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之一 公主与流氓
阴暗脏
的巷子。
凌乱的脚印,殷红的血迹,被
倒的草奄奄一息地卧在地上,巷子深处有骇人的打斗声和尖锐的呻
。
“给我废了这小子。”
为首的男孩仰着头残忍地笑着,他的头发微长,眼睑下方有一道浅浅的粉红色疤痕,此刻,他正抱着玩味的心态看着那个挨打的男孩,那男孩每痛一分,他的心里就越舒畅一些。
“叫你装什么好学生!让你装什么乖宝宝!”一个光头男孩边踢打着地上的男孩边狠狠地骂道“你再去跟老师打小报告啊?去啊!你去跟老师说我们打了你!去啊!”被打的男孩蜷缩着身子哀叫着,嘴里破碎的呻
一阵阵一逸出。可那帮人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威哥,够了吧?再打下去这小子可能会没命。”其中一个留着长头发的男孩开口道。
沈仲威冷冷地抬起眼,迈开步子走到被打的男孩身前。
所有人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被打的男孩害怕地往墙角爬去,他脸上恐惧的表情让沈仲威直想得意得大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沉醉于这种变态的快
中不能自拔。
他的生活里没有温暖,他也不需要温暖。
仿佛只有在这样糜烂的生活中,才能发掘出灵魂深处那个颓废的自己。
他抬起脚狠狠地朝地上的男孩踢去,眸子里有残忍的暗光。
①歌词摘自方雅贤《听见》
一下,两下…直到男孩再也呻
不出声音。
侧过脸,沈仲威瞥到了光头男孩嘴里叼着的烟。
“拿来。”他伸出手,
边勾出一抹
煞的笑。
光头男孩不知所以地将还未燃尽的烟递给他,沈仲威狞笑着蹲下身子,将烟头凑近男孩的鼻尖。
呛人的味道让男孩痛苦地咳出声来。
烟头处,点点的猩红色火光忽明忽灭。
“你的皮肤很漂亮嘛。”沈仲威狞笑着用手指划过男孩的脸颊“我想毁掉它。”
他玩转着手里的烟头,
足地欣赏着男孩脸上极度恐惧的表情。
他慢慢地将烟头凑近男孩的脸庞,慢慢地,一点一点接近。
所有的人都抱着看玩笑的心态看着这即将发生的残忍的一幕。
男孩微弱的求饶和呻
是那样的无力而无用。
“住手。”
就在烟头快要烫到男孩的脸时,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阻止了沈仲威的动作。
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原本柔和的声线搀杂了少许的怒气,低低地在空旷的巷子里回响着。
沈仲威循声看去,一名女孩正从一辆黑色法拉利上下来,身后似乎还跟着两名壮硕的保镖。
女孩转过身对保镖做了个手势,保镖便站在了巷口不再跟过来。
她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来。
空旷的巷子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诧异地看着女孩一点一点地接近他们,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烟头静静地燃烧着。
倒在地上的男孩也停止了挣扎,睁着微肿的眼睛看着这个如神一般高贵的女孩缓缓地走来。
她的脚步声轻轻地在小巷中回
。
女孩有着黑色微卷的长发,淡淡的眉毛和琥珀
的双瞳,黑色的开襟外套里是白色的衬衫,红色的格子短裙下是修长的小腿。
沈仲威轻轻地皱了一下眉。
这是他们学校的校服。
女孩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让她与四周阴暗的环境格格不入,尽管外表柔弱如水,可她的周身似乎散发出一股如女王驾临一般的强烈气势,令人不得不为之震惊。
她径直走到沈仲威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放了他。”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一般女孩看到这样血腥残忍的画面,哪个不是尖叫着避得远远的?
沈仲威慢慢地站起来,将烟头扔到地下,踩灭。
他的
边勾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而她。
她却敢公然要求他放人。
“你是谁?”
