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日 不得不与你分手
我因你而存在,如今却要离开你。
你翩翩向我走来,仿佛星星在窃窃私语。
每天见到你,却依然克制不住地思念你,
假若今生我只能遇见一个人,但愿那个人就是你!
——摘自都钟焕《希望》
糟糕!镜子里面的这张脸,非常清楚地告诉了筠曦是如何地糟糕。浮肿的脸好像刚出炉的面包,双眼布满了血丝——这就是喝酒加痛哭的代价。可就算喝再多的酒,哭再长时间,脸变成这样也太过分了!肿得竟然比怀孕九个月即将临盆的明芝的脸都要厉害。
“这简直就是个大南瓜嘛,是外星人!不,比外星人还可怕!”
这可怎么办哪?再过一小时,仁旭就要下班回家了。今天真的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凄惨的模样,死也不想!为了从“外星人”的模样变成地球上正常的女人,筠曦使劲儿拧开了100多天都没有碰过的化妆水瓶盖,不停地往脸上拍打清
的化妆水,直到脸上感觉到一丝温热
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筠曦好像念咒语一样地反复嘟哝着。
“振作起来!筠曦!你很漂亮!你没事的!真的!”
今天,是筠曦28岁生日,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今天,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因为,还有一些话必须对仁旭说。
~~
“干吗呀?怎么不进来?”
门被推开之后,仁旭透过门
看见筠曦,手里捧着的玫瑰花和蛋糕盒差点儿掉了下来。看到丈夫瞪圆眼睛、张大嘴巴,神情凝固地仿佛要看穿自己的眼神,筠曦感到一阵慌张。
“我、我是不是很奇怪?好久不化妆了,有些滑稽是不是?我、我像傻子似的,都忘记该怎么化妆了,等一下我吧。”
筠曦一边说,一边慌里慌张地想用手背抹掉嘴
上鲜红色的口红,抬起的手腕却被仁旭下意识地拉住了。
“别!别擦掉!我、我喜欢你这样…”
“喜欢我这样?”
仁旭很紧张,像个孩子似的脸“唰”一下就红了。红着脸、
着汗、直挠后脑勺的仁旭,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更像是一个羞涩的花季少年。仁旭用一种仿佛从嗓子眼儿里挤出的声音赞叹道:
“你…你真是太漂亮了!”
100多天以来,筠曦第一次如此用心地化妆。100多天以来连镜子都不敢照的筠曦,用清
的化妆水醒肤后,涂了一层香
的
,然后用粉扑在脸颊上轻轻扑了一些香粉。不仅如此,她还精心地描了眉并用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画了眼线,最后涂上鲜红的口红。就这样,一个糟糕的“玩具娃娃”为了掩饰一夜之间仿佛衰老一百万年的惨淡容貌,为了能让心爱的丈夫仁旭记住他所爱的女人,仍然是美貌如昔的“漂亮筠曦”煞费苦心地打扮了一番。庆幸的是,她的努力得到了承认,仁旭不是说她很好看吗,而且还是红着脸、
着汗,挠着后脑勺说的哦。
“我的筠曦可真漂亮啊。”
听丈夫仁旭亲口说出如此笨拙的称赞,筠曦尴尬地笑了一下。为了摆
这种尴尬的感觉,仁旭动作夸张地把手里捧着的玫瑰花递给筠曦并快乐地喊道:
“28岁生日快乐!”
接过丈夫递过来的娇
滴的玫瑰花,筠曦的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微笑。现在已是夏天,带着
珠儿的玫瑰显得异常绚丽多姿。
“谢谢老公,嗯,好香好美哦。”
“你比花还美呢。”
仁旭凝视着
子嗅玫瑰香的样子,很想对
子这样说。可是就在这一刻,三个多月以来一直盘旋在他脑海里的警笛又突然拉响了警报。
嘟嘟、嘟嘟、嘟嘟,危险!危险!危险!
从那天开始的100多天以来,筠曦一直习惯性地不停地洗手,手上几乎时刻都有被水泡出的皱褶;在夜里不断用冰冷的凉水反复将自己浇透、再浇透。筠曦该多难过啊!这100多天以来她从未出门,昨天是她头一次走出家门,可是即便那样,她都没有化妆,今天怎么突然心血来
化起妆来了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
周围一片漆黑,桌子上放着一块白色
油蛋糕。
在上面的两
大蜡烛和八
小蜡烛发出亮晶晶的光芒,美得就像在夜空中一闪一闪眨眼的的星星。今天,是筠曦28岁的生日,可是蛋糕上面的“星星”为什么只有十颗呢?
