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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云儿,永远都不要离开我(一
 一品堂内,钱玺正拿了一只钗在仔细地看,听见沈云儿进来,站起来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云儿。麺魗芈晓”

 笑容还未完便凝住了,沈云儿身后走上来一个拄拐的白衣少年,年纪比自己还轻一些,眉如远山斜飞入鬓,眸似秋潭深邃幽远,肌肤白得几乎透明,薄红的双抿了一抹讥诮之衫轻薄发如泉,从门外亮处走来,身上竟似笼了一层光一样夺目耀眼。

 钱玺愣了一愣,他原本自认年少英俊,这少年竟比他还要美上几分。看他站在沈云儿身边光华四,偶尔出入的人都看得不能转眼,不稍稍有些酸味在心里泛了起来。

 “这是岳明,我爹同乡好友家的公子,原来是来参加恩科武试的,遇了点事,伤了腿脚。”沈云儿说完又转头对月离道“这是钱玺钱公子。”

 两个男人见面,明显气氛不太合谐,笑容都有些僵硬,沈云儿也没太注意,只是问钱玺:“东西呢?轹”

 “你跟我到后堂去吧。”钱玺边说边想要伸手拉沈云儿,被月离不动声地拨到一边。月离身子歪了一歪,轻轻唉了一声,沈云儿连忙扶了一把关切地问:“欢迎,你没事吧?”

 欢迎?叫得这么亲热,钱玺心里很不得味,转头看见月离眼中一抹冷诮挑衅之,不由一阵气闷,这小子,明明是装的,不由狠狠瞪了月离一眼。

 月离挑眉对他一笑,你奈我何筲?

 到了后堂,钱玺拿出三个盒子,一一打开来给沈云儿看,一件是要送给吴紫月的回云攒月琉璃钗,另一件是仿的回云钗,还有一件是朱澈订的一只金风绿荷刻丝玉步摇。

 沈云儿拿起那个仿的钗子看了看,又把真的回云钗两个比在一起,不赞叹:“真象。”

 钱玺笑道:“只是材质的优劣不同,做工也可算上品了。”

 沈云儿点了点头,又问:“临水宴何时开始?”

 “午时过后宫里就要开始准备了,先是酉时有一场宫宴,然后是百戏,烟花,花船河灯。”

 沈云儿听了手执着那只仿制的钗默默想了一会儿,转头对钱玺道:“三儿,你确定吴紫月在宫宴的时候一定会戴这钗?”她喊这一声三儿的时候,只觉得背上冷嗖嗖地,回过头去,见月离低头不动声的喝茶似乎根本没抬过眼,她皱皱眉,是自己的错觉?

 “是啊,已经来催过好几次了。”

 “好,这个仿的给我,其他两个各自在申时送去给吴紫月和朱澈。”

 “好。”钱玺答应了一声,把东西放好以后,又拿出一个盒子走到沈云儿面前:“云儿,这是给你的,你看看喜欢吗?”

 沈云儿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也没打开看,笑着对钱玺道:“谢了。”

 月离终于抬起了眼,冷冷看了看沈云儿手上的盒子,眼神黝暗。

 钱玺也不太开心,沈云儿虽然收下了东西,却根本没有打开来看一下,并不在意,虽然知道她原本就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却还是心里不,一大半原因是边上还坐了一个碍眼的小子,让他想和云儿多说两句话也开不了口,最终还是闷着气把两人送出了门。

 刚一出一品堂,月离也不管沈云儿,独自加快脚步往前走。

 沈云儿赶紧追上去,街上人多,她只怕以月离的性格若是被人撞了挤了,发起火来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月离没走几步便被人挤得立足不稳差点摔倒在地,沈云儿连忙上前去扶住他,月离挣了几下,她紧紧地握着不松手,皱眉嗔道:“你跑什么啊?”

 月离别了头不说话,沈云儿瞧了瞧他的脸色,把手中的两个盒子在他怀里,不客气地道:“帮我拿着,一个大男人,让女人拿东西,好意思嘛?”