沈仲威上前一步,让她仰视着自己。他恶作剧般地靠近她,轻声在她的耳边问道。
“我叫罗暄。”
女孩却意外地没有闪避,她
着他暧昧的目光,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沈仲威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在场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着。
罗暄。
罗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在博枫学院,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是大富豪的女儿,她的财产和她的美貌让她成为了学校众多优秀男生追逐的对象。
更让人屏息的是她的才华。
12岁就办过画展,出版过个人画集。
她可以公然逃课而不被追究,她可以任意出没学校任何一个
止学生进入的场所。
在学生们的传言中,她就如同一个女神一般被人景仰着。
沈仲威直直地看进她澄澈的眸子。
原来,女神也是好管闲事的人。
装模作样。
她以为自己真的是可以拯救别人的女神吗?
可笑,他最讨厌这种自命不凡佯装清高的有钱人了!
他抬手捏起她的纤细白皙的下巴,
笑着对她说:“如果你做我的女人,我就放了他。”
在场的众人悄悄地倒
了口凉气。
阴暗的小巷,一名黑衣少年与一名少女长久地对视着。
她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罗暄没有厌恶地打开他的手,也没有开口向保镖求援。她淡定的琥珀
眼瞳依然如一汪平静清澈的泉。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笑了。
那淡淡的笑容,好似庭院中娇贵百合的幽香。
粉
微启,她轻轻地对他说:“好啊。”
沈仲威捏住她下巴的手陡然一松,深邃的眼瞳里写满了不相信。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惊呆了,手里握着的
掉了一地。
蜷缩在墙角的男孩也不可置信地看着罗暄,眼里蓄满了泪。
罗暄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白手帕,弯
递给挨打的男孩。
“你走吧。”她温和地对他说。
男孩的喉咙堵得发不出声音,他用干净的手帕不断地抹着脸,可眼泪和鼻涕却还是不停地
下来。他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攥紧了那条手帕,一路歪斜地从巷子里走了出去。
沈仲威诧异地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仍然没能回过神来。
“你等一下。”罗暄看着男孩已经走远,也迈着步子朝巷口的保安走去。
走到一半,她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不用那么盯着我,我不会逃的。”
阳光打在她的侧脸,空气里游动着细小的尘埃。
整个画面的感觉如夜里绽放的百合一般逸出圣洁的气息。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的阳光里变慢,绵长得好象电影的慢放镜头。
黑暗的巷子尽头,他忽然失神。
她走到保安跟前,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保安点点头,矮身坐进黑色法拉利。
罗暄没有上车,她目送着车子远去,澄澈的眸子里突然漾出一缕茫然。
等到沈仲威回过神来,罗暄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仰着脸看他,仿佛在等着他说什么。
“你…”他居然一时语
。
“带我去你们常去的地方吧。”见他迟迟不开口,罗暄便出声打破沉寂。
所有人都惊异于她的大胆和平静。
娇贵的有钱人家千金大小姐,怎么会跟他们玩在一起?
沈仲威看住她清澈的眸子,冷声说道。
“你不要后悔。”
罗暄无所谓似的一笑。
“我已经是你的女朋友,跟着你,很正常。”
“好。”
沈仲威冷笑一声,抬起手大力地揽住她单薄的肩。
看着她平静的侧脸,一种很恶作剧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慢慢地生成。
***
渐渐西沉的夕阳拉长了所有的影子。
几辆机车在马路上尖啸飞驰着,那速度仿佛要将拉长的影子甩在身后一般,令人不由得胆战心惊。
罗暄轻轻地抱着沈仲威的
,红色的群角猎猎翩飞。
他给她的安全帽里有淡淡的烟草味道和各种香水混杂在一起的气味。
她淡淡一笑。
想必这个位置一定已经换过不少女人了。
感觉着越来越冷的入夜的风,她头一次尝到了叛逆的快
。
不想回家。
家里有她最难以面对的人。
没有人知道,在她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面,包藏着的是怎样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闭上眼睛,不堪的回忆还是如
水般涌上心头。
…
“滚!你给我从这个家里滚出去!”一个面目姣好的中年女人激动地站起来,用手指狠狠地指着她惊惶失措的脸庞。
10岁的她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家,她害怕地躲在接她过来的父亲的身后,拽紧了父亲的衣角。
“你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小孩子是无辜的!况且她的妈妈已经…”高大的中年男子急切地想要安抚女子暴躁的情绪,却换来了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
“你还敢提那个
女人!?把这个小妖
留在身边就是时刻在提醒你对我不忠的事实!你给我把那个
人生的
种丢出去!”女人已经完全丧失了高贵的风度和气韵,此刻,在她的眼里只翻涌着无尽的恨和戾气。
“我妈妈不是
人…”罗暄小声地辩护着。
闻言,那女人疯了一般地伸手扯过她小小的身躯,劈手就是一个耳光。
她的父亲甚至来不及护住她。