“28岁?我?骗人!”
在过去的100天里,筠曦知道自己正在快速地衰老,变成了一个活过一百万年的老太婆。不,更直接地说,变老根本不需要100天,那个晚上我已经变老了!或者说,在被那个陌生男人殴打的几分钟里,我就已经衰老了100万岁!即使我化了妆,洒了香水,双颊仍然像云朵般轻柔,没有一丝皱纹,我也只是一具只会呼吸的行尸走
而已!我不会哭、不会笑,也不会再做女人能做的事!我已经变成一个好像活过100万年的老太婆!徐筠曦,这就是现在的我!滑稽,真的很滑稽!我曾经以为自己变老,变成一个老太婆至少还需要40年时间。可谁知,真正变老却只用了几分钟而已!这几分钟就如同一百万年,这几分钟就像风一样带走了我的一切!老天哪,怎么可以这样?!
“都许什么愿啦?”
仁旭把切好的蛋糕放在塑料盘里,一边往纸杯里倒酒一边问道。自从目击了筠曦在医院浴室里打碎玻璃杯,用碎片割腕的可怕场面后,仁旭就把家里所有的玻璃杯、瓷碗以及除此之外所有摔碎后能够割腕的危险物品收了起来。因为这个缘故,他们此刻丰盛的餐桌上竟然没有一个像样的盘子,看起来有些滑稽。好像过家家的孩子一样;好像突然被炮弹击中,放弃一切逃跑的难民一样;好像草原上的草被割掉,不知何去何从的一无所有的游牧民一样。
愿望?自从那天晚上许过想吃冰淇淋的愿望之后,筠曦就再也不曾许过什么愿。不,更坦率地说,那天以后,她每天都在许愿,许一些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更不可能许过的愿望。
“神啊!求求你天亮了也不要让我醒过来!不要让我醒过来!不要让我醒过来!”
“神啊!求求你让我把痛苦全都忘了吧!让我失忆吧!让我失忆!让我失忆!”
“神啊!求求你让那两个混蛋死掉吧!让他们死掉吧!让他们死掉!让他们死掉!”
“神啊!求求你让仁旭离开我吧!离开我吧!离开我!离开我!”
然而,期盼了好久好久,这些愿望却没有一个实现。所以,不知从哪天开始,筠曦不再许什么愿了。此刻,她接过仁旭递过来的盛有香槟的纸杯反问道: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许什么愿啦?”
筠曦没有许愿,她借着像星星一样在黑暗中闪烁的烛光,偷偷地注视着闭上双眼虔诚许愿的仁旭。
“嘿嘿嘿,许什么愿可是“特级机密”呀!所谓天机不可
嘛!嗯,不过我倒是可以开开恩,只告诉你一人哟。”
仁旭有些生涩地开玩笑,试着活跃一下气氛。一眼便看穿丈夫心思的筠曦于是也俏皮地回道:
“哎哟,真是过意不去啊,叔叔!那好吧,我就听听吧!你的“特级机密”?”
筠曦一边用塑料叉切蛋糕,一边聆听仁旭羞涩地说出他那所谓的“特级机密”
“祈求我的筠曦幸福,祈求我的筠曦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只有这样我才会幸福,我们两个才会幸福,还有…祈求离开我们的孩子再回到你的肚子里,重新回到我们身边。”
就在这一刻,筠曦切蛋糕的叉子突然停了下来。
铛啷!
那块蛋糕里面,清楚地传来了什么东西和叉子碰撞的声音。筠曦定睛一看,竟然发现一枚戒指藏在白色
油里面!她睁大眼睛,呆呆地注视着那枚亮晶晶的戒指。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仁旭那略带羞涩的声音。
“是生日礼物,喜欢吗?”
“…”“嗯,这枚戒指和你丢的那个一模一样,戴上试试好吗?要不我帮你戴?嘿嘿!还记得我第一次和你求婚吗?本来那天晚上我也把戒指放蛋糕里了,可是没想到戒指跑我嘴巴里了!哈哈,真担心这次又是那样,你可不知道我有多小心哪!”
丢失的戒指…那天晚上,那两个无
之徒一边贼笑一边把结婚戒指从几乎昏厥的筠曦手指上抢走了!
I。TO。J
戒指上还刻着大写的英文字母,代表“仁旭送给筠曦”之意。结婚戒指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所以直到被抢以前,它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筠曦的手指。然而此刻,筠曦却没有任何动作,也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看着那枚浸在白色
油里,和记忆中的戒指一模一样的戒指。看到筠曦如此反应,仁旭心里很难受,为了调节气氛,他赶紧举起纸杯,提议一起干杯。
“哎哟!干杯!咱们应该干杯呀!这么好的红酒本来应该用高脚杯“铛”一下才够味儿!不过,没有的话就用牙齿和纸杯喽!筠曦,来!为了‘我们的幸福’干杯!”