 “这又不是给我的,我为什么要拿?”月离的脸色稍缓了一些,语气却仍是很冷。

 “虽然不是给你的,可是等下用得着你,你当然要拿着。”

 月离一怔,忘了自己刚才还是赌气,蹙眉问她:“你说什么?”

 沈云儿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通,月离听着听着,原本阴沉沉的脸上渐渐出了笑容。

 他这一笑,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来来往往的人频频回头看这一对金童玉女般的人物,尤其是那白衣少年,笑容美绝人寰,不可方物。

 大约因为晚间的临水宴的缘故,街上比往日热闹了很多,两人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沈云儿一直毫不顾忌地挽着月离的手,月离偶尔转眼看她,她都在兴致地东张四望,有时看到新奇的东西就拉了他上前去,边看还边叽哩呱啦地说个不停。

 这样的感觉月离从未尝试过,她的手那样温暖,一如记忆中那只柔软的手,他忍不住握紧了些。

 沈云儿有些吃痛的了口气,转头问他:“欢迎,你怎么了?”

 明明是她痛了,却问自己怎么啦,月离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有,我怕抓不紧你。”

 我怕,有一天,你会和她一样松开拉着我的手。

 “那就抓紧些啊,人这么多,一不小心就会走散了。”她心无城府,细心地叮嘱了一句。

 “嗯。”我会的,一定不会放手了。

 临街的窗前,青衫少女拉着白衣少年天喜地地迈进铁器铺去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樱儿默然转了身,未央轻声道:“樱儿姑娘,先回吧。”

 “公子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对吗?”樱儿微笑着对未央道,笑容里却是读不尽的忧伤。

 “是。”

 “这样也好…”申时过后,沈云儿拉着月离到了朱府外,果然看见钱玺的人送了东西进去以后不久,又有人匆匆从朱府里出来,手里还原封抱着那个盒子。

 沈云儿和月离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眼看着快到沈府,在一个转角处月离快步上前“不小心”重重的和那个家仆撞了一下,两个人同时哎哟地一声,那家仆被撞倒在地,月离也倒在了地上。

 那家仆爬起来原本想骂人,却见月离躺地上连声喊痛,一拐杖甩在了一边,原来是个残疾,不暗自晦气,去捡地上的盒子,不想月离手中的盒子也散在了地上,两个人都各自去捡,中间又撞了一两次,那家仆好不容易收拾好,狠狠的瞪了月离一眼,又匆匆往沈府去了。

 等那家仆走远,月离拄杖站起身来,沈云儿过去边给他拍着身上的尘土,边问:“没摔着吧?”

 “没事。”月离得意洋洋地把手里的盒子在她面前一亮“成了。”

 盒子里赫然是那只送到朱府上的金风绿荷刻丝玉步摇。

 “欢迎,干得好。”沈云儿拍了拍月离的脸,放肆地哈哈大笑“走,我们去好好庆祝庆祝。”

 天色暗下来,月离抬头看了看道:“要下雨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好。”

 走不多远,前面有一个茶楼挂着幡上绘了大大的“一壶”,沈云儿笑道:“我们去那里吧。”

 月离点了点头。

 两个人往茶楼走的时候经过一条小巷,突然,沈云儿心脏猛地一跳,仿佛受到某种感应一般,心跳竟跳得十分急促,她转了头,望着那条小巷,只觉得那巷中有极重要的东西吸引着她的注意。只是那感觉在渐渐的弱下去,似乎那东西在渐渐远离,她心中一紧,不由停下脚步对月离道:“欢迎,你等了一下,就在这里,不要跑哦。”

 说罢,不等月离答话,挤开拥挤的人群向那条小巷奔了过去。

 “等一下,就在这里等我,不要跑哦。”时隔多年,柔柔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如同雷霆击中了月离的心,他心中一紧,伸手要去抓她的时候,她已经湮没在人群里消失不见了。

 她不见了。

 那种绝望又再一次卷土重来,如同黑色的海淹没了一切,原本渐渐温热的心再一次沉入了冰底的海底。

 他站在原地,身边摩肩而过的人群,喧哗的声音都如同隔了一个世纪,只有他孤单地站着,一动不动。

 又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从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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