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暑假
轻松使你高兴,轻浮到你头上也使你高兴。
这个时候学校人很少,但研究生宿舍楼却人来人往,分外嘈杂。这个滨海城市,夏季自然是举办各种会议,研究班的热点,而自炊的研究生宿舍楼则是来访学生的最佳宿处。
他觉得心烦。他在此做博士后研究,自认为不同于一般学生,夏季也不能放过。他把打字机敲得狠时,有人叩门,走进来一个中国女生,满脸笑容:“是张博士吗?”
当然是博士,但很少有人这么称呼他。这称呼解除了被人打扰的恼怒“找我有事吗?”
她伸过手说:“里大许多你的朋友向你问好:赵大个,胡四爷…”
他们一起大笑。很久没有听见这些绰号了,他这才仔细端详这女孩。她细挑个儿,虽然并不很漂亮,但长得甜甜的,有一双黑黑的眼睛。而且,不像一般东方个儿细的女子,她的
部发育得很好。她说她是里大研究生,来这里参加一个中国人口问题的研究组,可得到一笔工资。
“你肯定在这个问题上很有研究。”
“嗨,人托人吧,我的教授写了信给这儿的教授,他反正得雇人做助手。洋人哪看得了那么多资料。反正,比去唐人街打工强。这不,我又要请你帮助了。”
我说:“好说。”
“那么你现在带我去市场买些食品好吗?”
从来没有人敢向他这样的忙人提如此要求。但他不快的神色似乎并没引起她注意。她问:“你该什么时候买菜?”
“后天,星期六。”他迟疑地说。
“那就今天买吧,陪陪我,行吗?”
她笑得很动人,很真。他以为自己早学会美国人说No的本领,这次也不忍心说了。
在路上她不停地说话,问此地有哪些热闹去处。但他发现她几乎全知道,大概早问过人,并且早准备去玩了。他很高兴遇到这么一个总是兴致
的人。
谈得兴起,一路回来,自然就一起做了晚饭。饭后他说他必须工作了,她也说箱子还没打开哪。她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同一层楼,在走廊那一端。到十点半,他把打字机关了,突然想起她,好不容易克制住了打电话给她。
第二天她一天没出现,到那经济学教授那里去了。傍晚,突然门被撞开,她喜气洋洋地跑进来,说:“猜不着吧,工资比说好的多一倍!”
他说:“老板这么阔?我可认识这个‘名教授’。”
“他爱怎么花研究金谁管得着?我来请客?”
她所谓请客就是到她房间吃她做的晚饭。今天她聊兴更足。饭后她掏出一包烟,说高兴时不妨
一支,但
一口就呛起来。
他说:“一切嗜好,初次尝试总是不舒服的,不舒服才过瘾,人就有受
心理——如抽烟、喝酒…”
她叫起来:“对极了,还有Sex!”
他张口结舌,他没想到这女孩如此无遮拦。他不是从没碰过女书呆子,但这个场面却使他不知所措。
他设法转换一个题目,说他将到巴黎去参加一个学术讨论会。
“巴黎!”她又嚷起来,把香烟扔进茶杯“我也要去!”
“怎么可能!你不是开会,申请旅游签证两个月都批不下来。”
“嗨,就说你
子,跟你申请不就得了。”
他站起来,他不能再忍受被这女子戏弄。他得采取主动,他说:“弄假成真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呢?”她哈哈大笑“我没想嫁给你。”
他知道他们俩说的不是一件事,但这一点使他特别恼恨,恨自己笨拙、拘谨。
然后他们去楼下每周末总有的舞会。她扭的姿态并不很美,但舞得酣畅淋漓,毫不忸怩。那天他入睡时,头脑里满是她上下耸动的
房和左右弯曲的
肢。他心里骂自己。
一早,他就打电话到她房间,他问:“今天我们什么时间能见面?”
“嗨,大博士,大忙人,”她调侃说“难得你记着我。我今天一天在宿舍里翻译资料,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我从不闩门。”
“晚上行吗?”
“任何时候。”
“夜里呢?”
她咯咯笑起来:“我说过,任何时候。”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力,按
程做完该做的工作。但是到了下午,他做不下去了。恶魔在他心中跳跃,对他说:“现在,就是现在!”
他沿着走廊走去,一种莫名的惊恐使他腿双发抖。他走到她的门口,敲了两下,没回答。在睡午觉,他想。便扭动门把手,门果然没闩上。他走进两步,往房里一看。
两个赤身
体的人相叠躺在
上,吃惊地扭转头来朝他看。上面是那个经济学教授。枕头上她的眼睛瞪得极大,而她修长的腿曲起,象牙那么柔白。
所以你一下子砸了三个人的锅,虹影说。
“她当天就搬走了,后来在学校我也没见到她。我只知道她活得轻松,没想到她如此轻浮。”
轻松使你高兴,轻浮到你头上也使你高兴。虹影说,没有一个女人是轻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