班朋友,却没有一个人肯帮助我,甚至边他们吃剩的残汤剩馍都不分给我一点,我真是痛心疾首呀!我回到家中向老母诉苦,母亲安慰我说:‘朋友就是这样的。你富有的时候,他们来奉承你,花你的,吃你的;等你钱财耗光,他们便背弃你,疏远你。只有共同享福的,哪有一起患难的呢?’

 这次教训太深刻了,我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把那份藏着的钱拿出来,小心开支。以后与人往来,只尽一夜之,次便各走东西,永不往来,因此先前我对你说:‘要消逝的何必恢复呢。’因为过了这一夜,我们再也不能聚首一堂了。”

 大国王哈里发听了哈桑的谈话,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以安拉的名义起誓,弟兄!我听了你的故事,觉得你是应该受到原谅的。凭着安拉的意愿,我一定要经常和你结交往来的。”

 “朋友!我不是已经说了吗,要消逝的何必恢复呢?我可再不愿和谁成为常交往的朋友了。”

 哈桑和大国王正谈着,仆人又端出一桌丰盛的饭菜来。有烤鹅和各种美味可口的菜肴,哈桑用刀子切开,殷勤地款待客人,宾主开怀大嚼。饭后仆人送上盆壶和皂角供客人洗手,继而为客人点燃三盏灯、三支烛,摆出浓香扑鼻的美酒。哈桑给两人斟上了第一杯,对国王说:

 “朋友,别客气,我们不必拘束,痛痛快快地喝一次吧!现在我是你的奴仆,主仆之间即使喝得酩酊大醉,也没什么关系。”他们干了杯后,随即又斟满了第二杯。

 国王为哈桑的言谈和慷慨行为感到惊奇,暗想:“以安拉的名义起誓,他的慷慨和好意应该得到报答。”

 哈桑把第二杯酒递给客人,道:

 “我们洒下心血和眼泪;

 接你们光临,

 用身体作铺垫,

 请踩着我的额走来。”

 大国王哈里发为答谢主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递给主人。哈桑接过来,满斟一杯,也是一饮而尽,接着又斟给客人第三杯酒,道:

 “你的光临,

 我无比的荣幸。

 我承认:

 若不是你的光临,

 有谁能带来如此荣光?

 你是唯一的使者。”

 哈桑和大国王哈里发一面斟,一面饮,两人情投意合,一直谈到更残夜静。大国王哈里发问道:“兄弟,请告诉我,你有什么急需实现的愿望?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

 “问题倒没有什么。不过我要是得势掌权,我会发一下心中的忿恨。”

 “凭安拉的名义,兄弟哟,你心中有什么不平,告诉我吧!”

 “我希望安拉给我一次报复的机会,这是因为我隔壁住的四个老头,老是在我款待客人时给我添麻烦,不但出言鲁,而且还经常威胁我,说要到哈里发那里去控告我。他们一次次地亏待我,侮辱我。如果我能得到一天执政的机会,我会当众人的面,打他们每人四百板,并在巴格达城中,当众宣布他们专惹麻烦、破坏他人快乐的罪过。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安拉会让你实现你的夙愿。来吧,趁天亮时,再喝两杯,然后我就要告辞了,待明天晚上再来打扰你。”

 “那可不是我希望的事呀!”

 大国王哈里发亲手斟了一杯酒,偷偷在杯中放了一块麻醉剂,把酒递给哈桑,说:“以我的生命起誓,兄弟,我必须回敬你这杯酒,喝了它吧。”

 “谢谢你的敬意!以你生命起誓的这杯酒,我一定喝下。”

 哈桑说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像死人一样,被倒在地上。国王匆匆走到门前,对马什伦说:“你去把年轻的主人背出屋来,出来时掩上门,然后把他背进宫来见我。”

 国王吩咐完毕,匆匆回宫去了。

 马什伦按大国王的吩咐,把哈桑背出来,掩上门,然后追随国王,一直走回宫中。

 当他把哈桑放在大国王哈里发面前时,已是声高鸣、临近天亮的时候了。大国王哈里发望着昏中的哈桑笑着,随即差人传宰相张尔凡入宫,对他说:“你仔细认清这个青年,明天他将穿着我的宫服,坐上我的宝座,你必须恭恭敬敬地奉承他,就当他是我。还要吩咐公侯将相、文武百官和奴仆们听他的指示,好生侍候他。告诉大家必须听从他的指示,他嘱咐什么,你们必须恭恭敬敬地去做,谁也不许违背他。”

