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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百无聊赖,我在家重温经典电视剧《西游记》。六小龄童从三岁起一直是我偶像,真正是“看你千遍也不厌倦”最烦的是唐僧,摆着个领导人的架子唧唧歪歪,一看就想丫的,不过这一次丫有一句话让我笑得饭。就是在车迟国还是乌国过来着,孙悟空和三个道士斗法,第二个鹿力大仙要跟唐僧比“云台显圣”就是飞上高台去坐禅。这时唐僧很纯洁地对孙悟空说了一句话,让我一口茶水到了电视上:“这坐台倒是容易,就是坐上几年也无妨。”

 唉,那个年代看肯定毫无问题,现在…唉,我真是太不纯洁了。

 电话突然狂响起来,我一边笑一边拎话筒“喂?”

 “安红俺想你想得睡不着…”

 “你喜欢我哪一点啊?我改还不行吗?”

 “严肃点儿!严肃点儿!拜年呢!”夏郡嘿嘿笑“我这么有诚意地示爱,你也太伤害一个男人的自尊心了。”

 “少拿犯当真爱!荷尔蒙沸腾了是吧?”我还以笑“男人的主要功能是产生子———但我们现在有了子银行,你对社会一点贡献都没有,已经一无是处了,赶紧咬舌自尽吧。”

 “靠,你真毒…什么时候回来啊?”

 “干吗?有事儿?”

 老夏低了声音像个接头的特务“有钱。”

 我迅速杀回学校。

 学校还没开门,老夏说要帮我找房子,我告诉他不用,我在大学城租的那房还能将就,就是远点儿。

 老夏一脸失落。

 我承认他非常有才华———在摄影上,在生活中他给我的印象印证了一句名言“女人有左右大脑,男人有左右丸。”

 他给我介绍的所谓的活儿是个选秀大赛,选拔一个市电视台中学生节目的主持人,号称还有巨额奖金来资助获奖者深造云云。参选的大多是还在上高中的小妹妹,看着报名时的人山人海,我有点信心不足“你不是玩我的吧?我怎么觉得自己抢弟弟妹妹的饭碗呢?”

 “自信点儿嘛,你形象又好口才又好,也就是这活儿,我觉得非你莫属,一般的女孩儿人家还瞧不上呢。”

 老夏的哥们儿是电视台的一个小头目,是这事儿的负责人,利索地把老夏拉出去聊了会儿,回来老夏告诉我,奖好拿,但是奖金是没有的。

 我看着他眼睛笑“人家给你分几成?”

 老夏死不要脸地说“你又不亏,多少人想借这个机会出名啊。啊?也就是我关系过硬。”

 “那不是还有观众网上投票吗?光评委说话也不管事儿啊。”

 “那太简单了。”老夏沾沾自喜地看着天花板,这老小子一定没少拿份儿“等着看你夏哥的。”

 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宣桦,在他面前,我是完全缺乏保护的。就像他说过的那样,我的眼神看起来像个小动物,而他也就责无旁贷地充当了弱小方的保护者。

 其实我不是,猎物和猎人,一时间谁能准确区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等成绩时候的消遣吧。

 每场比赛的详程都大同小异,我只是诧异于报名者人数之多,有几个一看就不过是四五的小朋友硬是无视十八岁以上的报名要求,振振有词地说“我虚岁十八。”“我脸,但我够年龄了。”像我这样二十大几的也不在少数,高矮胖瘦,黑白花,满满当当地挤了一演播室,大家大眼瞪小眼。

 评委方面果然一路绿灯,我恶地笑了一下,我所担心的网上投票果然很成问题,有两个选手的得票数都比我高。

 老夏并不紧张,发动了几个闲着没事儿的兄弟夜投票。怎奈对方也都是有备而来,从早到晚全天二十四小时那票都没停过。搞笑的是其他人的票基本没怎么动过,我们三个一路竞争。

 “靠啊!”老夏怪叫“凌晨两点还有人投票?而且你看!时间还均匀!点击器吧?真不要脸!”