筠曦静静凝视着白色
油里一闪一闪的戒指,注视着仁旭伸过来的纸杯,注视着他那因害羞而通红的脸。大约十秒钟过后,她才安静地把自己的纸杯也举起来,和仁旭轻轻碰了一下。
“干杯!仁旭,为了‘你的幸福’干杯!”
就在这一刻,筠曦终于下定决心告诉丈夫自己今天化妆的理由,是想最后留给他一张美丽的面孔。她轻启像玫瑰花瓣一样红润娇
的双
,一字一顿地说道:
“还有…为了‘我们的离婚’”
~~
什么?为了我们的离婚?
从
子嘴里说出的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一样“轰隆隆”回响在仁旭耳边。莫非我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仁旭显然很难理解
子的这句话。在他看来,虽然世界上存在“离婚”这个单词,但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
会和它产生关联!大概三十秒钟,两人笼罩在死一般的沉寂里。然后,仁旭放下纸杯,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小心翼翼地说:
“筠曦,这个玩笑一点儿都没有意思,太残忍了。”
可是,筠曦却没有跟着他一起笑,更没有顽皮地问“吓你一跳吧?”她就像玩偶一样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仁旭,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嘟嘟!嘟嘟!嘟嘟!危险!危险!危险!警笛声渐渐在仁旭脑海里嘈杂地响起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筠曦啊…”“不是这样的是不是?是我听错了是不是?你倒是说呀,快说呀!”
筠曦努力注视着仁旭不断发问的眼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几秒钟之后,她更冷静、更清晰、更果断地回答道:
“不,你没有听错。对不起,仁旭。这样对你真的很抱歉也很对不起,但也只能这样了!我,不能收这个戒指。我们,你和我,还是分手吧!分手吧!嗯?仁旭!”
“是不是、是不是我刚才说孩子的事,让你难过所以你才发脾气?筠曦啊,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是现在马上就要孩子的,我只是…”
看到仁旭惊慌的面孔,听他辩解说刚才许下的虔诚心愿不过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看到仁旭拽着自己的胳膊,盼望这一切只是个“玩笑”的殷切表情,筠曦感到喉咙热热的,但她强忍住了这份感觉。
不!仁旭,这不是开玩笑。你有权利过你想要的生活,找一个不害怕接触的女人,找一个每天陪你一起睡觉的女人!是的,你有权找一个像孝珠那样拥有漂亮脸蛋儿的女人,有权拥有一个像惠莉那样可以生一个可爱宝宝的女人,更有权过着像星星一样闪耀幸福的生活!你还有幸福的权利,这些你都有!
所以,所以我只能这样对你。
想到这里,筠曦继续冷冷地说道:
“不是那样!是因为我不是因为你!是我不能再这样生活了!仁旭,是我不能再和你这样生活了!”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和我这样生活?”
筠曦的声音一改平时的温柔,越来越低也越来越冷。相反,性格温和的仁旭此刻却如同动物一样大声地咆哮。良久良久的沉默之后,筠曦终于狠心对仁旭撒了一个谎。她只希望当她尽可能残忍、尽可能冷静地说出所谓的“理由”时,仁旭会自己逃开。
“你问我为什么?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好吧,我不想一直到死都只和你过!那未免太可怕了!”
说出这番话来,筠曦感到了喉咙翻出滚滚热
,让她几乎快语音颤抖了。可是即便如此,她仍然故作冷漠地指着旁边的塑料盘子说道:
“看看这个!姜仁旭!你睁大两只眼睛看清楚!现实就是这样!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摔碎碗割腕自杀的女人!一个怜悯这个女人,只能可怜兮兮看着她脸色过日子的男人!这就是我们的现状!孩子?你的手只要一碰到我,我就会浑身打颤,起
皮疙瘩!还孩子?别幼稚了!你说的那些故事只能出现在童话里、出现在梦里!”
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姜仁旭,你这个大笨蛋!就算跟那个戒指一模一样,这也不是原来的那枚戒指!丢了就是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就像死去的孩子不会再回到我肚子里一样,就像已经这样的我无法再恢复到从前一样!
“你问我为什么不能再和你这样生活?好!那我就告诉你!因为和你一起生活,一直到死我都得看你可怜巴巴同情我的眼神!一直到死都得看我留在你脸上的伤疤!你看清楚了,姜仁旭!你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是那个你曾经爱过的,要一直厮守到老的徐筠曦吗?”