 张尔凡接受任务,退了下去。

 国王吩咐完,又进后宫去,召集众宫娥彩女到哈桑身边,吩咐道:“明天这个睡着的人从梦中醒来时,你们要一齐向他跪拜,围绕着侍候他,给他穿戴我的宫服王冠,像伺候国王一样侍候他。你们对他说:‘您是哈里发呀。’”继而他把怎样对哈桑谈话,怎样伺候他的方法,详详细细安排了,然后退到帘后,放下门帘,休息睡觉。

 这期间,哈桑一直睡得很死。

 至次太阳初升的时候,一个宫女来到他面前说:“陛下,应该晨祷了。”

 哈桑闻声醒来,睁眼一看,见墙壁和天花板漆得金光灿灿,门窗上挂着绣花丝帘,周围陈列着金、玉、陶瓷、水晶器皿和丝绒的摆设,宫娥彩女和奴仆成群结队,来来往往,显得异常热闹。这种情景,使哈桑一时愕然、糊涂起来,暗自想道:

 “哦!以安拉的名义起誓,我这是在梦中呢?还是醒着?难道我进天堂了吗?”

 他想不明白,干脆闭上眼。这时一个男仆说:“陛下,平常您从不会睡到这时不起呀!”继而宫娥彩女们拥到前,殷勤伺候他,扶他起。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睡在龙上,而且被盖和铺垫全是致丝绸的。他倚在靠枕上,看看金碧辉煌的宫室,又望望周围侍奉他的婢仆,心中暗自好笑,私下忖道:“以安拉的名义起誓,我既不像是醒着,也不像在做梦。”

 他站起来,继而又坐下去,无所适从。

 宫娥彩女不偷偷窃笑。他局促不安地咬了一下手指,很疼,于是越发莫名其妙。大国王躲在帘后,被他的狼狈情形逗得直发笑,哈桑打量一下周围的情形,悄悄唤来一个宫女,对她说:

 “以安拉的名义起誓,小奴婢,难道我是大国王哈里发了吗?”

 “是呀,以安拉的名义起誓,您确是哈里发呀。”

 “你撒谎呀?”他不相信。

 他又唤来一个年纪较大的仆人,仆人走上前来,跪了下去,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谁是哈里发呢?”

 “您就是哈里发呀。”

 “你撒谎。”

 他再一次向一个侍卫问道:“我的朋友,以安拉的名义起誓,我是哈里发吗?”

 “是呀,以安拉的名义起誓。陛下,你确是哈里发,是最高的帝王哩。”

 哈桑无可奈何地讪笑,脑子昏沉沉,这一忽儿发生的事弄得他像个白痴。他迷糊着,自言自语道:“昨天我还是爱坡·哈桑,怎么相隔一夜,就变成大国王了?”

 “是的,陛下。”一个年纪较大的仆人说,“以安拉的名义起誓,您是哈里发——最高的万王之王。”

 婢仆们簇拥着侍奉他,前呼后佣,热闹快活。这景象愈发使他惶惑、惊诧。继而一个仆人给他送上一双镶金的拖鞋,他接过去,把它套在手上,仆人出声嚷道:“哟!安拉啊!安拉啊!陛下,这是给您穿在脚上以便进厕所用的拖鞋。”

 哈桑感觉羞愧,扔下拖鞋,穿在脚上。

 真正的哈里发在帘后看着,笑得几乎不过气来。

 婢仆们伺候哈桑上厕所。他便溺后,他们端着金盆银壶,叫他盥洗。然后,婢仆们铺下毡毯,供他礼拜。他计算着拜了二十下,暗中想道:“以安拉的名义起誓,也许我真是大国王哈里发了。这不是梦,梦境从来不会这样清楚的。”他终于相信自己是大国王了,心中不再疑惑、惶恐。

 礼拜完毕,婢仆们从丝绸包裹中取出国王的宫服服侍他穿上,给他佩御用的宝剑,然后,上等仆人开路,下等仆人跟随,一直簇拥他到了朝廷,坐上宝座。他把宝剑摆在椅前,然后举目一望,看见文武百官站在在拱廊的四十道垂帘内,佩着各式各样的宝剑,大家跪下向他朝拜,赞颂他,山呼万岁,仪式非常隆重。最后宰相张尔凡上前来,跪在他面前道:

 “主人,祝您万寿无疆,愿安拉的天堂是您安息之所,地狱成叛逆者的归宿。愿天下人都敬爱您,愿幸福的火光永不熄灭地照耀着您。”

