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山雨欲来
这一年冬天的北方特别的寒冷,雪也特别的大。也许是苍天都不再眷顾虚胖积弱的大宋,给南侵的女真人营造了这样的天时方便。
干了一辈子艺术工作的诗画皇帝赵佶主动下岗了,带着他的爱姬与墨宝们逃到了南方,将
摊子扔给了新君赵桓。
历史并没有因为楚天涯的“横空出世”而偏离太多原本的轨迹,新君赵桓登基之时,改年号为——靖康!
此时,完颜宗望已经兵临东京城下,一座人口百万的巨大城池,被女真人不到十万兵马困死得水
不通!
此前完颜宗望打到黄河时,镇守黄河的数万宋兵在他们的宦官统帅的带领下,一呼而逃作鸟兽散。导致这一处天险根本无人防守,完颜宗望得以轻松渡河。失去了这一支人马,东京的兵力显得捉襟见肘。但不幸中值得万幸的是,蔡京等一帮投降派的顽固jiān臣,也一同跟着赵佶逃跑了。新君赵桓在擦干了眼泪之后发现自己已是退无可退,只好招集文臣武将、号召城中百姓一同抵御金兵。
事实证明,大宋并非是没有能人,军队也并非是不能打仗。年轻的赵佶启用了此前并不显山
水的兵部侍郎李纲指挥东京的防御战。结果,完颜宗望没讨到什么好果子,东京一时保住了。
这时候,大宋驻守陕西一带的十万西军主力,在名将种师道紧急开至东京参与东京保卫战,其他各种勤王救驾的人马也陆续开
过来;完颜宗望孤军深入以少数兵马围困东京,原本要与之在东京城下会师的完颜宗翰所部,又被绊在了太原。现在,完颜宗望可以也是陷入了军事上的绝境,时局朝着极度有利于大宋的方向发展。
可就在这样的大好局势之下,大宋的官员将军们再一次旧病复发——文武相轻争权夺利,打
异己相互倾轧,全然忘了国难当头!
事情是这样的。
李纲本是一介书生文官,官不算太小,但现在他典掌东京的全部兵马大权,他以前那些上司们心里早就不痛快了,
夜就琢磨着怎么给他使绊子、让他难堪、赶他下台。率领西军前来救驾的种师道乃是常年镇守一方的名帅,又出身将门声望极高,哪里愿意和李纲平起平坐?
于是,顽固的文臣投降派与主战派之间,乃至主战派的内部,都爆发了极大的矛盾。刚刚登基的新君赵桓哪里弹
得住?原本十分危急的时候,众人尚且能够抛弃私念共同抗敌;现在局势刚刚好转一点,他手下的这些人又开始勾心斗角窝里内斗了!
赵桓本就心里很没有底,要不然又怎么会哭着闹着不肯登基为帝?——女真人强悍的骑兵不仅仅吓退了驻守黄河的十万宋兵,也早已吓破了大宋朝廷上许多人的胆,当然也包括赵桓。再加上,赵宋的官家从来都不大相信武将,总害怕武将的功劳高了、兵权大了就会心怀不轨的造反。现在赵桓也犯起了“职业病”看到两名统兵大将种师道与李纲完全掌握了东京的所有兵马,卧榻之侧睡了两头吊睛白额大虎,赵桓寝食难安早晚就想着把这两人手上的兵权夺回来再说。
他都忘了这两头大虎其实来救他性命、是来帮他抵抗东京城外的那一群辽东饿狼的!
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历史上十分著名、也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西军将领姚平仲请战前去偷袭劫取金兵军营,但军事计划居然提前
了,导致大败。曾经也是西军中的一员猛将、出身将门世家的姚平忠,害怕回去后受到惩罚,骑着马驴一阵狂奔,一口气跑到了川蜀之地才停下来,躲进了深山老林里。
历史上,民间留下了许多关于姚平仲的传说,说他在几十年后才从山里出来,俨然已是一位得道神仙的模样。
这些且先不停,单就只说他战败后逃亡的本事,古往今来恐怕无人能及,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创举。
此战败后,李邦彦等一些主降派总算是捉到了最有力的把柄“帮助”赵桓把种师道和李纲这两个救驾有功、守城得力的军事统帅,都给罢免了!
兵权夺回来了,赵桓的心也安了。他虽然当了没几天皇帝,但满肚子腹黑却是学了个
圆巧。或许他明白,这一支女真人的兵马虽然强悍,但他们现在这样想要一口气打下东京,却是不大可能。因此,给点甜头把完颜宗望打发走,再顺势收了兵权巩固自己的新君地位,应该是最划算也最合理的方针!
