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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洪流之中
 清晨,天寒地冻,一片昏暗与霾笼罩在太原城的上空。

 城西的沙埠堡里,却是一片火热情的景象——楚天涯,在cāo练新兵!

 就在前不久为了平息城中的民暴|,楚天涯建议知府张孝纯将城中的所有青壮都集中了起来,编组为一支新军,暂时归于“军巡铺”帐下,成为了厢军的一支。现在,这支人马正在进行军事演练。

 不过,与其说是楚天涯在cāo练新兵,还不如说,他是在跟班学习,如何练兵。归到底,楚天涯自己也还是个新兵蛋|子,哪里懂得练兵?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他都从来没有参过军入过伍,虽然在警校与警队里都有类似的训练,但毕竟还是隔山如隔山。更何况,现在是冷兵器时代,对他来说就更是隔了千万重山了。

 楚天涯不是没有想过凭借自己超过时代的知识与能力,制造一些高科技的“大杀器”来力挽狂澜。但这些东西,真是想来容易做来难。别的不说,就算他仍然生活21世纪,想要平空的造出飞机坦克手子弹也是不大可能,就更不用说眼下大宋的科技水平了。

 在现有的技术水平上进行改良,这或许可行。但前提是先要有所了解——很可惜,至从“来到”大宋的第一天起,楚天涯连个寻花问柳的时间也没有,又何谈去研究科技。

 所以现在,楚天涯决定先要潜心的学习,至少先要做到——了解。

 代替楚天涯练兵的,是他花了两瓶剑南烧行贿才请来的帮手,胜捷军先锋在将,王荀。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术业有专攻,王荀在军队里混了十几年,总有许多东西值得楚天涯来说。因此这些天里,楚天涯基本上就是和王荀形影不离,看他如何调教新兵、管御下属,如何安排行营扎帐编组行伍,如何安排军队每程与行动,乃至管理后勤辎重、分配马匹与医药,再到如何挖掘行军灶、如何在雨天保管兵器铠甲这样的细节,全都从零开始的学习!

 楚天涯这个军都指挥使,完全把自己当作了这一万名新兵当中的一员,和他们一样跟着王荀学习,让自己慢慢的从平民转变为一名军人!

 当然,楚天涯比普通军士们要学的更多了百倍不止,这让他感觉时间总是很不够用,尤其是城外就有敌军围困的情况下,让他恨不得将每一秒钟都瓣成两半来用。

 王禀这个挂名的师父,也终于开始教楚天涯东西,却不是传授什么法,而是——兵法!

 王禀说,一个武夫将功夫练得再好,不过是一人敌、十人敌顶多敌过百人;真正要做到咤叱疆场纵横天下,还得学兵法!

 不过,王禀传授给楚天涯的,也不是一类野史传奇中所说的那种“传自南华老仙”的神秘兵书,而是当下大宋官方编修的军事类巨著,《武经总要》与《武经七书》。

 在几十年前的的宋仁宗与宋神宗时期,先后由大宋的朝廷主持,派得力之人编修了这两部在中**事史上都占据了极其重要地位的兵书。前者《武经总要》成书在先,这部书虽然也有不少篇幅论及用兵之道,但它的重点落在了军事技术上——比喻,详细介绍如今大宋的军事制度与军事组织,以及如何选将用兵包括将领的品衔职事与进升秩仕,如何制造大宋军队中常德的刀剑戟与铠甲,如何构造守城模式,等等。与其说它是一部兵法,更不如说它是一部大宋的军事《百科全书》。

 后者《武经七书》,则就比较接近纯粹意义上的兵法了。所谓七书,就是《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六韬》、《三略》、《司马法》、《尉缭子》加上前朝的《李卫公问对》这七部兵书汇编而成。

 这七部兵书,是从中华古往今来比较常见与知名的三百七十多部兵书当中挑选出来的,再汇聚了古往今来许多兵家之大成者对这几部兵法的理解与批注,可以说凝聚了上下千年无数人的心血,毫无疑问称得上是兵家之至宝。

 虽然楚天涯对古代的这些“兵法”之类的东西比较陌生,和许多人一样从来都只有一些极为抽象的认识,这些认识还多半还自于一些神乎其神的电视剧。但楚天涯相信,这些东西都是智慧的结晶,值得去学。

 虽然他更想用海陆空立体做战的方式,指挥一支现代化的机械部队来踏平金国,但在造出第一枚子弹之前,还是先老老实实的从学生做起。

 两本书,都是大部头,摆在楚天涯的头高高的一堆。且不说这些书的内涵价值若何,光是这些书本纸张,就值不少钱了。开始楚天涯还不知道,何伯提醒他才明白,大宋的书可不便宜,都论“张”卖。一般的市面上流通的书籍,能卖到五文到十二文钱一张——在太原差不多能吃上两油条一碗稀饭。

 似《武经总要》这种用纸考究、装订精美的大部头官方巨著,一部书都能买一栋房子了!