 张尔凡赞颂毕,哈桑大声喝道:“你这个白勒必家族中的猪狗!我命令你和省长马上去慰问爱坡·哈桑的母亲,赏她一百金币,向她致意;她隔壁有四个老头,我命你把他们全逮起来,每人重责四百板,让他们骑着牲口在城中游行示众。你要派人当众宣布他们的罪状:他们饶舌、扰得邻舍不能安居乐业。”

 张尔凡吻了他面前的地面,口称“遵命”,惶恐地退下去执行任务。

 哈桑坐在宝座上,执掌大国王哈里发的权力,对文武百官发号施令,处理国家大事。一直忙到傍晚,官员朝臣们终于退朝,侍从们从里面涌出祝福他,呼他万岁,为他殷勤地揭起帘子,簇拥着他回宫。宫中灯火辉煌,丝竹管弦之声不绝,景象绮丽。他不惑起来,自言自语道:“以安拉的名义起誓,我真是大国王哈里发吗?”

 回到后宫,婢仆们欣喜地围着他,拥他到餐厅里,摆出丰盛的筵席,他开怀大嚼,吃得肚圆腹满。然后,他指着一个宫女讯问:“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说:“我叫麦丝卡。”

 他又问第二个:“你叫什么呢?”

 宫女说:“我叫梭尔华。”

 他又问第三个:“你呢?”

 宫女说:“我叫都卡芬。”

 他把宫女的名字一个个问过,这才起立,走到饮酒的地方。抬头一看,一切陈设整洁有序,十个大盘中盛满了各式各样的新鲜果品、甜食,他每种尝了一点。接着,三个美丽如满月的歌女姗姗而来,伴着优美动人的乐曲,婉转悠扬地唱起歌来。众多奇彩异服的宫娥和着歌声,在灯红酒绿中,轻歌曼舞,他感到心旷神怡,无拘无束,仿佛在天堂中尽情享受。他为此重赏了歌女们。这一切的情景,真正的哈里发躲在帘后看着,捧腹大笑。

 到了半夜,真正的哈里发走出帘子,吩咐一个宫女把一块麻醉剂放在杯中,斟上酒给哈桑,他一喝,便昏倒了。国王这才笑着现身,唤马什伦到跟前,吩咐道:

 “送他回去吧。”

 马什伦遵命把他背到他家中,放在客厅,关上门,然后转回宫中。

 哈桑在自己的客厅里睡到次清晨。刚一醒来,他马上喊道:“梭尔华!胡诺!麦丝卡!都卡芬!……”他叫着众宫女的名字。他母亲听他不停地喊女人的名字,立刻起,跑到他面前说道:

 “安拉保佑你,哈桑我儿,起来吧,你做梦了!”

 他睁眼看见面前站着一个老太婆,一骨碌爬起来,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母亲呀。”

 “你撒谎,老泼妇!我是哈里发呢。”

 “你疯了?”他母亲吓得叫起来:“儿啊,你安静下来吧,别嚷了。你的话要是传到哈里发耳中,我们就没命了。”

 听了母亲的叫喊,他一打量,见母亲站在身边,他们一块儿待在客厅里,一时感到疑惑,说道:“以安拉的名义起誓,妈,我做梦住在王宫里,众婢仆殷勤地侍奉我。我身居哈里发的宝座,执掌大权,发号施令。向安拉起誓,妈,这确是我亲眼所见,可不像一场梦啊。”他思索了一会,接着说:“真的,我是爱坡·哈桑,那一切肯定是梦中景象,我是梦里的哈里发,权大无边,快乐威严。”但他又惘了,自语道:“不,这不是梦,我一定是哈里发,我还做了赏善罚恶的事呢。”

 “儿啊!别让梦境坏你的脑子,那会进疯人院的。你这样胡乱做梦,一定有恶魔在捉弄你,恶魔有自己的魔法惑人心呢。儿啊!昨晚你有没有和别人一起吃喝?”