罗暄重重地跌倒在地上,白皙的脸庞顿时红了一片,火辣辣地疼。
“你疯了!为什么拿孩子出气?!”中年男人上前一部扯住女人的手。
“那是你的孩子!跟我没有关系!”女人也不甘示弱地回骂道。
在一旁站着的仆人完全惊呆了。
老爷和太太从结婚以来没有吵过架,可现在,就为了这个孩子,他们吵得面红耳赤,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偌大的客厅里只充斥着骂声与吼声。
罗暄怔怔地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他们两人的嘴一开一合。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
最后,女人怒气冲冲地摔了茶杯,返身上楼。
卧室的摔门声震耳
聋。
…
几年过去了,罗暄依然无法忘记那个女人当初看她的眼神,多么的憎恶和不甘,仿佛她的存在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和可笑的罪恶。
可是,所有人看到的,就只有她富豪千金的一面,却没有人知道,她也是一个可怜女人的女儿。
父亲因为公事常年不在家,回到家里,面对的就只有那女人冷若冰霜的面容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父亲给她的爱,仅止于物质。
她多想真真正正地消失一次,看看她的父亲会不会丢下繁琐的公务和堆积如山的合约文件来找她。
自从妈妈去世,在她的记忆中,这世界上只剩下她孤单一人。
夜
愈浓。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开始飘落着细雨。
飞驰的摩托让原本柔和的雨滴变成了飞溅的水珠,凌厉地击打在安全帽上,发出尖锐的响声。
不远处的霓虹,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
雨滴轻轻地叩着窗棂。
风吹起书页,沙沙的声音如蚕食桑叶。
桌前的少年被这微小的动静拉回了神,抬起头,慢慢地活动着撑下巴撑酸了的手。
少年的手边,造型考究的茶杯里盛着红茶,此刻正在慢慢地逸散着温度和香气。
“少爷。”一名仆从打扮的人恭敬地唤了声,伸手去拿已经不热的红茶“我去为您换一杯。”
“不用了。”那名被称为“少爷”的少年微笑地抬手制止了仆人的动作,修长的手指
了
眉间,顺便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不用换了,我现在不喝。”他站起身来,轻轻地伸了个懒
“你们可以下去休息了。”
“是。”仆人们应了声,转身退出房间。
房门轻轻地阖上,少年叹了一声,呈大字型倒在了柔软的KINGSIZE大
上。
疲惫地阖上眼帘,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刚才看的英文书籍里的单词。
他,上官烨。
名牌大学一年级在读,罗暄青梅竹马的玩伴,同时也是上傲集团董事长上官豪的独生儿子,上傲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他的父亲上官豪与罗暄的父亲罗恒宇是知
,更是生意场上密切的合作伙伴。
他与罗暄,很早就认识了。
上官烨还记得第一次在她们家的庭院中见到她时,她穿着漂亮的小纱裙,一副可爱干净的模样,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她防备的眼神如同受伤的小兽,丝毫感觉不到孩子应该有的顽皮和稚气。
那不是一个十岁孩子该有的眼神。
当年,十二岁的上官烨这样想道。
他好奇地走近了两步。
漂亮的洋娃娃被她冷落在一边,罗暄蹲在庭院中,正拿着小树枝,在松软的泥土上画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他友好地问她。
罗暄没有抬头,依然是努力地画着,偶尔抬手擦一擦脸颊,却让泥土沾了上去,看起来像个滑稽的小花猫。
太阳斜斜地照在庭院里,她小小的身子投影在地上,拉得很长。
“在画画吗?”他也在她的身边蹲下,两个长长的影子
叠在一起。
他觉得,只有一个人的影子,好象有点寂寞。
“画的是什么呀…”上官烨凑过头去看。
他没有注意到,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自问自答,可他却依然乐此不疲。
“妈妈。”
空气里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童音。
“咦?”上官烨讶异地侧过头。
罗暄轻轻地把小树枝放在了一边,小小的手来回
着。
“画的是妈妈。”她说道。
“是吗?”上官烨兴奋于她的开口,马上仔细地端详起她的“大作”来。
弯弯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嘴巴向上弯成好看的弧线,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
——泥土上的画像凹凸不平,甚至有些简陋可笑,没有一点美感可言。
可上官烨却能感觉得到画中人笑容的温度,和那似乎能够穿透岁月直到永远的眼神。
一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了她的故事。
高中,他们同校一年。
她美丽,安静,不爱说话。
他看她在学校高贵清矜得像一个女神,看她成为许多女生羡慕的对象和许多男生追求的目标,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她的心里有多么的自卑。
在她的继母眼中,她是个不应该出生的人。
即使出生了,也必然要活在继母的冷眼之下。
有一次,他发现她在画室里偷偷地哭。
画布上狼籍一片,画笔和颜料散落一地。
他尝试着安慰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她用袖子抹干了泪,垂着眼帘对他说。
“你是养尊处优的堂堂大少爷,你是上官伯父唯一的宝贝儿子,从来没有受过冷眼和漫骂,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感受?”