 楚天涯每天晚上就抱着这两栋房子睡,心里就在琢磨:光是印书就花了这么多钱,书中更是看到了许多关于军备的记载,可见大宋在军事上其实没少费神更没少花钱,到头来,军事却成了最大的一块短板!

 归到底,还是在于军事制度的本身哪!

 …

 从此,楚天涯开始了全负荷的运转,再无一刻的清闲。黎明即起,与萧玲珑一起跟着何伯练武;然后到沙埠堡和王荀一起cāo练新军,吃罢了早饭又带人到府库与粮仓视察并批处物资的分拨;这里完事了,又到城中各种巡检军巡铺、听取城中四门返还的军情并酌情派出人手与劳力去解决问题;不时还有王禀或者张孝纯将他叫去商量各种问题;夜半星稀了回家,还得挑灯夜战的读兵书。

 他感觉自己,活像是一块掉进了汪洋中的海绵。

 当然,在上睡觉之前,他还得花点时间和萧玲珑谈一谈理想、聊一聊人生。在经历了全天候的紧张忙碌与仰疲惫之后,和萧玲珑相处的这个时段显得分外的轻松与快乐,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他每天最期待、也最苦恼的“黄金时档”

 楚天涯经常在想,如果上和谈理想聊人生在时间上不冲突就好了,那每天的时间或许会够用一点。他也几番蠢蠢动的想对萧玲珑提出这个纯洁高尚而且且充满人化的建议,但萧玲珑就像是一只踏雪不留痕的灵狐,每当猎人刚刚才将箭头对向她时,她总能足不沾尘背影余香的飘然而去,才不管空手而归的猎人是何样心情;然后第二天如期而至,乐此不疲的将这个非常不人化的小游戏重复且循环的玩下去。

 楚天涯只能感叹“萧飞狐”真是名符其实!

 同时他认定,这个未曾出阁的贵族女子多半是个天生奇材,未出道就已经领悟了男女爱之间的真谛——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又或许,暗中另有名师给她传授了“御夫心经”——这个人如果存在,除了小艾,不做第二人想。

 每当早上起来练武时,晚上辗转反侧睡不踏实的楚天涯总是忍不住扯几个哈欠,为此而是没少挨何伯的训斥,甚至被他用拐仗揍过几回。别看老爷子平常在楚天涯面前以仆人自居,时时恭敬处处小心,一但转换身份做了教武的师父,他是相当的严格!

 由于楚天涯重伤初愈加上武艺的底子并不十分牢靠,因此他继续修炼最基础的东西。每当看着萧玲珑在梅花桩上轻盈的跳来跳去,或是将那太宁笔舞若梨花,在一旁杵着练习端不能动弹的楚天涯就发自内心的嫉妒!

 “什么时候少爷能将中平扎练到这样的程度,老头子就正式教你完整的法路数。”何伯如是说,然后他将一颗绿豆撒在冰冻的土地上,亲自提一记中平狠猛的刺扎下去,绿豆碎了!

 连试七次,全中!

 楚天涯不服气,说不练上几十年怎么可能做到?

 于是何伯让萧玲珑试,萧玲珑扎了七次,也是全中!

 “基础必须打牢,否则学再多也没用。”何伯嘿嘿的笑“郡主扎七次全中,少爷得是连续的二十次,一次也不能落空。”

 楚天涯再次不服气,说凭什么她七次就行,我得是二十次?她的武功底子本来就还比我好,这不公平!

 “明知别人比你强,你当然就得加倍的努力才行啊!”当着萧玲珑,何伯如是说,十分的冠冕堂皇;私下里他却说“少爷要是能连扎三次中的,也可以入门练习法。但你要是对她有想法,就必须在武艺上胜过她,才能让她真正的屈服!就跟驯化烈马似的,你不能声称你比马儿读的书多、或是比它更会诗,它就得服你啊!——你得爬到它身上去或是将它摁翻在地,才有将它驯服的机会!”

 “何伯,你这个比喻说得太恶了…但是,我很认同!”

 狼和狈,再一次无又和谐的笑作一团。

 来到大宋这么多日子了,楚天涯先是毫无防备的卷入了眼前这一段历史的洪之中,都没有任何时间的缓冲与适应。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正式的认识并适应当下的环境与时代。

 虽然楚天涯在某些方向胜过这个时代的所有人,但同样的,他在一些方面也远逊于这个时代的许多人。生逢世,若有一技之长倒是不愁前程与出路,但那样的人多半属于“被人所用”一族当中的。

 显然这不是王禀、何伯包括楚天涯自己给他的定位。按照木桶定律,影响楚天涯将来成就的或许不是最长的那一块木板,而是最短的那一块。

 于是,他急需学习,急需补短。首要的任务,就是全面且清晰的认识当前的环境,这包括生活环境、军事环境与政治环境。从大局到细节,他都是那样的陌生,全都要从头来学过。

 正如何伯所说,楚天涯既然已经落后于人,当然就得花费更多的努力来弥补这些缺陷!