 “对!”哈桑思索了一会儿说,“昨夜我曾和另一个人一块儿喝酒过夜,我还对他讲述了自己的境遇呢。毫无疑问,此人就是魔鬼。妈!你说得对,我是爱坡·哈桑呀。”

 “儿呀,我给你报个喜讯,昨天宰相张尔凡来慰问我了,还赏我一百金币;隔壁的四个老头被他逮起来,每人打了四百板,宣布他们侵犯邻居的罪名。他们被驱逐出境了。”

 “老泼妇哟!”母亲的这番话使哈桑狂叫起来,“你还敢否认我,说我不是哈里发!昨天是我命令张尔凡来惩罚那几个老家伙的,他来慰问你也是我的指令呀,我还让他赏你一百金币。我的确是哈里发呀。你这个老泼妇!竟敢颠倒是非来欺骗我。”他边说边站起来,出一树枝打他母亲,打得她又叫又嚷,邻居们闻声赶到,见哈桑一面打母亲,一面嚷道:“老泼妇!我分明是哈里发呀!你竟敢撒谎捉弄我!”

 邻居听了他的话,认为他一定是疯了。他们不加考虑,立刻赶过去捉住他,把他捆绑起来,送进了疯人院。院长问道:“这个青年害什么病呢?”

 “他疯了。”邻居说。

 “以安拉的名义起誓,”哈桑说,“我不疯,他们全都撒谎。我是哈里发。”

 “正是你在撒谎,你这个疯子!”院长立即掉他的衣服,用一条链套在他脖子上,把他拴在铁窗上,鞭挞。哈桑在疯人院中整整受了十天的折磨。之后,母亲去看他,对他说:“哈桑我儿,恢复你的理智吧。这是恶魔在捉弄你呢。”

 “是呀,妈,您说得对,现在我忏悔了,我的理智也恢复过来了,求您帮我证明,救我出去吧。再呆在这儿,我会丧命的。”

 他母亲赶忙去征得院长的同意,然后带他回家休养。

 他在家休息了一个月,逐渐恢复了健康之后,又开始盼望招待客人起来。于是他兴致,收拾布置客厅,准备好丰盛的饮食,往日的生活仍然吸引着他。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桥头,等待路过的陌生人,以便相约共饮。这回第一个在他面前经过的恰好是大国王哈里发,即赫鲁纳·拉德。哈桑闷闷不乐地对他道:

 “我不再你了。你是魔鬼。”

 哈里发走了过去,说道:“兄弟,我不是说过我还要来拜望你吗?”

 “我可不需要你了。老话说得好:‘对小人要远离。’那天我招待你,可我却为此着了魔,被魔法扰得神魂颠倒,不得安宁。”

 “谁是魔鬼呀?”哈里发问。

 “你。”

 哈里发满面笑容,挽着哈桑坐下,安慰他说:“弟兄,那天夜里我回家时,忘了替你关门,也许魔鬼见门开着,便趁机闯进屋去扰你吧。”

 “我的遭遇真不幸,你敞开我的门,让魔鬼来扰我,这到底是什么居心呢?”于是哈桑把自己的遭遇讲了一遍,哈里发听了好笑,说道:

 “你不是已经恢复健康了吗?赞美安拉,他免去了你的灾难。”

 “我再也不和你共饮了。古话说得好:‘被石头绊倒的人如果不取教训,一准是命该倒霉了。’兄弟,你给我带来灾难,我可不愿意与你交往,不再同你共饮了。”

 哈里发耐心地奉承他,夸赞他,说道:“兄弟,我是你的客人,你怎么能拒绝招待客人呢?”哈桑经不起哈里发的磨,终于在他的请求下,再次带他到自己家中。他端出饮食,陪他一起吃喝,叙谈他的遭遇。吃毕,仆人收去食物,换上美酒。哈桑斟满一杯,三口喝了,这才另斟一杯敬国王,说道:

 “朋友呀,我以奴婢的身份侍奉您,您能公平以待,您我想对饮吧。”随即道:

 “我在黑夜里畅饮

 直到酩酊大醉。

 酒呀!

 你像黎明时的弧光,

 相伴着喜悦,

 遣散心中的忧虑。”

 大国王为哈桑的谈吐和诵而感动,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继而两人继续饮酒谈心。醉意渐浓时,哈桑开始重复他的老话,说道:“朋友呀,说真的,那事直使我惘呢。我确实像做过哈里发,执掌权柄,发号施令,赏善惩恶呢。真的,兄弟,这不像是做梦。”

 “这没什么可怀疑的,一定是胡思想。”哈里发边说,边又一次偷偷放了一块麻醉剂在酒杯里,说道:“以我的生命起誓,我敬你这杯,喝了它吧。”

 “好,我喝就是。”

 大国王哈里发欣赏哈桑的行为和性格,私下想道:“我一定想法让他进宫,陪伴我谈心。”

