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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里外
 随着四更时分的打更声响过,寂寂无声的皇城中开始一点点慢慢苏醒了过来,乾极宫正殿仿佛一刻间亮如白昼,宫人太监们往来奔走不停,新的一天从这一刻开始。

 整个皇城如乾极宫一般四更即明的便只有西南边的慈宁宫,新帝嫡母——如今的东太后姜太后的居所。

 自亲子孝烈太子故后,当时尚是皇后的姜皇后便养成了四更即起,起身后漱洗毕,先到东侧院开辟出的佛堂里,为孝烈太子点燃三柱清香,无论夏秋冬,近九年的时光里,无一例外。

 四更的打更声一响完,两位姑姑并七八个宫人蹑手蹑脚地走进姜太后的寝宫内室,低眉垂目,一言不发地伺候姜太后起身,打扮收拾妥当后,再服侍着姜太后前往宫内的佛堂,两位姑姑随侍入内,几个宫人在佛堂外的穿廊等候。

 点燃三柱清香,默默诵念完往生经,姜太后这才转回寝宫,在五更时分上朝的鼓声敲响时,开始用起自己的早膳。

 “寒霜,今是什么日子了?”在姜太后还是皇后之时,不论是和先帝,还是和先孝烈太子共用膳食时,她都怎么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老规矩,如今夫君、儿子皆先她而亡,她似乎也随之而去了大半,只在这早晨时,还愿意说上几句“真心话”

 在长桌两侧的各领着两名宫人伺候着姜太后用膳的两位姑姑,是姜太后进宫时带进来的两个大丫头,一名寒霜,此时在姜太后左侧伺候,听见姜太后问话,忙放下手中的筷子,令身边的一位宫人结果活去,上前到距姜太后五步,福身低头回道“太后娘娘,今是长历元年三月十二,今年的恩科会试便是今开始。”

 姜太后慢慢地咽下一只水晶虾饺,然后便搁下了筷子,仿佛是听了寒霜的话才恍然大悟的模样,似在向寒霜确认,又似在自言自语地道“都三月十二了啊!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你们说是不是啊?”

 可不等寒霜等人答话,姜太后便转了话风问道“寒霜,朝堂上可定下了武举的日子?是哪一天呢?白,这些都撤了吧!上贡的普洱茶不是到了吗?茶就就上普洱吧!”

 寒霜恭敬地回了“已经定好了是三月十五那天开始,国公府上,有三位少爷参加,其他旁支庶支,说是有二十几位少爷也会参加,满京里屈指算算,就数咱们公府里人丁兴旺了。”

 寒霜多嘴了这么一句,本是想让姜太后也跟着高兴高兴,可姜太后神色间,却丝毫不见变化之,寒霜也就很识趣地闭口不再多言了。

 这时,白从外面奉茶进来,一边上茶,一边回禀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今儿不是十二么?哀家不是早就定了逢五逢十才是请安的日子?她这会儿过来请安,可说了是为何而来?”一边品着茶,姜太后一边有些满不在意地询问道。

 “您怎么忘了,三月三十不是您的千秋寿辰么?皇后娘娘想是定好了怎么给您办,先来禀报您一声,看您可还满意?”

 姜太后重重搁下了茶盏,嘴角泛起一丝讥讽道“先帝薨逝连周年都未过,哀家一个寡妇,孝期还未除,做什么寿辰?你去传哀家的懿旨,哀家要为先帝守丧,今年的寿辰不必庆了;今儿不是请安的日子,哀家就不见皇后了,让皇后领了懿旨回宫去吧!”

 柳皇后来请安却被姜太后拒于门外之事,在慈宁宫中连一丝花都未掀起,宫人们依旧沉默寡言地忙着自己份内的差事,姜太后在宫内的园子中散了几步,便又回到佛堂内开始抄录经书,似乎心无法真正定下来,总是抄了裁,裁了抄,如此三番两次之后,姜太后也不再勉强,搁下纸笔,出了佛堂,让白和她对弈起来。

 “凉王可去过大佛寺了?”姜太后执黑子先行,黑子方落,便开口问道。

 “入京后去过两次,凉王妃倒是去过三次了。”

 “他们可见过慧慈了?”