于是,赵桓毫不犹豫的这样执行了。就在罢免了李纲与种师道不久,他马上派人去找完颜宗望“议和”不管完颜宗望提出什么样的条件都可以答应,只要两家讲和,只要完颜宗望退兵离去。
原本完颜宗望就已经超额完成了军事计划,之所以敢于以少数人马围困东京,就是看准了南朝的政治**与军事无能。但他苦等数
不见完颜宗翰的那路人马来接应,南朝的西军主力却来救驾了,他也开始心里没底,反正已经捞足了好处,他便随时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但是,赵桓和他手下的大宋新一代投降派新宠们,现在都只盼着完颜宗望赶紧滚蛋,不要再搞得这样
飞狗跳人心惶惶,打扰到他们的甜美生活。只要完颜宗望肯讲和、肯撤兵,他要提出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包括割地、赔款、称臣!
大宋朝廷的**堕落与政治上的昏庸无能,再一次让完颜宗望震惊不已。他恐怕到死也想不明白,就在他们陷入了凶险绝境、准备撤军而走的时候,突然天上掉陷饼,差点砸得他两眼昏花。
捏到了这样的软柿子,完颜宗望哪里还会客气。他狮子大开口的索要了大批的金银财宝,还提出要与南朝划黄河而治,让宋廷永久割让河北的三大重要军镇与太原,并
出南朝私下藏纳辽国余孽——飞狐郡主!
赵桓毫不犹豫的全答应了。他打开国库翻了个底朝天,几乎是倾尽所有拿去打发完颜宗望。并马上下发圣旨派出使臣赶往河北三镇与太原等地,宣读“天子圣旨”让这些地方放弃对金兵的抵抗、从此乖乖的跟着金人过日子。
不仅如此,赵佶还生怕完颜宗望走得不安心、不风光,派了十万大军一路护送他过了黄河;他还颁下严令,不准任何人向女真人挑衅寻仇,否则杀无赦!
完颜宗望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南朝友人的热情与好客,他走得大摇大摆,走得风光体面,同时也心有不甘——这样腐朽的王朝我女真若不取而代之,岂非是暴殄天物?!
赵桓倒翻了箱底搬出来的财物,不惜血本割让的祖宗领土,非但没有填满女真人的
望与野心,反而让其越加的膨
开来!
女真人退兵了,盟好和约签定下来了,赵桓及满朝文武总算是稍稍安心,又可以坐下来品酒论诗狎jì作乐了。
这时候的太原城,却是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女真人围城已有一个多月,太原城中的十五万军民在紧张与惶惑之中度过了新年除夕。就在大年三十与新年初一,完颜宗翰还特意派兵来攻打了两回城池,以示对南朝的同
致以新年的问候。
虽然完颜宗翰没有全力攻城,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打打停停,从未问断过战斗与sāo扰,太原城中的每一个人,神经就从来没有放松过哪怕是一刻。而且,守城的器械消耗得相当严重,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月,各种的“杀器”已经消耗了大半。再加上只要发生战斗就会有人员伤亡,城中的守军不断减员,而且伤员不断增多医药就成了一个大问题,粮食也在一天天的减少,朝廷的援军却遥遥不见踪影。
城里的将士百姓们,经历了一多月的精神与**上的双重折磨,全都疲惫不堪压抑万分。种种危机,暗
汹涌。
对此,负责城中治安的楚天涯感觉最是明显。最近这些日子以来,城里的案发率明显的增高了许多倍,几乎每天都有打架斗殴、抢|劫杀人这样的恶
|事件发生。每个人的心中都积
了太多的压力精神同度紧张,经常是一言而不合就会酿出冲突。
这种局面,在女真人刚刚围城时曾经发生过,但当时得到了完美的解决,因此平静了有一个月。现在再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谁也没有办法彻底的解决它了。
唯一能够解决的办法,就是围城得解,战争停止!
这一
下午时分,楚天涯刚刚率领军巡,帮助王禀一起成功的打退了一次女真人的攻城,师徒两人都疲惫不堪,好不容易
出片刻空闲,坐在城堡雕楼里喝上一口热茶。
现在城中物资已是十分缺乏,能有茶喝,已是一项十分奢侈的享受了。
众军士们在清理战场残局,今天的损兵又不少。经历了大小十几次的sāo扰与战斗,女真人变得聪明了许多。他们不再那么玩命的爬城墙、闷头攻击了,而是更多的采取骑
掩护与攻城器械相配合的办法,不以攻下城池为目的,而以打击城头上的守城卫士,制造伤亡为主要动机。
楚天涯带人救治伤员的时候,身上都中了一记
矢。所幸穿着厚甲箭矢的力量也不是太强,他并没有受伤。但这枚箭仍是扎在了他背后的铁甲上,费了好大力气才拔下来。
“天涯,最近几天你也亲身经历了几次战斗,感觉如何?”王禀问道。
“还可以,能适应。”楚天涯答道“虽然我曾经经历过一次
搏战,但那只是小场面,远远不及现在的守城战来得惨烈。女真人的骑
功夫真是厉害,这么高的城墙、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的箭矢
过来,还能刺破我身上的铁甲!”