 哈桑接过哈里发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马上又迷糊糊地昏了过去。国王照旧立刻起身,走出大门,吩咐马什伦:“快进去,把他背进宫来见我。”

 马什伦遵命,把哈桑背到宫中放下。哈里发马上吩咐宫女们在哈桑面前弹奏琴,他自己却藏在哈桑看不见的帘后窥探。

 这时,天已近亮,哈桑慢慢苏醒过来,听见音乐和歌唱声,睁开眼来,见自己又一次置身王宫,身边婢仆如云,这一惊非同小可,不喟然叹道:“毫无办法,只盼万能的安拉拯救了。说老实话,我在疯人院中可是第一次遭受那样残酷的待遇,令我心惊胆颤。这魔鬼干吗非要来纠我呀。安拉啊!救您把魔鬼消灭了吧。”

 他闭上眼,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只见宫中金碧辉煌,歌声婉转。一个侍从走到他面前说:

 “陛下,您能坐起来吗?您的婢仆正等待服侍您。”

 “以安拉的名义起誓,我真是哈里发吗?是你们合伙欺哄我吗?昨天我就没有临朝、执政的经历,只是喝了杯酒便突然入睡,后来这个仆人把我唤醒了。”他喃喃地念叨着坐起来,在往事里沉思默想:打老母、进疯人院的经历,历历在心头,而且,他身上被疯人院长鞭笞的伤痕还依然如新,这一切使他莫名其妙,心绪茫然,末了,他只好又一次喟然叹道:

 “以安拉的名义起誓,我全不明白自己的境遇。是谁把我带到这儿来的呢?”他仔细打量身边的一个宫女,问道:

 “我是谁?”

 “陛下,您是哈里发呀。”宫女回答。

 “女妖,你撒谎。如果我是哈里发,那么你来咬我的手指试试吧。”

 宫女听令,走过去咬他的手指。

 他感觉疼痛,忙喝道:“够了!够了!”继而他对另一个年纪较大的仆人问:“我是谁?”

 “您是哈里发,陛下。”仆人回答。

 他更加糊涂,茫然不解,像是坠入一团云雾中。他走到一个小仆人面前,吩咐道:“你来咬我的耳朵吧。”说完,他弯下,把耳朵凑到他的面前。小仆人年轻不懂事,用牙咬着他的耳朵不放,他痛得要命,喝道:“行了!”小仆人却误听为“使劲!”牙齿一用力,终于咬破了他的耳朵。当时真正的哈里发藏在帘后,看到这种情景,笑得几乎要滚出来,他终于忍不住从帘后走了出来,突然出现在哈桑面前,说道:

 “哈桑,你这个滑稽的家伙!简直要让我笑死了。”

 哈桑回头一看,认出他来,说道:“以安拉的名义起誓,是你呀!我们母子和隔壁那几个老头子,全都因为你而蒙受灾难了!”

 哈里发哈哈大笑起来。

 这以后,哈里发优待哈桑,让他在宫中享福,把最受宠的侍女诺罕·卜娃许配给他为。从此哈桑住在宫中,随时不离哈里发左右,地位非常高贵。他常陪哈里发和王后祖白绿谈心、宴饮,和娇相亲相爱。平里饮食服饰非常奢华,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哈桑和诺罕·卜娃夫恩爱,在哈里发的庇护下生活得舒适幸福,但年深久,由于追求舒适,手中的钱财逐渐挥霍殆尽,生活窘迫。有一天,哈桑开始想入非非,他唤老婆道:

 “诺罕·卜娃!听我说呀!”

 “哎!什么事?”诺罕应着。

 “我有一个想法。我来想办法骗哈里发,你去想办法骗王后,咱们也许可以骗他们二百金币和两匹丝绸来享受呢。”

 “我倒是同意,可是你说该怎么个骗法呢?”

 “我们可以用装死来欺骗他们。这样,让我先装死,我现在直地躺下,你把我的头撒开,盖在我身上,缚住我的双脚,再放一把刀和一些盐巴在我上,然后散开你的头发,撕破衣服,打着脸面,哭哭啼啼地奔到王后面前,向她报丧,说我死了。她听了噩耗,必然会因同情可怜你,叫她的管家给你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你把钱带回来。然后你躺下来装死,我撕破衣服,弄胡须奔到宫中,去向哈里发报丧,他听了你的死讯,必然可怜我,命他的管家给我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这样我们便可以把钱弄回来了。”

 “真的,”诺罕听了哈桑的计划,叫了起来,“这个计策妙极了。”于是她叫丈夫闭眼躺下,束起他的两脚,用头盖在他身上,一切照他的指示做了。然后她披散开自己的头发,扯破身上的衣服,哭哭啼啼地奔到内宫。祖白绿王后看见她这种模样,大吃一惊,问道:

 “你怎么了?什么事情使你这样伤心?”