 “尚未得见,听说是慧慈师太随慧悲师太闭关研习佛法了,此间不接见任何香客,是以并未得见。”

 “慧慈倒是一如既往是个乖觉的;她这会儿避着些也好,且让梁氏再风光些日子好了,咱们这位皇上,怕是还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从生母身边抱走,等凉王立起来了,哀家就送份大礼给梁氏;烈儿,你在九泉下安歇吧!母后一定会帮你报了大仇的。”

 见姜太后自说自话,白只恍若未闻,心神只集中于棋盘之上,并不与姜太后搭话;姜太后见白一幅木头人的模样,便歇了这话头,又问起了别的“不是说曾家那条漏网之鱼——那个玉童子也进京了么?他有什么动静?去过大佛寺了么?”

 白斟酌了一番才回道“曾家那位小公子是踩着凉王的脚后跟进的京,带了一房妾侍,是林家族中的一个孤女;妾侍安置在施侍郎府上,自己却是住在了凉王府里,一直随着凉王进进出出,连之前的猎,凉王也带了他一起去;不过如今却是离京回了广宁府,奴婢斗胆让人查了查,原是他留在家中的已有身孕的室出了岔子。”

 姜太后脸上的神色稍微变了些,语调中也带着三分趣味“哦?他娶了?岳家是什么人家?”

 “门第很是悬殊,曾家小公子娶的那女子,不过只是个家中有个小铺子,几十亩田地的一个小门小户人家养大的。”

 “农户家的女儿?”姜太后饶有兴致地喃喃自语着,连落子的动作都缓了缓,复而抬起头来,吩咐道“白,把这女子护住了,曾家有这么一位当家主母,哀家老怀甚安啊!”话说出口后,苏雨又觉得有些不真切,许是自己眼花了,明明睡前都没这人的“难道真的是自己太思念相公了?”苏雨心中暗自琢磨道。

 为求个确认,苏雨使劲地又眼睛,然后透过两个松松捏着的拳头里往外望,那人影还是能瞧得真真切切的,苏雨这才确信是曾林回家来了,可哪怕再是确信,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呢?

 脑海里有些纠结,连着眼窝的两个拳头都忘了放下,一幅呆呆傻傻的模样;曾林就这么任苏雨一直打量他,心里在猜度苏雨到底要打量多久,可不想苏雨竟是这么愣住了,曾林有些失笑,摘下苏雨的两个小拳头握在手里摇了摇,万般柔情地道“雨娘,为夫回来了!”

 “相公,你真的回来了?你回来了真好!”苏雨的行动比思想还快,不假思索地给了眼前这人一个拥抱,然后叽叽喳喳地问个没完“什么时候到的?这会儿什么时候了?你吃晚饭了吗?饿不饿啊?会在家里待多久啊?…”

 苏雨一口气问了许多的问题,曾林这会儿可顾不得一一回答这些,抄起头的披风给苏雨披上,温和地提醒道“不是饿了吗?先去吃东西吧!仔细孩子又闹你!”

 “你都听说了啊?”苏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孩子如今可爱闹腾了,一个不如意就闹腾得我好几天都没精神。”

 曾林凑到苏雨的肚子边,半哄半吓地道“宝宝,你要乖乖听你娘的话哦!不然爹爹就先给你记在本子上,等你出来了,要打你的小股的哦!”这下苏雨不乐意了,一把推来了曾林,轻轻拍拍肚子安慰道“宝宝,你爹坏,咱们不喜欢他了,你这么乖,娘是不会让人打你的小的,谁都不让。”

 这还没怎么着,苏雨都这么护着了,曾林忙投降道“雨娘,我不过是吓吓他,哪里舍得真的动手打他啊!”苏雨得了曾林的保证,又听见外间顾妈妈回道,说宵夜已经准备好了,苏雨便暂时放过了曾林,奔向她的美味夜宵去了。

 曾林则缓缓跟在苏雨身后,再次无比地庆幸,苏雨和孩子都还是好好的。

 曾林归来后,众人像是心中有了定海神针,一门心思地只顾办好自己的差事,旁的那些杂乱思绪,一下子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苏雨这会儿完全没劳心劳神的意愿,见曾林愿意接手她管的事,忙不迭地一下转移给了他。

 仍是背着苏雨,曾林又领着妈妈们上上下下将府里里里外外翻查了个遍,仍是没寻见任何异常状况,于是曾林和妈妈们都只能暂且将此事搁下,将这份悬疑挂在了心上;后照顾、伺候苏雨时,越发的经心和谨慎,苏雨吃的、用的、玩的,无一不是再三查验过方才送到苏雨面前的。

 只有苏雨,在曾林和众人的一致隐瞒下,丝毫没有察觉到府里的暗涌;有了曾林在身边陪伴着,她的子越发活泼了起来,自己亲自动手折腾些什么的兴趣越来越高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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