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活该
男人离开半晌,被窝里的人儿才终于停止了低低的
噎声。
向兰溪推门而入,就看到轻悠扭过脑袋,落在阴影里的水眸看着小几上的糍粑,
出渴望又悲伤的神色,不由心头也是一揪。
刚才他只能在廊外等候,屋里的纠结对峙,隐约传出些吵闹声,也能猜想出这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虽然早就想到,可今
亲见,仍替小丫头感到可怜无奈。
自古以来,生活在笼子里的金丝鸟,是幸,亦是不幸。
“轩辕小姐,别难过了。这个时候能活着,便是大幸。你瞧,还有同乡给你做好吃的家乡小吃,别辜负了他们的心意,好好养病。”
轻悠眨眨眼,眼眶已经干涩一片,似乎再哭不出来。
女仆夹起一个团子,送到她嘴边,张口吃下,明明是自己最爱的黑芝麻口味,为什么变得这么苦,比刚才喝的药还要苦上百倍?
向兰溪搭手号脉,一抬头,忽然对上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眼神清亮得发寒,哪里还有一丝天真。
“向大哥,你说,我是不是下
无
、苟且偷生的
女人?我是不是辱没了轩辕家的门风,丢尽了我们亚国同胞的脸?我是不是毫无人格,更丢尽国格的卖国贼、敌国走狗?!”
闻言,向兰溪着实一震,完全没想到如此清明自
的话,会从这个看起来那么娇弱的女孩嘴里清晰吐出。
他见过那位亲王殿下对待女孩,似乎全当她是个孩子,哄弄加上胁迫。只是不知,那男人是否真的认为,自己拿命换来的人儿,还只是个孩子。
“轩辕小姐,这糍粑不宜多吃,你别…”
“别管我!”
轻悠拖过小几,背过所有人,直往嘴里
着米团,几乎都没有咀嚼就强咽了下去,她面对着满园芳菲、
普照的樱花园,满枝的热闹灿烂,却是与她毫无关系。
娘,女儿辱没轩辕家门风了。
小叔,轻悠变成不知羞
的坏女人了。
恺之哥哥,悠悠再也配不上你了。
轩辕轻悠,你是个肮脏下
、贪生怕死的人,活该受这份罪,活该被人陷害,这都是你活该——谁叫你当初非要招惹兰亭里的那个人面兽心的魔鬼男人!
…
锦笙织造坊
林雪忆回来后,想了又想,偷偷取出仅剩不多的私房钱,带上长工到三条街外最好的一家杂货铺买做糍粑的原料。途中遭遇军部巡逻队和警示厅联防大队,好在看过军部通行令后,都放了行。且军部的人态度还相当好,甚至要送她回坊里被她委婉谢绝了。
一路上,她感觉到之前战战兢兢的日子终于过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雀跃期待在忆及荻宫殿一行所见,愈发膨
起来。
眼下,林雪忆只想尽快做好糍粑,找借口再进荻宫。如果还能到见那位风神俊朗的亲王殿下…
林雪忆指使着佣人们磨面合米,调制各种心馅儿,仔细得不得了。
正在这时,林少穆突然撞了进来,看她这阵仗,揪眉一脸不赞同。
“雪忆,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还要做了送去给那
丫头?我已经联系好回亚国的船只了,今晚就出发。别瞎忙活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咱自己的家才是要事!”
林雪忆此时想法已大不相同,忙将人拉到角落,郑重其事道“表哥,我觉得,现在正是咱们大展宏图的时候,千万走不得。”
林少穆自打出狱后,瘸着腿,找了几个医生都摇头,他心灰意冷怕自己真会一辈子瘸了,一心就想着赶紧回家找家族的老中医给好好瞅瞅,说不定还能救回他身为林家承人的风
面子,早就归心似箭。
这一听林雪忆的话,霎时就咋了
,吼道“你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再两天,东晁的远征军就要出发攻打我们国家。今天再不走,逮不定回头他们人一变褂咱们又轮为阶下囚。我他妈再也不想受那份生死不如的罪了!”
“表哥,你听我说啊!古往今来,想要以星火之势迅速成就一番霸业,审时度势,趋势而起才是最聪明的做法。有大利益,必有大风险。这回咱们能托东晁皇家之手
困,正是利用这层关系东山再起的好机会。”
“雪忆,你疯了吗?你竟然还想在敌国东山再起,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表哥,商人逐利,
世尤甚。现在我们即有军部通行令,还有光德亲王庇佑,这就如秦时吕布韦冒险救助秦皇太子异人,最终劫国为相,成为一代枭臣。为什么我们不放手一搏,即时咱们林家说不定就能跳
江浙苏一带大绸商们支手掌握的丝绸行会,不再受他们挤兑和恶
竞争,不用再看他们白脸,创出咱们自己的丝绸王国。”
“呵,雪忆,你不是在痴人说梦吧?”林少穆仍是嗤之以鼻。
“雪忆说得没错,咱们林家就要趋势而起,创出自己的丝绸王国,不再受那帮浙商阿拉的牛鼻子气!”
一道声如宏钟的大喝,突兀地响起,惊了两人一跳,回头看到来人时,惊讶得不可思议。林雪忆回神,直直扑进了来人怀里,喜极而泣。
“二伯,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爸,您…您还活着!”
来人竟然是之前众人早以为已经遇害的林氏二当家——林仲森。
…
织田亚夫离开轻悠的房间后,便到侧屋的审议堂。
他曾向明仁帝保证,会将刺客一事查核清楚。且要抹去小家伙的罪名,此事亦不可马虎,再加上军部的压力,更必须有个妥当周全的善后。
“…小的只是被人告之,有个临时送来的女人,若能寻机将其弄死,就会给小的一个活命机会。小的当时被蒙着脸,只知是个年轻男子,其他的一概不知啊!小的绝没骗殿下,求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汉子叩得满头鲜血,上座的绝
男子面若冰霜,支肘凝思,连正眼也没给。
直到感觉有些吵了,才摆了摆手,
汉子被拖走,下场是鞭笞剜割的刑
或是送进斗兽堂当狗食也不得而知。
总之,动了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事情出在自己宫内,审完了外人也不过挖出个早就跳出来的政敌罢了,那车人在运送途中被军部搜查过,被动手脚也不意外。只是,小东西身在他的内院,却被人送进笼子,必是内院有贼。那老匹夫若非有人里应外合,也不敢布下“斗犬”的圈子,硬
着他往里跳了。
看来,他早前忙着军需后勤和外
商贸的事,久未整顿荻宫内务,倒教人钻了空子。
十一郎瞧着主子神色,知道宫里八成要大清理了。
这时一个女仆神色慌张地跑来,低语一句,十一郎脸色更沉,心里极度不愿,仍不得不上前禀报“殿下,轩辕小姐闹肚子疼,向大夫诊治说糍粑吃太多…”
“扶我回屋。”
男人打断了话,脸色瞬间沉如屋外暮色。
---题外话---
哎哎,悠悠又不乖了,这又要吃顿排骨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