他哑口无言。
她执拗的眼神让他难受得不能呼吸。
细碎的敲门声打断了上官烨的思绪。
“少爷。”门外有人轻声唤道。
“进来。”上官烨用手撑起身子,慢慢地坐起来。
门开了一个小
,来人在确认屋内只有上官烨一个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闪身进来。
“小尊?”上官烨认得他,小尊是在上官家的厨房里打杂的小工,与上官烨年龄相仿。
“少爷,我刚才看见她了!”小尊神秘兮兮地凑到上官烨耳边细声说。
“她…?”上官烨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隔壁罗家的罗暄小姐啊!”小尊扬高了声音“我刚才出去采购食材的时候,看见她跟一群不正经的男人走进酒吧里了!…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高贵的罗暄小姐竟然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
小尊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上官烨越来越凌厉的眼神给震住了。
“你确定你真的没看错吗?”他一改平
的亲近温和,语气里隐含着警告的成分。
“我发誓,少爷,那种话我可不敢
说。”小尊有些紧张地举起手,生怕他的话不被相信。
“…你是在哪里看到她的?”上官烨
低了声音,继续问道。
“就在市区中心的一家叫作Shake的酒吧,我是亲眼看见罗暄小姐进去的。”
“我知道了…”上官烨的手轻握成拳,
秀的眉缓缓地皱起“还有,我不希望再听到污蔑她的话。”他的语气和缓下来。
“是的。”小尊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不敢再出声。
这些年来,谁没有看出少爷对罗暄的用情至深?
他对她的呵护倍至,每个人都感觉得到。不明就里的下人们甚至以为两人从小便有婚约,罗家和上官家两家又是世
,等罗暄和上官烨到了年龄便可以携手步上红毯。
可是,只有上官烨自己知道,那只是他自己一相情愿。
至少,罗暄对他,仅止于友情。
“你可以出去了,今天你所看到的,不要告诉任何人,就当作你看错了。”上官烨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小尊的肩“我不希望用少爷的身份来
你,可是,请你一定不要说出去。”
“是的,我知道了。”小尊应了声,恭敬地退了出去。
上官烨换下家居服,披上挂在衣架上的黑色长风衣。
匆匆地下楼,在仆人的注目下踏出豪宅,径直走向隔壁罗家大宅。
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便有一名仆从打扮的女孩出来应门。
“上官少爷是来找大小姐的吧?”女孩有礼地向他点了点头。
“是的。”上官烨微微颔首“她在吗?”
