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纪氏
窦昭托腮趴窗台上,看着天空一点点地泛白。7k7k1
进来服侍纪氏起
丫鬟们吓了一大跳,低声惊呼道:“四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纪氏被惊醒,忙
了素
白纱帐子:“寿姑,你醒了怎么也不叫醒六伯母?”说着,她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昨天晚上,她和窦世横说了大半夜话,确定了王行宜擢升。
正酣睡窦世横也被惊醒了,睡眼惺忪地道:“昨天晚上是谁值夜啊?怎么寿姑醒了也没人知道?”然后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还好寿姑听话,这要是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可怎么向七弟
待啊!”他数落着纪氏。
值夜是那个杏眼桃腮丫鬟,名叫采蓝,是六伯母身边大丫鬟。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原本和她一起睡碧纱橱窦昭就不见了踪影。
“是奴婢当值。”她战战兢兢地立纪氏
头“奴婢睡糊涂了,没有发现四小姐醒了。”
六伯父歇六伯母屋里时她能夜里当值,多半是六伯父通房丫鬟。
窦昭思忖着,笑嘻嘻地道:“我悄悄下了
,采蓝姐姐不知道。”
采蓝如释重负,望着窦昭目光比昨天柔和了不少。
纪氏训斥了采蓝几句,让她下去歇了。
丫鬟们进来服侍纪氏、窦世横和窦昭洗漱。
纪氏就道:“要不这几天你睡书房吧?晚上我也好安排寿姑丫鬟当值。”
六伯父有些不悦,道:“我后天就启程了。”
纪氏脸色微红。
六伯父道:“要不,让寿姑和蕙哥儿们睡一起?”
蕙哥儿是六伯父长子。
“那怎么能行!”纪氏反对“寿姑刚过来又搬地方,她会害怕。”
“那你说怎么办?”六伯父有些不耐烦。
窦昭很想说我不害怕,我想要间单独屋子。可她什么也不能说,只能装着听不懂样子任丫鬟们给她穿衣。
“那我跟你去书房好了。”六伯母小声地道“先让寿姑正房安歇。”
六伯父就喊了丫鬟:“去问问,西府老太爷什么时候走?”
昨天晚上,直到他们歇下了二太夫人那边还没有散。
丫鬟应声而去。六伯母另一个大丫鬟叫采菽指使着媳妇子摆早膳。两个浓眉大眼孩子丫鬟、婆子簇拥下走了进来。
大是蕙哥儿,学名窦政昌。今年九岁,小
名芷哥儿,学名窦德昌。今年七岁。
窦昭瞥了一眼窦德昌。6zz
前一世。窦德昌是窦家异类。
别人读书时候,他到处闯祸;别人成家时候,他拐了纪家大归表姐;别人立业时候,他早翰林院里养蝈蝈了。是京都城里有名顽主。
给父母行过礼后,窦德昌不顾恭立旁哥哥。撒着娇儿扑到了母亲怀里。
纪氏宠溺地笑着,把小儿子从怀里拉开:“都已经上学了,可不是小孩子了,小心四妹妹笑你。”
昨天他们已经见过面了,还一起去了三伯父家吃饭。路上,窦德昌偷偷地揪她辫子,被窦政昌狠狠地瞪了一眼才作罢。
他不以为意,冲着窦昭喊了声“四妹妹”,又嬉笑着依偎了母亲怀里。
纪氏哭笑不得。
窦昭侧过脸去。
她想起了自己两个儿子…
那边六伯父问起窦政昌功课:“先生昨天讲了些什么?”
窦政昌毕恭毕敬地道:“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作何解?”
窦政昌道:“人不知我,于我无损;我不知人,则贤愚不分,善恶无别,足以败事败身。”
六伯父满意地点了点头,望向窦德昌。
窦德昌乖巧地站直了身子。
管如此,六伯父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他沉声问道:“先生昨天都讲了些什么?”
“苏明允,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他答得飞,一看就知道读
于心。
“作何解?”
“我们可以到了二十七岁再读书也不迟。”
六伯父“啪”地一声拍了屋子上,脸色铁青。
窦政昌则低了头,肩膀一耸一耸。
窦德昌求助似朝纪氏望去。
纪氏脸色比窦世横还要严峻。
窦德昌缩了缩头,乖乖地道:“苏明允,名苏洵,号老泉,眉州眉山人…”
六伯父面色微霁。
先前六伯父派去问事丫鬟回来了,禀道:“太夫人那里一直没有散。”
六伯父愕然,对六伯母道:“我去看看!”