 “天呀!我这是报丧,”她哭叫着说,“爱坡·哈桑死了。”

 “可怜的哈桑哟!”王后因同情而吩咐管家给了诺罕一百金币和一匹绸子,然后嘱咐道:“诺罕,给你,用这去好好地安葬他吧。”

 诺罕·卜娃带回一百金币和一匹绸子,高兴地把经过告诉丈夫,哈桑一骨碌爬起来,收下一百金币和一匹绸子,喜得手舞足蹈。接着他让老婆躺下,同样地把她摆弄一番,然后扯破自己的头和衣服,弄胡须,哭哭啼啼地奔上朝廷。哈里发见他那副狼狈象,问道:

 “出了什么事情?哈桑,告诉我吧。”

 “给陛下报丧,我子诺罕·卜娃死了。”

 “安拉是唯一的主宰!”哈里发抚襟长叹。伤心之余,他安慰哈桑说:“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再给你一个宫女好了。”接着吩咐管库的取一百金币和一匹绸子给哈桑,吩咐道:“给你,哈桑,拿去好好安葬她吧。”

 哈桑带着钱和丝绸,喜笑颜开地回到家中,对老婆说:“起来吧,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诺罕·卜娃爬起来,收下一百金币、一匹绸子。夫高兴异常,两人坐下来,促膝谈心,彼此打趣。

 哈桑回去以后,哈里发因诺罕·卜娃之死而感到忧郁,他心神不安地扶着马什伦的肩膀,离开朝廷,回内宫去安慰王后。当时王后正在伤心饮泣,见了哈里发,立即起身接,她正想为之死表示伤心之情,哈里发却先开了口:

 “你的使女诺罕·卜娃死了,我丢下国事,特意向你表示伤心之情。”

 “陛下,我的侍女倒没事,”王后说,“不过你的酒友爱坡·哈桑突然丧命,我正想向陛下表示伤心呢,陛下可别悲伤过度。”

 “马什伦!”哈里发笑了一笑,对马什伦说,“妇女的头脑真简单!以安拉的名义起誓,刚才哈桑不是还在我面前吗?”

 “您不该在这种时候取笑呀!”王后苦笑着说,“爱坡·哈桑已经死了,您还非得把我的侍女也咒死吗?您怎么能骂我头脑简单呢?”

 “丧了命的是诺罕·卜娃。”哈里发坚决地说。

 “您那儿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刚才诺罕·卜娃确实哭哭啼啼地跑来给我报丧,我安慰她,给了她一百金币、一匹绸子备办丧事,而我正准备为您的酒友爱坡·哈桑之死向您表示伤怀。”

 “丧命的不是别人,是诺罕·卜娃。”哈里发哈哈大笑。

 “不,陛下。丧命的确实是爱坡·哈桑。”

 哈里发急了,大声吩咐马什伦:“去,你快去哈桑家看看,到底是谁死了?”马什伦拔脚就跑。

 哈里发对王后说:“你敢同我打赌吗?”

 “当然。我说丧命的是爱坡·哈桑。”

 “我说是诺罕·卜娃。我们打赌,拿我们各自的两座宫殿来赌吧。”

 于是两人静静地坐着,等候马什伦回来。

 马什伦奉命,匆匆向哈桑的寓所跑去。当时哈桑靠在窗前,见马什伦踉踉跄跄跑进巷口,心中有数,对诺罕·卜娃说:“哈里发打发掌刑官马什伦来调查我们的事情。你马上躺下装死,让他看一看。回去报告,以便哈里发相信我的话。”诺罕·卜娃躺了下去,哈桑迅速拿披巾盖在她身上,然后坐在一旁,悲哀哭泣。

 马什伦到了哈桑家,见诺罕·卜娃僵躺着,便向哈桑致悼,然后揭开诺罕·卜娃的头,看了一眼,叹道:“安拉是唯一的主宰。我们的姐妹诺罕·卜娃过世了!人的生命多脆弱呀!愿安拉怜悯你,饶恕你的罪孽。”

 马什伦探清楚实情,赶回宫去,站在哈里发和王后面前忍不住笑。哈里发骂道:“你这个狗东西!干吗吃吃傻笑?说吧,他们夫妇到底是谁死了?”