 真是乌鸦笑猪黑。不过老夏也有老夏的办法,他们干脆在出结果的前一天晚上把服务器关了两小时,等再打开时已经是一片新天地。

 我以绝对优势进入了复赛。

 复赛搞得很隆重,提前在报纸上打了N多广告,315公共汽车的车身上印着几个女孩儿的甜美笑容,呼啸而过。

 大四的学生没什么课,都很闲,成天游手好闲地成群结队在校园里晃。我参选的事儿也是纸里包不住火。为此遭受了很多男同学的秋波和女同学的鄙视。复赛比初赛更加无聊,我得了个季军。老夏解释说,冠亚军是赞助商确定的。

 我甚至接到了徐齐一的一封邮件:“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我仍然天天抱着望远镜偷窥宣桦的房间,他的屋子一直黑着。我了下个月的房租,准备等他回来。

 我很想知道他看见公车上的大照片是什么反应?在‮夜午‬梦回时,他会不会也风洒泪,对月销魂,暗自慨叹当初一个不长眼误过了一颗明之星?用宪哥的话说:“是不是只有在这样的夜晚你才会这样的想起我?”

 学校允许毕业生在离校之前摆摊处理身外之物,学校三角地的跳蚤市场立刻火爆起来,每天都有人蹲在地上卖书和磁带、CD,羽球拍、垃圾桶什么的。

 我看见苏惠他们家胖子趿拉双拖鞋蹲在三角地,前面摆着一大堆七八糟的杂物,细看看居然还有一像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苏惠大一时送他的定情之物,这都可以啊?

 胖子说:“我真想连自己都卖了。”

 我拍了他的胖头一下“你想得倒美!你早就不是你自己的了。说卖就卖?你老婆干吗?”

 胖子用看病人的眼神看我,不说话。良久,深陷的小眼窝竟然有些发红。

 我有点晕,看来是又被河东狮吼家庭暴力了,男人啊,做错事没什么,找错老婆就很麻烦了。我不方便没完没了地调戏朋友,看看胖子已经深深地埋下了忧郁的头颅,我也只好安静地走开。

 忽然想起很久没见苏惠了。我问赵蔚“苏惠呢?”

 赵蔚慌慌张张地摇头“不知道。”

 老夏不时发短信扰我“昨晚我夜观星象,发现你最近命犯孤星。惟一可解之法:1。走到门口;2。手拿手帕;3。左手扶门框;4。右手摔手帕。咒语是:客官上来玩啊!”我噗嗤一笑,回道:“客官你真坏!”

 老夏立马喜滋滋跑上门来:“孤独的人是可的。”

 “知道自己可就好,大叔你不累吗。”

 夏郡哀怨“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在你身边,你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你在我身边紧着絮叨,你不知道我特烦你。”我不耐烦“你怎么还不结婚呀?”

 “结婚干吗呀?我一个人过得好。”夏郡没头没脑地说“我要走了。”

 “走了好,走了干净啊!”我感慨“我也要走了,再有———俩月。”

 “是吗?哎哟我的心都要碎了,走,咱出去吃饭去,让我再看你一眼。”

 我钻进夏郡的富康“我可一分钱没带啊。”

 “让男士请客不是女权主义者的作风吧?你不一向是大女子主义者么?”

 “买单的时候不是。”

 夏郡熟悉本市的每一家大大小小的明暗场子,但是从不肯带我去,说是女孩儿去那儿不好。但今天例外,他说,这是他在这个城市的告别仪式,一定要万水千山走遍,缅怀每个革命老区根据地。幸好他没说要把泡过的妞儿再泡一遍,要不估计三年之内他是动不了身了。

 除了我,还有他的一干兄弟姐妹们来为他送行,大家最后在一家装修甚是妖异的地下BAR扎了下来。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老夏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地穿梭在人群当中。他这群朋友好像干什么的都有,在我的庸俗眼光看来,这群人惟一的共同点就是不正经。说好老夏买单,大家都很动感情,酒开了一瓶又一瓶。老夏喝得红光满面,坐在包间的沙发上幸福地眯着小眼睛喊:“都甭客气啊!起来起来!”

 根本没人打算跟他客气,我看见有人要了一杯叫B—52轰炸机的酒,从上到下分三四层,最上面那层大概酒含量很高,能点着,幽幽地蹿着火苗子。

 我本良民,从不出入这等三教九聚集之地,现在眨巴着眼睛看得很新鲜,老夏趁势搂着我肩膀“妹妹,没见过吧?”