“先用了早膳再去吧?”六伯母道,六伯父已摆了摆手,匆匆出了门。
窦政昌、窦德昌兄弟表情都松懈下来,窦德昌是三下两下窜到了椅上,还朝着窦昭招手:“四妹妹来,今天有韭菜盒子。我们家厨娘做韭菜盒子可好吃了。她是我娘从宜兴带来,她做韭菜盒子和祖母、三伯母她们做都不一样,你肯定没吃过。”
六伯母是南方人,用不惯炕桌,六房吃饭都用桌椅。
“你怎么像个猴子似,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纪氏笑着喝斥他,把窦昭抱放了桌前圈椅上,又怕窦昭不习惯,指了个丫鬟专门扶着窦昭。
窦德昌冲着母亲做鬼脸。
纪氏和窦政昌都哈哈地笑。
用早膳时大家虽然都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礼仪,但都笑盈盈,气氛很好。
用完膳,兄弟俩恭敬地给母亲行礼告退,去了族学。
纪氏则带着窦昭去给二太夫人问安。
窦昭望着一路参天大树,想着昨天晚上听到话。
再过两个月。王行宜将擢兵部右侍郎兼佥都御史、甘肃巡抚,负责马市之事。一年后,蒙古人进犯,王行宜击退蒙古可汗鲁都,俘获战马五千匹。杀敌三万余人。晋陕西抚巡。
之后王行宜多次击退蒙古人,功战赫赫。王知杓因此被荫封密云卫四品指挥佥事。
而她五伯父,还吏部侍郎位置上苦苦挣扎,直到七年后曾贻芬病逝。他才何文道支持下进入内阁。掌管吏部。可相比王行宜,他声望不止差了一星半点,以至于资历比王行宜老,管堂部比王行宜重要。排名却一直王行宜之下。
这一世,她重生打破了既有轨道。事情会不会又有所不同呢?
窦昭微笑着,和六伯母一起止步于二太夫人门前。
二太夫人面前得力柳嬷嬷朝着六伯母使眼色:“太夫人有事和西府老太爷商量,今天就免了几位太太、
晨昏定省。”
六伯母和碰到一起二堂嫂一家笑着离开了二太夫人居住院子。
二堂嫂悄声问六伯母:“您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六伯母摇头,道:“你要是听到了什么音,记得跟我说说。”
“那是自然。”二堂嫂笑着点头,朝窦昭伸出双手“来,寿姑,给二堂嫂抱抱。”
窦昭从六伯母怀里挪到了二堂嫂怀里,二堂嫂吩咐跟着她一起去给二太夫人问安孙儿“喊姑
”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分别五岁、四岁,女孩两岁,都闪着亮晶晶眼睛好奇地望着窦昭喊着“姑姑”
二堂嫂把窦昭放地上,笑道:“和你侄孙们玩去吧!”
六伯母却牵了窦昭手:“我们还要去大嫂那里问安,等会再去你那里串门。”
二堂嫂笑着应好,和她们东跨院那株百年桂花树下分了手。
六伯母抱着她慢慢地朝自己居住方向走去。
窦昭有些奇怪。
六伯母突然停住了脚步。
跟她们身后丫鬟顿时都站定不动。
六伯母只身抱着她去了不远处水榭。
“寿姑,”她把窦昭放水榭铺着水磨石方砖地上,蹲下身来,神色严肃地望着窦昭,轻声问道“你想不想读书?”
窦昭愣住。
六伯母那位探花祖父,是文坛鸿儒。六伯母家学渊源,不仅精通音律,而且写得一手好定,据说有时候还会和六伯父讨论制艺之技。江南男女大防胜于北方,家中精通文墨千家闺秀都是跟着自己母亲或是嫂嫂、姑姑读书,只有那些晋之家才会请了老儒做西席。
难道六伯母想教她读书不成?
从前她只是觉得自己字不如那些读了书大家闺秀好,昨天听了六伯母话,她才知道自己和那些真正有学识女子差得远了。
如果能跟着六伯母读书,就再好不过了。
她使劲地点了两下头。
纪氏笑起来,目光柔柔,温声道:“好孩子,你要记住了,人从书里乖。”
她是可怜自己被人当成了棋子还要对那些摆布她人感激涕零吧?
窦昭心里涩涩。
她们回了屋。
几个婆子正等着六伯母示下。
六伯母却没有理会。
她仔细地看了看窦昭描红,吩咐采菽:“你把我书房里那本《茂松阁》法贴拿过来。”回头看见窦昭睁大了眼睛望着她,笑道:“《茂松阁》法帖是我姑姑当年写给我,比较适合女孩子练习,你先照着描红,下午我再仔细地告诉你怎样运笔。”
把父亲那套全否定了。
窦昭讪笑。
六伯母这才让等庑廊下婆子进来禀事。
窦昭则被采菽带去了纪氏书房。
那书房靠墙俱是一人多高书架,密密麻麻垒满了诗书,只书房正中放了张大画案,两把圈椅。
画案旁摆了个极大旧磁缸,
满了各式各样画卷,画案上则摆了个旧磁筒,
了一大把用过笔,边上一个镶莲纹珐琅盒子,颜色
丽,做工精致,却放着块用了大半旧砚,一小截指头般
细黑墨横砚上。
窦昭坐画案前,未曾磨墨已闻见淡淡茉莉香。
这才是有底蕴世家陈设。
她不
心里暗赞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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