“现在完颜宗翰的用心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想用持久消耗战的办法,来对太原进行
食。”王禀说道“虽然我们现在被困守于城中无法得知外界的消息,但根据完颜宗翰的表现可以推测,我们的朝廷恐怕是遭遇了莫大的危机。否则,怎么可能完全对太原不闻不问,任由完颜宗翰在这里玩
这种猫耍耗子的把戏?”
楚天涯苦笑的摇头“恩师这个比方说得很伤自尊,但确实贴切。没错,完颜宗翰现在就是在猫玩耗子,他不想或者说还不能一口气打下太原,就用这样的办法来消耗我们的补给、折损我们的兵力、催毁我们的斗志。”
“哎…”四下无人,王禀才敢悄悄的叹息了一声“虽然老夫从来就没有真正指望过朝廷会派兵马来救援太原,但其实心里也还是存有一丝幻想的。事到如今,它也只能破灭了!”
正在这时,楼堡门外走来一人,手提一
血染长缨的太宁笔
,赤袍红甲分外耀眼,脸上还戴一个狰狞的夜叉面具。
楚天涯一眼就看到了那件金丝红袍上沾染的新鲜血绩,只得无奈的摇头笑了一笑。
这是萧玲珑参加的第四次守城战了。她这样的女子注意与针线女红无缘,杀人放血倒是在行,自然也就不会安心被谁“金屋藏娇”了。
王禀便招手“郡主进来坐,喝口热茶!”
萧玲珑将太宁笔
靠墙放了,摘下面具走到二人身前来。也不客气,拿起楚天涯用过的那个大茶碗,将里面还剩的半碗茶一饮而尽了。
“我的茶。”楚天涯抗议道。
“我没看到多的碗。”萧玲珑白了楚天涯一眼,顺手抹了一下嘴角残剩的菜渍,却将手背上的血渍抹到了脸上。
“咦,你真想做嗜血夜叉么?”楚天涯起了身,拿自己的战袍衣角沾了一些热水,给他擦脸。
萧玲珑站着没动让他擦,眼神中
出许多的疲惫,还有一丝难得的温馨。
又是一场战斗结束了,二人都活了下来,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仿佛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王禀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眼前这许多的小细节,让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心中感慨万端。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王禀突然说道。
二人都一怔,然后都笑了。
“怎么,老夫问得唐突了吗?”王禀呵呵的笑“天涯,令尊与令堂都已仙逝,我既是你的老师,便也是长辈。婚姻之事,我倒是可以为你做主。”
“王都统,我觉得现在并不适合提起这样的事情。”萧玲珑马上打断王禀的道,语气说不上冷峻更谈不上热情,只是很平淡的说道“而且,我根本没想过要嫁给这个家伙!”
楚天涯顿时就笑了“说得好像我就巴盼着娶你似的。”
“就是了。你不稀罕,我也不乐意。这样的事情漫天不着边际。”萧玲珑似笑非笑、闲话家常似的说道“所以王都统以后不要提起这件事情了。”
“呵呵,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情,我这老头子的确是弄不大懂了。好吧,老头子以后再也不多事了。”王禀笑道“今天女真人应该是不会再打来了。天涯,你也几天没下城头了,就与郡主一同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还是学生留守,恩师去歇吧?”楚天涯说道。
王禀笑呵呵的摆手“老夫以军为家,在哪里都一样。你却不同——少废话了,走吧!”
“那学生就多谢恩师了!”
楚天涯吁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十天有八天,他是在城头或是军营里渡过的,一
两餐也是不着边际,有时候就在马背上解决了。再加上
夜的忙碌奔波甚至还亲自参加了几次战斗,要说不累那是假话。
萧玲珑一介女
,也这样陪了他十多天,和他干着一样的事情,甚至在战斗中比他更加玩命。她也肯定早就累坏了。
二人下了城头,分别找到自己的马匹,也没有骑乘,而是牵着马缓缓步行。
这些天来,马匹都瘦了一大圈去。
“郡主,等回了家,叫何伯炖一锅
给你补补。”楚天涯说道。
“估计早就没了。”萧玲珑下意识的咂了咂嘴。毕竟是从小锦衣玉食的郡主,吃了这么多天的
劣军粮,她的确是有点嘴馋了。
“那我就把这匹马杀了。”楚天涯说道。
萧玲珑一怔,扭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疯了!军伍之人以马为伴、以马为亲人,怎么能杀马吃
?”
“相比之下,我觉得人比马更重要一点。”楚天涯拍了拍自己牵着的那匹,叹息了一声,说道“相处这么多天,别说,我还的确是跟它有了一点感情。但如果哪天真的没了粮食,我也会狠下心来宰了它,煮
给你吃。”
“你的言下之意,是我比这匹马重要一点了?”
“兴许是。”
“我跟你恰好相反。”萧玲珑微微一笑,嘴角轻微的向上
起,弧度优美得令人心醉“如果哪天我们饿得没东西吃了,我就杀了你喂我的宝马。”
“好啊,只要你舍得。”楚天涯呵呵的直笑。
“呸,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