女孩摇摇头,回头看了看一楼厅堂中的落地钟“小姐还没有回来。”
“是吗…那就是已经走了。”上官烨仿佛早已了悟的样子“麻烦转告下伯父伯母,今天晚上我和罗暄约好了跟朋友一起聚会,也许会晚些回来。”
“好的,小姐跟上官少爷在一起的话,老爷太太一定会很放心的。”女孩舒心地微笑了一下。
上官烨扯起
角
出一个酸涩的笑容。
回到上官家的车库,司机王叔正在细心地擦着车窗,一看到少爷进来,他马上恭敬地站好鞠了个躬。
“王叔,我要用车,你可以先去休息了。”上官烨从口袋里掏出备用的车钥匙打开车门。
“少爷,你要去哪里,让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上官烨对他笑了笑,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发动引擎,打开车内的暖气。
白色
线型的车身慢慢地没入夜
。
上官烨握住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
…“我刚才出去采购食材的时候,看见她跟一群不正经的男人走进酒吧里了!…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高贵的罗暄小姐竟然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
…
…“你是养尊处优的堂堂大少爷,你是上官伯父唯一的宝贝儿子,从来没有受过冷眼和漫骂,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感受?”…
…
车内的暖气正在徐徐地送风。
可上官烨的内心却被冰冷一寸一寸地
噬。
罗暄,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呢?
细密的雨滴碎在车窗前。
上官烨的神情有一刹那的模糊。
我一直站在你的身边,我一直等待着你发现我早已为你准备好的温暖。
拜托你,不要一直没有目标地看着过去。
请你发现,我永远站在你的面前,等你握住我的手。
***
喧闹的Shake酒吧内。
妖娆的各
灯光
眩地闪动着,罗暄双颊绯红地坐在暗处,纤白的手拖着一杯水果酒,眼神
离如同这酒一般清醇而醉人。
她已经喝了很多。
双眼所及之处,只有她一个人是穿着校服来到这种场所的。
身边的沈仲威一直靠在沙发上抽烟,偶尔跟着身边喝酒作乐的同伴们调笑几声,完全把她当作是透明的空气。
他身边的小姐换了又换。
她看到他甚至
笑着把啤酒泼到小姐的脸上,小姐娇嗔地打他,然后两人一起发出尖锐的笑声。
罗暄的身子轻颤,握住酒杯的手微微一松。
金黄
的
体淋上她的红格子短裙,格外地刺眼。
那是一种多么空虚的笑声,只属于灵魂早已蒸发的人。
她扯动嘴角自嘲地笑笑。
原来,还有比自己更可怜的人。
“哗——”骇人的响声。
在罗暄恍神的那一刹那,沈仲威不知道何时已经踢倒了面前的茶几,茶几上的酒瓶摔碎在地上,浓烈的酒气向四周逸去,看不清颜色的
体
淌一地。
陪酒的小姐尖叫着四散开去。
“我没有钱。”沈仲威的手已经扯住了一个服务生的衣领,几乎要把他提离地面。
“我说了,我没有钱付帐。”他
恶的笑在一明一暗的灯光下有如暗夜中的罗刹。
其他的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驹谝槐
挥腥斯醋柚顾?br/
服务生的脸吓得发青,他的嘴
动了几下,侧头大喊道:“保…保安!”
还没说完,服务生的脸上就挨了一记重拳,摔倒在了地上。
几名保安也已经发现了这里的事件,正拨开人群朝这里走来。
“怎么回事?有人不付帐吗?”其中一名身材高大的保安看向沈仲威,另一名保安将摔倒在地上的服务生扶起。
“等一下。”
黑暗的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有一个少女安静地站了起来。
妖娆
离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却丝毫没有影响她如百合一般的气质。
“多少钱,我来付。”
罗暄平静地开口。
“多少钱?包括他们损坏的这些东西。”她指了指被推倒的茶几和碎裂了一地的酒瓶,再看向刚刚被扶起来的服务生“医药费的话,也可以…”
话没有说完,她便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重重地向后一扯。
很疼。
“你想做什么?”沈仲威冰冷深郁的眸子对上她的“想炫耀自己很有钱,是吗?”
罗暄轻轻笑了笑,拿出皮夹。
“我是很有钱。”
没错,我只有钱。
沈仲威伸手接过她的皮夹,径自打开,随意地翻看着。
角勾出僵硬的弧线,他的手轻轻一扬,皮夹斜斜地飞了出去,落在了舞池里的人群中。
舞池中的人尽情地舞着,丝毫没有注意脚下小小的皮夹,它被人踩在脚下,由这一处被踢到另一处,眼看就要隐没在这狂野的热舞当中。
“带着你的钱,滚吧。”他弯下
,轻轻地对她说。淡淡的酒香萦绕在她的鼻尖。
离妖冶的灯光下,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越来越白。
忽然,她推开了沈仲威,一头扎进了人头攒动的舞池。
沈仲威嘲笑地看着她。
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竟然还会在乎钱包里的几张钞票和几张金卡?