 “启奏陛下,”马什伦说,“以安拉的名义起誓,哈桑还活着,死的是诺罕·卜娃。”

 哈里发忍不住高兴地笑了,他对王后说:“好吧!这个赌,你可输掉一幢宫殿了。”继而他吩咐马什伦:“现在把你看见的情况讲出来听听吧。”

 “是这样,”马什伦说,“我一口气跑到哈桑家中,见诺罕·卜娃在家里僵躺着,一动不动,哈桑正坐在她的尸体前,伤心地哭着。我慰问他,向他致哀,并专门察看了诺罕·卜娃的脸,她的脸还肿着。我对哈桑说,赶快准备安葬她吧。他说:‘是的,我会好好安葬的。’我这才撇下他,赶快回来报告。现在他正预备安葬她呢。”

 哈里发洋洋得意地笑着说:“马什伦,你对这位头脑简单的王后再说详细些。”

 王后生气地骂道:“专信奴婢的人,他的头脑才真是简单呢。”

 “真的,陛下。”马什伦对哈里发说,“都说妇女头脑简单,信仰脆弱呢。”

 王后生气了,对哈里发说:“您奚落我,以至于连这个奴才也因此欺凌我,我绝不服气,非派人去弄清楚究竟是谁死了。”她叫来一个管家的老太婆,吩咐道:“你去诺罕·卜娃家中看明白,弄清死的到底是谁?快去快回。”

 老婆子奉命后,一路奔向诺罕·卜娃的住处。她刚进巷口,哈桑便看见她,认出是王后的管家。他对老婆说:“喂!卜娃,这像是王后打发人来察看我们的事情呢。一定是王后不相信马什伦的话,打发她的管家来调查清楚呢。现在我躺下装死,以便王后相信你的话。”于是他躺下去,诺罕·卜娃用布束上她的眼睛,绑起他的双脚,把布盖在他身上,然后坐在他的身旁悲哀哭泣。

 管家的老婆子进到屋里,见诺罕·卜娃坐在哈桑的尸体前哭泣,伤心死。见到管家婆,她哭喊着诉说道:“我做了什么孽呀?爱坡·哈桑死了,撇下我一个人,孤单寂寞,这日子可怎么过呀!”她撕着衣服,愈哭愈伤心,说道:“大妈哟!你老人家想想看,他一向是个好人呀!”

 “可不是吗?”管家婆安慰她,“你们一对好夫,你敬他,他爱你,相亲相爱,风快活。如今遭遇这样的事,怎么能叫人不伤心呢!”

 看了这种情景,管家婆认为马什伦有意在哈里发和王后之间搬弄是非,因而对诺罕·卜娃说:“还有更糟糕的!马什伦这个家伙搬弄是非,在哈里发和王后之间差点弄出一场是非来。”

 “这为什么呢?大妈。”

 “马什伦向哈里发和王后谎报你们的情况,他说你死了,只是哈桑还活着。”

 “可我刚才还去给王后报丧,她还给了我金币和绸子,让我好好安葬哈桑呢。大妈!你瞧,我遇上这种事,正惶惑得很,不知该怎么办。一个人孤苦伶仃,没人帮助,这怎么办呢?如果死的是我自己,让他活着,那才好啊!”她说着哭得更伤心,管家婆也不陪着她流泪。她一边流泪,一边走到哈桑面前,揭开盖着的布,见哈桑的眼睛被束得鼓了起来,于是她安慰诺罕·卜娃几句,向她告辞后,回到宫中,向王后报告了情况。

 王后听了,一下笑开了,说道:“说我头脑简单,信仰薄弱,现在你讲给他听吧。”

 “这老婆子撒谎!”马什伦火了起来,“我亲眼瞧见哈桑活得好好的,诺罕·卜娃的尸体却躺在地上。”

 “你这个家伙才撒谎骗人呢,”管家婆不服气,“你是存心在哈里发和王后之间挑拨是非。”

 “别人不会撒谎,只有像你这样的泼妇才专门哄人,你的主人信任你,是她盲目愚蠢。”

 王后一听,气得号陶大哭,哈里发对她说:“我撒谎,我的仆人也措施;你撒谎,你的丫头也撒谎。我们全都撒谎。这笔帐可是一时算不清。要想确证此事,还是我们四人一起,到哈桑家亲眼察看,让事实证明,到底谁错了。”