“你不就是徐筠曦吗?你就是筠曦!”看着固执的丈夫,筠曦立刻摇了摇头。
“不是!你撒谎!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你曾经爱过的,也爱过你的筠曦了!那个女人在三个月前,在去买冰淇淋的那个晚上已经死了!死了!现在站在你眼前的,只是那个女人的躯壳而已!只是一具既不会笑也不会哭只会
气,不是人更不是女人的行尸走
而已!”
在筠曦如同玻璃碎片一样尖利的嘶叫声中,仁旭的眼睛渐渐
润了。
“神啊!”在这个瞬间,仁旭心中想起了三个多月以前,在那个可怕的夜晚之前,他一直相信存在于某个角落的那个高贵的名字。
“神啊!我,还有我深爱的这个女人究竟犯了什么错?我们究竟犯了什么错您要把我们打入这样悲惨的地狱里?我们不愿意分开,我们只希望常相厮守!我们是在您的祝福下,在圣堂里结的婚!这才一起生活了五个月啊!我们没有犯任何罪!我依然深爱着这女人,虽然她极力否认,但我确信她也深爱着我!可是,可是为什么相爱就这么难?为什么我的筠曦要忍受这样的罪?为什么惩罚我伤心流泪?神啊,如果您真的存在,现在就回答我好不好?”
虽然筠曦狠着心歇斯底里地狂叫,想刺痛丈夫的心,但是,当她看到丈夫泪水模糊双眼时,她依然感到阵阵无法抑止地心痛。此刻,看到身材伟岸的丈夫像小孩子一样伤心地哭泣,她多想把丈夫揽在怀中,多想抚摸那道不小心留在他脸上的伤疤安慰他啊!她多想抱着他哭到天昏地暗啊!然而筠曦知道,她纵有千般难受也决不能这样!她十分清楚,要想让善良的丈夫离开自己,就决不可以这样做!想到这里,筠曦顿了顿已经嘶哑的嗓子,又一次冷冷地说道:
“我们,还是分手吧!让你我之间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不好吗?从此把难过的、可怕的记忆全都忘记!忘记我一塌糊涂的模样,只记住我现在化了妆的美丽面孔,好吗?”
~~
“…说完那些话之后,她在我上班后走了。”
“不愧是徐筠曦啊”看着仁旭铁青的脸,信宇暗地里长叹了一口气。
此刻,两个好朋友正在医院附近的小吃摊上吃乌东面,喝闷酒。信宇一个劲儿劝说本来不想喝酒的仁旭喝几口。
“喝吧,喝吧!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可你现在应该喝杯酒才是呀!又不是叫你喝得跟筠曦一样烂醉!来,喝吧!暖暖身子!就算酒治不了病,至少也能起到纱布的作用啊。”
在朋友一再的劝说下,仁旭看了一眼酒杯,之后一口干了里面的酒。
烧酒顺着嗓子眼儿一直往下
,火辣辣的感觉让仁旭忍不住打了个颤。连喝三杯之后,他又喝了一碗乌东汤,正如信宇所言,身体的确暖和了一些“怦怦”跳的心脏也逐渐安静了下来。筠曦曾经说过,即使没有酒他也睡得着,可是没有酒自己却睡不着,当时记得他还幼稚地嫉妒过酒瓶来着。
子越喜欢酒,丈夫就越痛恨酒。没想到时过境迁,酒此刻却成了他的急救药。
子跑了,离家出走了,就好像那部电影的名字《飘》,她好像顷刻间就飞走了。
仅仅这个理由,就够仁旭连喝三杯烧酒了。
“我很傻是不是?”
仁旭傻傻地看着桌上的烧酒瓶,小声嘀咕道:
“她认真地对我说‘分手吧!’,还让我只记住她化了妆的漂亮时候,我说‘别开玩笑了’,然后就回房了,那个时候我不晓得为什么那么憎恶她。”
是啊,有什么理由不厌恶她说那样的话呢?曾经说好要一起相守到老,可是筠曦却那么轻易地说再见,说分手!没错儿,在那个瞬间我非常憎恶她,甚至比我向她求婚时,她叫我“把一切都忘记吧!”的时候更让我生气。
“她干吗总是要我做一些我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呢?”
