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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忘年交斗诗论治水 众官员
 宋礼和潘叔正二人兴致地端坐在太白楼旁边的小酒馆里喝酒,以诗行酒令。

 潘叔正说:“李商隐在《隋宫》中写道‘紫泉宫殿锁烟霞,取芜城作帝家。玉玺不缘归角,锦帆应是到天涯。于今腐草无莹火,终古垂杨有暮鸦。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是批评隋炀帝的,大人,请喝酒吧。”

 宋礼争辩说:“这个是李义山的感慨之作,不一定是批判,你看‘玉玺不缘归角,锦帆应是到天涯。’如果玉玺不归了李渊,说不定隋炀帝的帆船已经开到天涯海角了,哪里是批判呢?说的不对,你喝酒!”

 潘叔正喝了一口酒,说道:“这次就依您吧,我再举一例,唐朝诗人胡曾写过一首《汴河》的诗,‘千里长河一旦开,亡隋波九天来。锦帆未落干戈起,惆怅龙舟更不回。’这一首应该是批判的了吧,您老喝酒吧。”

 宋礼一干而尽,说:“可晚唐时期的皮休就高度赞扬大运河,他说‘在隋之民,不胜其害也;在唐之民,不胜其利也。’他写了首《汴河怀古》:‘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如果没有隋炀帝造船游江的奢侈的话,他的功劳应该与大禹治水相提并论了,怎么样,你喝酒吧!”

 潘叔正也学习宋礼的酒风,一饮而尽。他接着说:“我想起来了,还有一首是李敬方的《汴河直进船》。这位台州刺史写诗不多,《汴河直进船》却传了下来:‘汴水通淮利最多,生人为害亦相和。东南四十三州地,取尽膏脂是此河。’意思是大运河的创建,使江南四十三州的民脂民膏被搜刮殆尽啊!”宋礼说:“你又错了,你看看前两句‘汴水通淮利最多,生人为害亦相和。’第一句说的是利最多,第二句是利害相和了,后两句说的是,对百姓有害,可是对朝廷有利啊!青年人,你喝酒吧!”

 潘叔正争辩说:“这首诗说的是大运河带来的利弊都有,看你站在哪个角度来看。喝酒也是这样,从大人的角度来说,应该我喝,从后生的角度看,应该大人喝,我们同喝这杯酒,怎么样?”

 宋礼说:“好,同喝同喝!”

 二人煮酒论诗,喝得畅快淋漓。

 这时,杜晓言等一干人等急匆匆地找到这里来了,杜晓言抱怨说:“宋大人叫我们好找,整个济宁州都翻遍了,原来藏在这里吃酒!这是什么地方?是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人吃酒的地方,快快请,请到济宁州最好的内府酒楼一坐,我好给您老汇报汇报济宁州的情况。”

 宋礼说:“我在这里吃的就好,正好也算吃完了,我和潘同知沿着运河走一走,你们先回去吃饭吧,我有事再去找你。”

 知州杜晓言看拗不过宋礼,只好悻悻地回去。看到颜开在身边,对颜开使了一个眼色。

 颜开是个多精明的主儿啊!他马上用河南话对宋礼说:“宋大人,我也陪你走走,我原来当过河工头,有些情况啊,比同知大人摸得还清呢!”

 宋礼看了看颜开,说:“行,那你领我们走吧。”

 杜晓言他们走远了,这才擦了一把冷汗:“哼,多亏颜开这小子机灵,让他跟着,潘叔正就不敢在尚书面前说我半个不字!”

 宋礼、潘叔正和颜开三个人沿运河向北走,在沟渠、桥坝等处驻足连,查看现场。

 在老运河天井闸,颜开对宋礼介绍说:“尚书大人,这是大闸。”

 宋礼问:“什么大闸啊?”

 颜开说:“大闸,就是大闸呗。”

 宋礼问:“我问你什么来历。”

 颜开挠挠头皮,说不上来。

 宋礼打趣道:“怎么样,闸住了吧?”

