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小姐
开车时一定要打灯,无论白天黑夜;还有,不要躺在
上吸烟!
西平小姐 辛唐米娜
你是司机吗?
如果你是,你又常跑河南那条线,你一定会知道一个叫西平的地方。
西平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路坏的特别快,年年修,年年坏。路之所以会比别的地方坏的快,就是因为路边大大小小千篇一律的饭店。西平的菜肴也没什么特别的,之所以会让那么多的司机和路人停下来,只是因为西平的小姐。
是的,西平的小姐。
其实,看见她的时候我没觉得她有什么好。走惯了大城市,看多了各
美女,再看她们无非都是些庸脂俗粉。没什么气质,没什么学识。这种女人是让那些开着大货车累的半死心里的郁闷得不到发
的爷们儿们受用的。而我,开着黑亮的奥迪,是上海一个还算不错的公司的部门经理。
所以,我对她们没兴趣。
所以在别人都说西平这个地方,柳下惠都会柳下不惠时,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她们一堆人坐在一家叫做唐小鸭的饭店大厅里。
我选这家只是因为这个名字。忘了告诉你们,我的外号叫唐老鸭。
她们像一堆小鸭子一样一摇一摆地走上来。我看到了她,她没什么好,真的。她穿了一身黑色吊带长裙,银色的足有十厘米高的鞋子使她不能正常走路,摇摆的幅度也就比别人大。她说:“师傅,吃点什么呢?”
她的语气像是在做商量,让我很有好感。仔细地端详了她一下,她的脸不笑的时候平淡的像放了三天的啤酒,可是一带了笑容,马上像科罗娜一样的鲜活可爱,溢出了浓浓的泡沫。让我惊讶的是——她的眼睛!透过那
耸耸扑哒哒
拍的睫
,居然会有一双棕灰色的眼珠,像烟草的光泽,眼眶周围好像还粉扑扑的,像无心抖落的烟灰,随时有
噬人的危险。
“黑烟,你又在争客了!”一个白色吊带长裙的女人说。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我想起《大话西游》里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唐僧说“悟空,你又在吓我了!”的情景。我忍不住笑了笑。
原来她叫黑烟!
我笑着对“唐僧”说:“你一定是叫白烟了!”
她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说:“我叫李纯!”
我哑然失笑。
黑烟倒卟噗一笑,说:“进来吃点东西好不好?不要和这个人说话,她有毛病的!”
她将我带到一个大的房间,房间门口有着厚重透明的塑料胶片门帘。
我刚坐定,她忽然叫了一声。然后蹲在地上仿佛在找着什么。她弯着
,领口有意无意地张了开来。不过,我除了黑色
罩外,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抬脸又展开了要命的笑容:“你那儿有没有?”
“什么?”
“螺丝!”她指着那门帘说。果然,有一片塑料上端的螺丝掉了,歪歪的吊在半空中,很是难看。“不给它弄好,这个房间里的冷气就会跑到外面去,你吃饭时一定会热的。”她解释道。
螺丝就在她脚边,因为和她鞋子一样的银光闪闪所以她看不到。我走到她身边拿起这个螺丝,递到她手中,她吐吐舌头笑了起来。好像被烟呛了一口一样,我差点没法呼吸。她拿着螺丝踮着脚步尖努力将它和门框上的那一吻合起来。结果以螺丝掉进她半畅着的领口里而告终。她转过身子将螺丝从衣服里拿出,羞赧地说:“你个子高,你帮我好不好?”
我接过螺丝,仿佛它落进她衣服里后就带了她的身体的热量,有点灼手——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
上好了螺丝,我又坐了回去。
黑烟没说谢谢,却眨眨眼问我叫什么。
我说红烧茄子、排骨清汤。
她笑了笑:“我问的是你叫什么!”
我说我叫唐老鸭,她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瞟了我一眼:“你怎么不说你叫米老鼠?不过这没什么,到我这儿来的每个男人都说他叫唐老鸭,但至少我的心里可以将他记做唐老鸭A唐老鸭B…而你就是唐老鸭Q!”
她去给我安排菜,回来后端正地坐在我身边,我点了一支烟,烟雾中看不清她的脸。
她忽然说:“可不可以不吸烟?”
我抱歉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然后灭掉烟。她怔怔地看了我半晌,毫无预兆地趴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声音绝望悲凉,给人切肤的痛感。李纯跑了进来,把这只失控的黑鸭子抱进怀里向外拖,我无措地说:“我没怎么她…我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黑烟忽然推开她跑到我的面前,很认真地说:“偷
后千万别在
上吸烟!”
我吓了一跳,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女人疯了!
李纯将她拉扯出去,给我上了菜。冲我歉意地笑了笑,说:“她没吓着你吧,她有点…”
菜有些糊味儿,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惟一的想法就是快快吃完,离开这个鬼地方。虽然我没打算在这儿来一次
遇什么的,但是也绝不想在这儿找晦气。
付了钱,我便钻进奥迪发动车子。从二楼的玻璃窗里伸出一个
耸耸的脑袋,是黑烟!
她咧着嘴哈哈地笑:“唐老鸭Q,我记住你了,你真好,肯听我的,不吸烟!”
一只白色的手臂好像是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扯了进去。空气中还
着她的声音“要是他肯听我的不吸烟…我当时叫他不要
,我叫了的,我叫…”这声音像锐器划过玻璃,让我全身起满了
皮疙瘩。
车几乎在路了飞了起来,可是即使这样也无法让我摆
黑烟带来的可怕的感觉。
…
回去的路上,我又经过西平。本来下定决心不会再在这儿停车,但当我发现路上满满全是饭店却惟独没有唐小鸭时,我鬼使神差地踏了刹车,走进一家叫金都的酒店。胖胖的老板
了上来问我吃什么。
我说:“红烧茄子,排骨清汤”
老板转身
走,我叫住了他。我说:“唐小鸭饭店你知道吗?”
他愣了一下,神秘地诡笑起来:“你还真是个重情义的人呢,几年前的相好还记得?当时和你相好的是黑丫头还是白丫头?”
“什么?”我越发的愕然了,但从心尖儿开始向外渗着寒意,让我手脚都有些呆滞了。
“你不知道?两年前唐小鸭就被烧掉了,黑丫头和一个司机烧死在
上,白丫头和老板厨子不是被呛死就是在逃命时被掉下来的大梁砸死了。你瞧,那个加油站——就是原来唐小鸭的位置啊…喂,你怎么走了?你倒底吃不吃啊?”
我麻木地发动车子,又一次逃离了那里。我偷偷望了一眼加油站,那里光线明亮,还有车子在加油,一切看起来很正常。
上了高速,我的心才踏实一些,点了一支烟,想让自己放松一下。却仿佛看见了那双烟灰一样的眼睛在我面前眨动,还有声音在飘:“偷
之后千万别在
上吸烟啊!”我拿烟的手开始发颤,将烟凑到嘴边,耳边霹雳般响起了一句:“你可不可以不吸烟啊?”玻璃上出现一大团
耸耸的阴影,像黑色烟雾一样笼住车前方的路。
我惊惧地扔了烟,将所有的车灯都打开,车窗关紧。
雾淡了,那声音也渐渐远了——“唐老鸭Q,我记住你了,你肯听我…”
回到上海,一切好像是梦,但是我却有了两个习惯——开车时一定要打灯,无论白天黑夜;还有,我再不吸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