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马格丽特也不知如今怎样了,把你拖进泥坑写这么本
书,弄得你进退两难
罢不能。没有人对这此”破事还有兴趣,连你自己都觉得无聊透顶的这种苦难。可她在给你的每那封信上落款都画了个黄六角星,总忘不了她是犹太人,而你要抹去的恰恰是这痛苦的烙印。
你给她打了七八上十次电话,录音带总是重复那”连串带
舌音的长句子,你只听懂”个德文字毕特…无非是请留言口,她却从来没回过电话。她最后那封信中说:找个快活的妞去吧,她不可能同你生活在一起,那会非常痛苦,双倍的痛苦,她希望有个稳定的家,相心有个孩子,做一回母亲,”个中国种的犹太孩子能幸福吗?她信里的中文,一些字还少点笔划,有点古怪,造成种陌生感,不像她说起汉语来那么流利,那么亲切,还那么
感,也包括她的用词,她说
体和
时都那么自然,令你感到她的温暖和
润。可她的信写得冷,把你拒之她
体和情感之外,而且带上嘲弄的语调,令你不免苦涩。你解读的是:她已经三十多岁了,不可能同你满世界
,下一回相见在巴黎或是纽约?永远的尤利西斯,现代的奥德
?就算是一次
遇吧,你许多
遇中的一回,你要的她都给了你,就到此为止。她不可能成为你的女人,像朋友一样就此分手,长久做个朋友或许可能,但不想成为你的妇情。找一个法国妞吧,同她做
爱的游戏,
足你的幻想,给你以灵感,而又不勾起你的痛苦。你不难找到一个这样的女人,一个你要的那种子婊,可她要的是和平与安定,一个能给她温馨的家庭。她并非寻求痛苦,所以摆
不了,也是因为缺少安全感,这你恰恰给不了她。
可你找不到一个这样的女人,听你诉说现世的地狱,人不要听你这些陈腐的真实,宁可去看好莱坞的灾难恐怖片,编造的幻想。你要是编个性
待的故事,做
时没准还得点刺
,享受一回
高
,你却无人可以交谈,只自云口自语,你就同你自己继续这番观省解析回顾或是对话吧。
你得找寻一种冷静的语调,卢除郁积在心底的愤懑,从容进来,好把这些杂乱的印象,纷至杳来的记忆,理不清的思绪,平平静静诉说出来,发现竟如此困难。
你寻求一种单纯的叙述,企图用尽可能朴素的语音口把由政治污染得一踏糊涂的生活原本的面貌陈述出来,是如此困难。你要唾弃的可又无孔不入的政治竟同日常生活紧密一黏一起,从语音口到行为都难分难解,那时候没有人能够逃脱。而你要叙述的又是被政治污染的个人,并非那肮脏的政治,还得回到他当时的心态,要陈述得准确就更难。层层叠叠
错在记忆里的许多事件,很容易弄成耸人听闻。你避免渲染,无意去写些苦难的故事,只追述当时的印象和心境,还得仔细剔除你此时此刻的感受,把现今的思考搁置一边。
他的经历沉积在你记忆的折
里,如何一层层剥开,分开层次加以扫描,以一双冷眼观注他经历的那些事件,你是你,他是他。你也很难回到他当时的心境中去,他已变得如此陌生,别将你现今的自满与得意来涂改他,你得保持距离,沉下心来,加以观审。别把你的
奋和他的虚妄他的愚蠢混淆在一起,也别掩盖他的恐惧与怯懦,这如此艰难,令你憋闷得不能所以。也别浸
在他的自恋和自
里,你仅仅是观察和谛听,而不是去体味他的感受。
你得让他,那个孩子,那个少年,那个没长成的男人,那个做白
梦的幸存者,那个狂妄之徒,那个
渐变得狡猾的家伙,那个尚未丧失良智却也恶又还残留点同情心的你那过去,从记忆中出来,别替他辩解与忏悔。可你观察倾听他的时候,自然又有种愁怅不可抑止,也别听任这情绪
漫
于感伤。在揭开那面具下的他加以观审的时候,你又得把他再变成虚构二个同你不相关的人物,有待发现—这讲述才能给你带来写作的趣味,好奇与探究才油然而生。
你不充兮田裁判,也别把他当成受难者,那有损艺术的
奋与痛苦才让位于这番观审,有趣的既不是你的审判和他的义愤,也不是你的感伤和他的痛苦,该是这观省的过程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