可笑。
“喂…你们!”其中一个保安伸手扯住他的衣服“到底要不要付帐?”
沈仲威收回视线,一拳击中保安的门面。
其他人也蜂拥上来,与几名保安扭打在一起。
…
舞池里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罗暄的身子被热舞的人群撞得动摇西摆,完全站不住脚步,更别说是想要弯
捡东西了。
皮夹…皮夹…
她抬手使劲地抹掉眼眶里的泪水。
皮夹里有妈妈的照片啊!
全世界,唯一的一张,妈妈的照片啊。
踉跄着向前,她终于看到了已经被踩得面目全非的皮夹躺在舞池中央。她不顾一切地挤了过去,艰难地弯下
,伸手去捡它。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到皮夹时,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踏在了她的手上。
“嘶——!”她疼得倒
了口凉气。
混乱的舞池,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弯
捡东西的女孩脸上那狼狈的泪珠和吃痛的表情。
终于,她颤抖的手指勾到了皮夹,她把它捡起,紧紧地抱在怀中。
怔怔地蹲在舞池中央,眼泪
下来
了她的脸。
为什么,我要活得这么累呢?
忽然,一股向上的力道将她扯了起来,错愕地抬起头,上官烨隐含着怒气的脸庞撞进她失去焦点的视线中。
看见她脸上的泪,上官烨肚子里的火气竟然全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心痛和无奈。
“带我走吧。”罗暄回过神,握紧了手里的皮夹,淡淡地看了一眼仍在与保安撕打的沈仲威,抬手用袖子抹掉泪痕“你不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是。”上官烨的声音隐没在喧闹的音乐声中“为什么要来这里?”
“…”罗暄没有回答,吃力地挤出舞池,叫来了服务生。
她掏出皮夹里的所有钱递给服务生,指了指沈仲威,又说了些什么。
服务生会意地点点头,转身朝那边走去。
酒劲终于发作,眼前的一切模糊了又清晰,世界仿佛旋转着颠倒过来,手上被踩伤的地方一阵一阵的疼。
在她倒下去的时候,有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后面轻轻地托住了她。
***
高二年1班。
温度愈高的空气里漾着电风扇轻微转动的声音。
戴着眼镜、看起来四十岁的语文老师正面对着黑板写着详细的板书。
讲台下的学生们认真地抄写着,偶尔也有后排的学生困倦地打着小盹,以弥补前一天晚上的睡眠不足。
靠窗的第三个座位空着。
突然,教室的门被人用力地踹开“砰”的一声吓得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老师写板书的手一颤,手中的粉笔断了半截。
班级门外。
白色的衬衫只扣了零散的三个口子,校服的外套敞开着,弧线优美的下巴旁凌乱的头发
出些许颓废的气息,长长的刘海遮挡住了他
离的目光。他的左脸颊上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嘴角边也贴着疮可贴,好象是刚和人打过一架。
老师将教科书重重地掷到了讲台上:“你是谁?”
修长的手臂靠在身旁,食指轻轻地弹了弹烟灰,沈仲威没有回答老师的话,径直用目光扫过全班。
“我找罗暄。”
阳光穿过他的发隙,他的笑容玩世不恭。
听到这话,有不少人开始在底下窃窃私语。
他找罗暄?
罗暄跟他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两个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我现在在上课,要找人请下课再来。”仍然不了解状况的老师走下讲台,抬手想要关门。
沈仲威悠闲地抬起修长的手臂撑住门,居高临下地看着身高只到他肩膀的老师。
“我来找我女朋友,关你什么事情了?”他轻轻的话语里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整个教室的人都倒
了一口凉气。
“我的女朋友”?
“叫她出来。”沈仲威再次加重了语气。
“罗暄…她不在。”班级里有人小声地开口道。
沈仲威的双眼危险地咪起,他径自走到那个说话的同学面前,随意地拿起他桌上的一支笔把玩着。
“告诉我,她在哪?”