 我摇摇头,老夏立刻来了精神,嚎了一声“再来一个!”又上了一杯。

 老夏亲手端过酒杯果盘,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妹子,你知道人活着是为什么吗?不知道?我看你也像不知道。告诉你,快乐!快乐最重要!来,喝了,今天哥给你好好儿讲讲。”

 我晕头晕脑地从地下的小铁梯子上爬出来,冷风一吹,身上一个灵立刻打了个大嚏。

 但是大脑里那股快乐的眩晕劲儿还是没过去,那杯酒果然威力无比,我喝了一半就开始吐。老夏手足无措地扶着我到卫生间开吐,嘴里还不停叨咕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时不时假仁假义地问一句:“好点没?”我没功夫理他,一心一意吐得酣畅淋漓。

 本来老夏都准备把我扛出去了,结果我的表现出人意料地坚强———自己又扶着墙回去把剩下那半杯喝了。老夏多少有点不放心,你没事吧?

 我傻笑着摇摇头,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好。身轻如燕,好像有另一个自己晕晕乎乎地飘到了天花板上,老夏说对了,快乐———那就是抛开所有闹心的事儿,不去想了,没了。《红楼梦》怎么说的?好了好了,了了就是好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风也没动,幡也没动,是你的心在动!一旦你自己超凡脱俗,把所有的一切都抛开不管,你就会发现———快乐原来是如此简单的事!说吧唱吧笑吧跳吧,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们惟一可以做的,就是能干干这不能干看着,反正这一生会很快地过完。

 老夏也乐了“妹子行啊?真给哥长光!”说着又来了一杯,这一杯感觉虽然也很不错,但是威力略减,我喝完以后睁着俩眼看了看天花板,刚才那种死的快并没有再度来临。

 老夏笑嘻嘻地坐在一边看着我毫不掩饰的失望,从自己的臭嘴里拔下一支烟来给我,我的胳膊腿都不大听使唤了,酸酸软软的很是舒服,也就懒得理他。迷糊糊跟他学怎么云吐雾,平时我一闻烟味就恶心,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感觉居然非常不错。恍惚间耳边的声犬马都隐去不见,众人的狂呼叫都渐渐消失,我真真切切地听见了火车的轮子在铁轨上驶过的咣当咣当的声音,这不是上次和宣桦回家时坐的车么?我走在颤颤巍巍的车厢间寻找我的包厢。火车像是不停地在山间穿梭,光影迅捷而诡秘地移动着,我的视线滑过一个又一个数字,不是,还不是。那些光滑雪白冰冷的铁门像太平间一样冰冷,终于我听见了一间屋子里传出来的隐隐约约的乐声。细碎的、夹杂在列车轰鸣声中的甜美歌声。我低头,门上赫然挂着一把古旧的青铜锁。上面刻着两个名字:“宣桦,陈默。”我在狂喜之中拉开门,里面居然是一个广袤无比的广场,青灰色的石板地上有很多雪白的鸽子咕咕咕咕地叫,从天空到地面都是温柔的灰色,像儿时雨前的黄昏,我看见宣桦正站在鸽子中间,微笑着看着我,摆出一个“哥哥抱抱”的姿势,眼波温柔熨帖一如从前。那一刻我悲喜集,一把抓住他,泪如雨下。宣桦轻轻拍着我肩膀“喔,乖。”

 醒来以后我面红耳赤,发现周围仍是一片鬼哭狼嚎,自己正八爪鱼一样死死抱住老夏,老夏温柔地看着我“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飞高了以后还会哭的人。”

 我在极度疲倦中忘了问他什么叫“飞高了”

 老夏一路在我耳边吼“别睡了”我勉力支撑着,把自己从出租车上歪七扭八地搬下来。老夏胳肢窝里夹着我上了楼,一开门,我径奔“天狼”果不其然,对面的屋子一片光明,我所熟悉的铁架子、电脑、书桌…连洗脸盆的位置都没变。他和平时一样,正专心地伏在桌子上画图。

 我贪婪地看。

 老夏好奇的凑过来问我“什么啊?”

 我恍惚地笑“我不告诉你。”

 第二天我醒来看到身边的老夏,一阵厌恶之感直袭口。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我迅速趴在天狼旁边望,遗憾的是,一无所获。

 窗帘还像几天前那样静静垂着,昨晚的景象宛若梦境。

 老夏翻身“干吗呢?大清早地瞎折腾。”

 我嫌弃地看了看他,开门走了出去。我说不好自己的感受,但我迫不及待的想离他远一点。一看他就忍不住觉得有点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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