 “很好。”马什伦拥护他的主人,“我们马上就去,事情一旦弄清楚,我会收拾这个倒霉的老泼妇,揍她一顿,出出我中的闷气。”

 “坏蛋!”管家婆回骂马什伦,“你的头脑可真够愚蠢,和老母丝毫没有差别。”

 马什伦挨了骂,怒火升腾,冲过去要揍管家婆。王后伸手拦住他说:“别着急。你和她谁在撒谎,谁公正无欺,马上就可以证实。是非终会分明,那时你们再闹不迟。”

 于是哈里发、王后、马什伦和管家婆四个人一块儿动身,离开王宫,径直向哈桑的寓所而去。他们一路上发誓赌咒,谁也不服输,吵吵嚷嚷地来到哈桑门前。

 哈桑见他们全都赶来,便对老婆说:“糟了!瓦罐不是每次都摔不坏的!这肯定是那个老太婆回去以后,报告的情况与马什伦报告的不一样,使他们相互争论、怀疑,不知道我们谁死谁活,因此哈里发、王后、马什伦和老太婆才约齐,到我们家来察看。”

 “这怎么办呢?”

 “让我们俩一块儿装死,憋住气,直地躺着不动。”

 诺罕·卜娃按丈夫的意见,夫两人随即束起脚,拿布盖着身体,憋着气,合上眼,装死不动。

 随即,哈里发、王后、马什伦和管家婆一齐走进屋来,见哈桑和他子都死了,两个尸体并排躺着,王后埋怨:“都是你们,口口声声咒我的侍女,现在把她咒死了。我相信,她是因为哈桑之死而倍感伤心,是忧愁夺去了她的生命呀!”

 “这真是胡扯,”哈里发说,“她当然死在哈桑之前,哈桑刚才还到宫里向我报丧,当时他气得撕衣服、拔胡须、握着两块砖头捶自己的。是我安慰他,给了他一百金币、一匹绸子作为埋葬费,叫他回来准备,好生安慰她的尸体,并且答应再给他一个更好的宫女为,还嘱咐他不可过于悲哀。事实上是哈桑受不了悲哀,才愁死了。当然是我赌胜了,我应该赢你的东西。”

 王后不服气地同哈里发争辩,议论纷纷,道理层出不穷。两人得不出结果,没奈何,哈里发气得一股坐在两个死人旁边,长吁短叹地说:

 “嘿!向穆罕默德圣人和我先祖的坟墓起誓,谁能把这两口子谁先死的消息告诉我,那么我愿意赏他一千金币。”

 哈桑听了哈里发许的愿,一骨碌爬起来,站到哈里发面前说:“陛下,是我先死,请您实现诺言,赏我一千金币吧。”接着诺罕·卜娃也爬起来,没事似地站在哈里发和王后面前,哈里发、王后、马什伦和管家婆眼看这种情景,惊悸之余,知道哈桑和诺罕·卜娃夫两人平安地活着,大家转忧为喜,尤其是王后,既生气丫头胡闹,又因为她活着而高兴。哈里发和王后为他们夫两人平安活着而庆贺。细问之下,才知两人装死,原来是为了骗钱。

 王后道:“卜娃,今后你有什么需要,应该向我索取,可不许用这种办法而使我心焦。”

 “王后,”诺罕·卜娃说,“可是我感觉惭愧,不好意思开口呀。”

 爱坡·哈桑夫俩的计谋被揭穿后,哈里发可乐坏了,东倒西歪,差一点跌倒。之后,他说:“哈桑,你真不害臊,靠耍无赖来搞一些希奇事。”

 “陛下,”哈桑说,“我把您赏的钱花光了,不好意思再来向您要,不得已,用这种办法骗您几个钱,当初我一人独过的时候,钱财还不能量入为出,您又赐给我一个老婆,需要的钱就更多了。因为我手中一个子也没有了,才会想出荒唐的办法,骗陛下一百金币和一匹绸子,陛下您就当又给了我一次赏赐吧。现在求陛下实现诺言,把那一千金币赏我吧。”

 哈里发和王后不哑然失笑,然后转回宫去。

 哈里发果然赏了哈桑一千金币,说道:“去吧!权当祝你平安的赏钱。”同时,王后也赏赐给诺罕·卜娃一千金币,说道:“给你,拿去吧!我祝你平安之喜。”

 后来,哈里发因此事给哈桑添了津贴。哈桑和诺罕·卜娃仍然是一对恩爱夫,快乐而幸福地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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