***
画室。
米
的落地窗帘严实地拉着,只有几缕灿灿的阳光漏进来,静止在窗台上,金黄的颜色好似甜美的
糖。
几个画架零散地立在画室中,其中一个铺上了画布,画布上空白一片,显然作者还没有在上面作画。
罗暄安静地站在画架前,左手托着调
盘,拿着画笔的右手僵在半空中。
调
盘上,五颜六
的颜料好似昨天晚上妖冶的灯光,在她的眼前不停地晃动。
她拿着画笔的手划过每种颜色的上空,就是迟迟地下不了笔去沾颜料。
“砰砰”两下敲门声打断了她的犹豫。
画架轻轻地颤动。
罗暄放下手中的调
盘,缓缓地走到画室的门前,轻轻地拉开门。
“你果然又在这里。”
上官烨的笑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不请我进来吗?”他举了举手上提着的东西。
罗暄挑起嘴角笑了笑,侧身将他让进屋内。
“今天没课?”她问道。
真是奇怪,他们学校大一的课程每天都是排得满满的呢,他怎么会有时间来看她呢?
“跟你一样。”上官烨拉了一张椅子随意地坐下,调皮地挑了挑眉“逃了。”
罗暄了然地笑了笑,径直走到画架前,用手指轻触画架上的白布。
“…今天头还痛吗?”上官烨拿出带来的瓶子,轻轻地摇了摇“喝喝看这个,保证百病全消。”
“蔬菜汁?”罗暄接过来,看了一眼里面翠绿得晶莹的
体。
“这可不是普通的蔬菜汁,它可是加入了上官烨的独家配方喔。”
罗暄轻轻地拧开瓶盖,清新的蔬菜味道立刻逸了出来。
“…昨天,为什么要去那里呢?”上官烨看着她平静的侧脸,昨天一直没能问出来的话一不留神便
口而出。
罗暄咽下一口蔬菜汁,微苦,有点酸,更多的还是甘甜。
她垂下眼帘,用手指轻揩了一下嘴角。
“只是想看看,他们到底会不会担心我。”她的笑容里有无奈和淡淡的苦涩“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们不可能在乎。爸爸永远把事业放在第一位,在他仅有的闲暇时间,对我好,给我钱也只是因为他觉得亏欠了我的妈妈…而继母就更不用说了,她根本就巴不得看不到我,我消失了,最好。小我两岁的妹妹只热衷于打扮和
男朋友,我想,她也跟她的妈妈一样,看不到我这个姐姐吧…”
罗暄的手指微微地收紧,她的声调也不自觉地越扬越高。
上官烨叹了口气。
原来,她永远也不会把他的关怀他的担心计算在内。
抑或是…故意视而不见?
“烨…”罗暄发现了他的沉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上官烨一怔。
“对不起。”她扬起落寞的笑“我不配。”
虚掩着的房门被微风轻轻地来回推动着,发出微弱细小的响动。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门外闪过。
虫的浅鸣伴随着风的低
,头顶上,秋日的阳光暖而不烈。
没有人注意到,他曾经来过。
***
教学主楼上的大钟敲出清校的零声。
下了晚自习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踏出校门,轻快的谈笑声飘散在微凉的空气中。
空
的教室。
黑板上还残留着白色的粉笔字。
罗暄慢慢地将桌上的书
进书包,拉上拉链,关了教室的灯和窗,正要朝门外走去时,却发现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在教室的门口拦住了她。
倨傲的下巴,直
的鼻梁,如深潭一般的眼瞳和凌乱长过肩的头发。
沈仲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只手肘撑住门框。
“…”她记不清他的名字。
“沈仲威。”他仿佛看出了她的踌躇,马上开口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接着,他有些
鲁地拉住她的手腕,牵着她往外走去。
走廊上的风吹回了她的神志,她连忙退后一步,想要挣脱他的掌握。
可是,他握得好紧,握得她手腕生疼。
“放手。”她秀气的眉微微蹙起。
“不是想要被担心吗?”沈仲威没有回头,仍是大步往前走着。
“…司机在楼下等我。”罗暄惊异于他怎么会知道她的事,却没有马上开口问。
“你是我女朋友。”他的声音隐没在黑暗中“游戏开始,就不能反悔。”
“…带我去哪里?”罗暄让步般地说。
“一个别人都找不到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