 就从这时候开始,楚天涯就把自己当作了一个因病休学后刚刚回到课堂的差生,开始疯狂的补课。几乎每天,他都感觉到自己实在是太过“无知”要学的东西简直越来越多。

 也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他身边的人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时刻都在进,几乎是一千里的速度。

 某心血来,楚天涯将鲁迅先生的一句名言写在自己的房间的壁板上——“不满是向上的车轮”用来提醒自己千万不可自满,每都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刚刚才练了没多久的笔字,再加上初识繁体字不久,负负没有得正,而是弱弱相迭简直弱爆了。因此他这一行字惹来笑无数,不光是萧玲珑连小艾看了都笑了好一阵,说这行字“简直有损楚大哥在我心中英明神武的形象,还是用石灰水抹了吧!”

 “不抹。两个月后,我再写一行字在它下面。两相对比,就会一目了然。”正在苦练书法的楚天涯如是说道。

 虽然楚天涯从没想过要向诗画皇帝赵佶看齐也独辟蹊径的创出一套类似“瘦金体”这样的书法路子,成为一代书法大家;但是,字是一张招牌,尤其是眼下这个没有电脑、诗画盛行的软笔年代,要是连字都写不清楚哪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练好笔字,就跟学会当前的各种礼仪、适应各种民风民俗与生活习惯一样,是一项基础技能。

 要想改变身边的环境,先要了解并适应这个环境,这是前提。楚天涯深以为然。

 …

 凶险境地人人自危的太原城里,紧张与怕恐是主旋律,许多人在担心一但女真人来攻城,自己是否还看得到明天的太阳;一些人在望眼穿的苦盼战争结束,恢复往日的安宁生活;还有一些人,为了争夺裹腹的食物与御寒的冬衣而绞尽脑汁甚至是作jiān犯科。

 在历史的洪当中,这些人就像是一群过江之鲫,都在顺而下。

 唯有楚天涯表现得十分“非主”别人都在顺而下积极的寻找栖身之地、裹腹之食;他却在拼足了力气逆而上,在与洪的碰撞之中锤炼自己的体格、增长自己的才能,幻想终有一能够溯至源头、找到那个值得他一跃而过的龙门!

 今天,已是女真大军围困太原城的第十一天,仍是未发一兵一箭,双方按兵不动。

 就像是古龙小说里描述的那样,高手过招,不会大呼小叫的上蹿上跳,一上来就张牙舞爪的吓唬人。很多的高手,在对敌之时都是站着不动——乍一眼看去全身上下都是罩门简直是在找死;但真的行家高手,才知道他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丝的破绽,谁敢去贸然攻击他,那才是真的去找死!

 眼前的情况就像是,两个绝顶高手面临生死对决,双方都这样不动如松的站着。

 一出手,即是胜负立判、生死已分!

 这对两方阵营里的第一个人,都是煎熬与考验,尤其是对方的统帅来说,更是如此。

 太原城中的统帅,其实是一个集团,以王禀、张孝纯与楚天涯为核心的集团。在这个班子里,三个人的分工与定位也是相当的清楚与明白。王禀执掌兵马实权,直接统率军队指挥作战;张孝纯负责后勤与内务;楚天涯从旁辅佐,主营——出谋划策!

 如果将这个班子比作一个人,王禀像是骨骼身躯,张孝纯可算是血与腑脏,而看似不起眼的楚天涯则是——灵魂!

 而女真这一方的阵营里,完颜宗翰一个人,既是骨骼身躯也是血腑脏,更是这支军队的灵魂。他手下的那些人,无论是冲锋陷阵的猛将还是出谋划策的谋臣,都细化成了这个人身上的某一部份,或是拳头,或是眼耳。

 唯有谋主时立爱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完颜宗翰对他尊崇倍至信任有加,几乎将他当作了自己的一部份。

 围城十一天而不攻,女真军中已经有一不少人按捺不住了,更有一些人,私下里颇有微辞。

 女真至从起兵起,哪一次不是铁骑凶猛、疾如烈风的袭卷开来,所到之处无不望风披靡。还从来没有实施过这样的“乌战术”众人不敢将矛头指向宛如天神般高高在上的完颜宗翰,于是都对准了出谋划策的时立爱。

 女真将士们认为,现在这支军队之所以变得这么“窝囊”完全是因为完颜宗翰受了时立爱这个“迂腐文人”的蛊惑。南国不就是因为尽谴一些没血气的宦官,或是这样的迂腐文人来带兵,才导致军不成军逢战必败么?怎么一向雄武霸气的狼主,也开始学南人的这一套了?

 因此,虽然全军上下表面上对时立爱这个辽国降臣颇为客气,但私底下,很多人恨不得亲手宰了他再喝他的血才好。

 这样的讯息,很难不落入完颜宗翰与时立爱的耳中。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围城久而不战,不但是太原城中人心惶惶随时可能犯错,从而出致命的破绽;他们女真人自己的军队的士气也受到了影响,军心,在浮动!

 既然已经身处这场历史的洪之中,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不进则退。卑微如他们军中挑水劈柴的战俘奴隶,强势如高高在上的狼主完颜宗翰,都概莫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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