她对他说希望他能忘记一切,对他说要一起移民到月球,还有,说要和他分手!三个要求都是他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尤其是,在这三种不可能之中,最不可能、最让人不开心的就是最后一个要求!他讨厌她总是让自己做一些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讨厌她宣布结婚无效,讨厌她那么后悔和自己结婚。是的,现在,他也后悔了。
“有时候,躺在
上我会这样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向她求婚,那我们就不会搬到那个像工头儿住的破破烂烂的小区了。”
“…”“如果那天晚上我不让她自己一个人出去…”
还有最后一个“如果”他更加后悔!他对要去报案的筠曦说:
“别拿我撒气!不听我的劝,一定要出去的是你,不是我!”筠曦…记得筠曦听到这句话时好半天都没能动弹一下,那眼神,仁旭至死都不能忘记!
“唉,照你这么说,倒不如你们当初根本就不认识好了!”
对朋友这句话,仁旭表情严肃地给予了否定。
“不是那样的,绝对不是那样的。”
即使知道后悔已经晚了,每天晚上我还是会克制不住地后悔。如果没有向你求婚,就不会搬到那个地方;如果那天晚上不让你自己去买冰淇淋,或者和你一起出去的话…我是多么多么地后悔啊!然而,纵然我再后悔,再恨我自己,我却从来都没有假设过“如果没有遇见你,如果没有爱上你”的情况。
可是,昨天晚上,我太生气你说出那样的话!筠曦,我从未后悔过,可是你看来却后悔了!
因为太生气,所以无论筠曦怎么喊他,仁旭都充耳不闻,然后回到屋子里了。这还不够,早晨连声招呼都没和筠曦打就直接上班去了。其实,他是害怕,他不敢面对筠曦的脸,他害怕筠曦再次认真地要和自己说分手。所以,他才逃也似地离开了家。可是没想到就在他走之后,筠曦就那样离家出走了。
她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除带走几件换洗的衣服之外,只在客厅桌子留下了两份只要他盖章就立即生效的离婚申请书。
“她去哪了?这个笨蛋,她根本就无处可去啊。”
好像真的没有徐筠曦可以去的地方啊。结婚以前,她一直一个人在外面租房住,她的父亲和继母只是她名义上的亲人而已,仁旭已经打听过了,筠曦根本就没有去过那里。能帮助筠曦的朋友只有明芝一人,可如今明芝的家就是筠曦的婆家,她又怎么可能去那里呢?
“仁旭啊,她怎么可能让你找到呢,如果真想分手的话。”
筠曦的确无处可去,滑稽的是,正因为她无处可去,所以仁旭根本无法猜测出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从这个意义上说,她可以藏身的地方很多。无处可去,就是随处可去,这是什么鬼道理?唉,到底该去哪里找她呢?
“找到她,你想怎么样?”
“?”
“筠曦只想离婚,就算你找到她,凭她那么固执的个性,死也不会改变决定的。你想怎么样?告诉我,姜仁旭,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是啊,姜仁旭,你到底想怎么样?
面对朋友的提问,仁旭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我到底想怎么样?自从筠曦出去买冰淇淋出事的那天晚上开始,每天早上一睁眼,他就问自己到底要怎么样。
此刻,凝视着乌东面热腾腾的蒸汽,仁旭陷入了沉思中。片刻过后他回答道:
“我希望筠曦能好起来。”
“然后呢?”
“然后能像以前一样开怀大笑。”
“不要像现在一样,为了活命只吃一点点,最好能拿起勺子筷子大吃大喝,再长胖一点。”
“希望她不吃药也能睡着。”
“希望她不要讨厌我,在我抚摸她时,不要害怕得浑身颤抖。”
仁旭好像梦呓一样,把内心深处的愿望一一说了出来。忽然,他意识到这是在现实中,于是下意识地停住了嘴。信宇难受地看着仁旭痛苦地揪着头发,翻来覆去地念叨一些自己
儿听不懂的话。
“他妈的,只要她回来,无论是月球还是非洲,只要她愿意我都会陪她去!你知道吗?这就是贪心,我现在非常贪心!”
是吗?这是贪心吗?信宇暗想道。这家伙怎么一点贪
都没有呢?光知道碰上好听的声音就要录下来,除了筠曦以外,对任何女人都没兴趣。这么善良的小伙子,怎么会要摊上这样的事儿!本来这些都是理所当然应该得到的,怎么说成“贪心”呢?
此刻,周围各种嘈杂声不绝于耳,醉汉们喧闹的嘻笑声,烤鱿鱼发出的“滋滋”声,还有小吃摊老板娘跟客人结帐的声音。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仁旭又张开嘴,非常非常恳切地说道:
“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
如果想要这样,必须要先找到筠曦。可是筠曦去哪里了呢?反正,只要不上天不入地,她就一定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