 颜开解嘲道:“我呀,是枣核儿解板子——没几句(锯)。大人,这可怪不得我,我从小没被饿死,能长这么大,还能为您老人家鞍前马后地跑跑腿,就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宋礼说:“你没有文化,只能跑跑颠颠,就是不行。惟献兄,你来讲讲这个闸的情况。”

 潘叔正说:“这座天井闸,又称会源闸,百姓俗称大闸。元朝开通京杭大运河,就是以济宁为运河的枢纽,为了增加运河里的水量,先是挖了一条洸河,把山东泗河的水引到济宁来,又挖了一条府河,把大汶河里的水引到济宁来,元朝在济宁建了这座大闸,就是用来调节泗水、汶水济运的水势的。”

 潘叔正又指了指南面的一座运河大桥:“宋大人,您再看旁边那座桥梁,如一条飞起的长虹,那叫南门桥,也叫飞虹桥,桥的一半是石桥,一半是木桥,木桥是活的,下面有转轴,可以转动。这座闸和那座桥,通过启闭来放大船通行,是整个元朝大运河南北通航的关键呢!元朝诗人朱德润在《飞虹桥》一诗中描绘当时的风貌:‘任城南畔长堤边,桥大水如奔湍。闸官聚水不得过,千艘衔尾拖双牵。非时水法有,关梁夜闭防民中市贸群物聚,红氍碧碗堆如山。商人嗜利暮不散,酒楼歌馆相喧阗。太平风物知几许,耕商处处增炊烟。’可以说,是大运河带来了济宁州的繁盛。”

 宋礼说:“我这次回去就向皇帝上书,一定要开通会通河!”

 潘叔正说:“好,我盼望着听到您的佳音!”

 宋礼说:“好在,我们只是重新修复会通河被淤积的这一段二百多里河道,工程量不算太大,皇上一旦首肯,我们就征集民夫开挖,很快就能见成效!”

 潘叔正兴奋地说:“真是太好了!”

 宋礼说:“走,咱们沿着运河,继续考察。”

 潘叔正说:“好,我们继续走!”

 就在宋礼和潘叔正、颜开考察运河的时候,济宁州衙门里已经热闹异常。山东布政使韩大人、兖州府知府顾大人接到知州杜晓言的禀告,专程赶到济宁,来陪同宋尚书考察运河。杜晓言热情地接这些从省、府里来的大人们,把他们安排到后宅的客厅里,一边说话,一边等宋尚书回来。

 等大人们一一坐定,杜晓言安排沏上一壶上好龙井茶,大家慢慢地品茗。

 杜晓言向山东布政使韩大人、兖州府知府顾大人诉苦道:“嗨,两位大人,我先向两位大人检讨!你们说,我这成什么事儿呢?接到宋大人要来的消息,我出城到北门去接,为他让出了衙门和这座后宅院,还安排了内府酒楼宴请他,又请韩大人、顾大人两位大人亲自来陪他。我没有失礼的吧?嘿,你们说怎么样,宋大人他,竟然拉着我的副手潘惟献独自去了运河查看,二人还坐在太白楼旁边的一间又脏又破的小酒馆里喝酒,也不知道潘惟献向宋大人汇报的是什么?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济宁州是小地方,纱帽翅儿小,丢了就丢了,无所谓,可是,如果连累了府里、省里都跟着丢人,我的罪过了就大了啊!”兖州知府顾大人生气地说:“尚书大人是京官,我们不好说。可是,这济宁同知潘惟献是不是那个专门找我,让我上折子修河的人啊,他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样的人,什么事儿都可能惹出来!接待上级,很重要!这是脸面上的事儿,可了不得!该谁去陪同,到哪里去,说什么话,都是要知州大人你亲自掌握,反复斟酌,他这样随随便便的,要出大事儿!我兖州府倒还无所谓,不就是个上传下达的地方嘛,可是,影响了我们山东省的荣誉,可就是大事儿了!”

 山东布政使韩大人气得不行,但是,他这一级的官员,批评人直接发脾气,显得没有涵养。于是,他绕着弯儿说道:“宋大人是工部尚书,主管河工水患,城池修造,不是吏部、御史台和督察院,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潘惟献他这种做法,程序好像有问题,以后啊,可要对他看紧点儿!”

 杜晓言说:“对,两位大人分析得太到位了!我已经安排了一个叫颜开的心腹跟着监督他们,那是个机灵鬼,有他在,潘叔正不敢说,就是说了,我们马上就能知道!”

 顾大人放心地吐了一口气:“哎,杜大人,你这就对了!对这样不按照规矩出牌的人,一定要留一手,马虎不得!回来听听他汇报的什么,如果出现什么失误,一起弹劾他。我就不信了,制服不了他!”

 韩大人也放心地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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