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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踏须弥(二十一)
 “为什么?”

 眼前碎石遍地,万世之花若有所思。

 十三郎此举来得突然,倒也不是全无解释,寻其究竟,可能无外两点。

 其一是那条残魂并不像他说的那么残,并已影响到心,对这些曾参与围剿碧落的仙兽雕像产生愤怒,且无法自制。

 第二种可能很简单,可能也更大,他故意的。

 十三郎挑明了要把夜莲的行动搅黄,抱的是自己不成功也不让别人做成,谁都可以做成唯独夜莲不能的态度与其胡搅蛮,若说夜莲对此没有准备,自然是不可能。

 可她依然不能明白,也无法接受十三郎会做出这般疯狂的举动。

 仙人封印奇幻奥妙,沧星修士无法修补,便只能从别的途径着手。十三郎毁了雕像,等于将捆缚碧落的枷锁解开一条,用意何在?

 “你想杀我。”

 想得久了,夜莲隐约捕捉到一丝线头,寒声说道:“你想制造机会杀死我。”

 十三郎平静回答道:“我一直想杀你,就像你想杀死我一样。”

 夜莲目光更冷,说道:“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这话怎么说的?”

 “因为你把我看得比神兽还重要?”

 “那是你理解有误。”

 十三郎说道:“是不是觉得我宁可放出神兽也要置你于死地,可你没有想过,这个推测有前提。”

 夜莲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他的解释。

 “那些事情可真可假,也许半真半假,假如我不信或者只信一部分。你的推断就无法成立。”

 十三郎抬脚碾碎一颗石像的头,说道:“就像这些石头。我没有见过也没听别人说过,怎么知道它是神兽仙兽还是哈巴兽?又或者,是你收取兽魂所要用到的东西?”

 夜莲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渐有嘲讽。

 “以举世祸患为赌注,果然天凉薄。”

 “别那么正义,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其实蛮相信你,但不太相信你的故事。”

 十三郎点着脑门说道:“你的…这里有问题。”

 这一次夜莲真正明悟了他的话,神情微变。

 “你认为师尊骗我!”

 “我没有那么讲。”

 夜莲再次楞住,说道:“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但凡时间太过久远的东西。传下来的内容都不可能与事实完全相符。或许你师尊也和你一样。或许她知道但是故意这样讲,总之不能确定。”

 “你自己想一想,你和我说的,与你师尊告诉你的,有没有可能完全一样?”

 夜莲为之默然。

 十三郎望着夜莲的眼睛。诚恳说道:“碧落传闻没有原始典籍,只凭口口相传,也就意味着每次传承便经过一次人为加工,就像炼器一样或者添加或则删除,总会走样。一次一次经过这么多年,早已面目全非不成样子,听听大概就可以了,怎么能较真呢。”

 “以你的才智,不难发现这里面的破绽。但你回避了它们,可能是因为你自小就被这么教出来,反复灌输反复加强,根本不愿有一丝怀疑。”

 十三郎挥手释放一道飓风将周围碎石卷飞,说道:“下一次来人,谁知道这里有雕像?”

 夜莲看着他的动作。沉思良久后点头。

 “有理,多谢。”

 “不谢。”

 夜莲说道:“我谢你是因为你说的有道理,并不代表赞同你的猜测和做法。”

 十三郎说道:“我明白。”

 夜莲眼神清明,说道:“还走不走?”

 “当然要走。”

 十三郎转过身,牵着夜莲的衣袖举步前行,再次踏上石阶。

 …

 …

 与前一段石阶相比,第二段上附着的力没有继续变强,但增加了一种干扰,晕眩!

 脚下时刻在摇晃,如涛中的小舟颠簸不停;周围景象仿佛被割裂开,变成一幅幅飘动的画,且忽前忽后,忽左又忽右,时快时慢且带有旋转,没有一刻定型的时候。

 十三郎发现,自己不动用神念竟也能看到身后的景象,就好像生了八只眼,大脑却不能及时处理这些视觉信息,充满混乱与混沌。好在这一次他提前做了防范,没有像刚才那样生出假警报,再闹一次“误会”

 站在台阶之上,片刻就令人烦闷焦躁,口堵了无数块腥臭的石头,几想把自己的心都吐出来。

 打个简单的比方,这就是程度加强十倍、甚至百倍的晕船。

 很难想象修为高深的修士会惧怕晕眩,然而事实摆在这里,地面上余留的一滩滩秽渍告诉他们,的确有学子无法承受,并在此处开始撤离。

 “修士也是人啊!”伸手摸摸一块仿佛悬浮在眼前的山石,指尖竟然传来冰冷的感觉,十三郎想象不出这种情形如何发生,好生赞叹。

 “脚下是实,眼前是虚,是幻境吗?”

 夜莲说道:“假如是幻境,我们永远都别想走出去。”

 “有理,仙人手笔,的确不同凡响。”

 十三郎想了想便不再理会,与夜莲一起顶着无数破碎的画面前行。

 石阶虽难,却不能让他们俩怯足,走着走着,十三郎忽然生出一个念头,问道:“你觉得,这条路的用意是什么?”

 夜莲不明其所指。

 “我的意思是,仙人设置这条路应有其目的,难道他们早就预见了今之事,特地为了考验来人修为与心志?”

 “想得真多。”

 “那你说是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夜莲微讽说道:“或许应该这样讲,你知道的话,会不会和我谈起这件事。”

 被她识破真实想法,十三郎没有什么羞愧不安的意思,认真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但不妨猜猜看。”

 夜莲淡淡回应道:“那你猜吧,我听着就好。”

 十三郎说道:“这是两个人的事情。怎么好让我一个人做。”

 夜莲扭过头,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是不是把台阶危机通通说出来,供你参考?”

 十三郎望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没错。”

 “你不觉得自己很无?不觉得我太吃亏?”

 “怎么会呢?假如能推断点什么,我一定不会瞒着,就算不考虑这个,起码也可以防止意外。你知道的,我要是倒霉,你肯定跑不了。”

 他以最诚恳的姿态说着:“这对大家都有好处,你也不希望我突然发疯。在这里与你同归于尽吧。”

 “告诉我吧。你好,我好,大家才能好。”

 …

 …

 “九宫又名九龙,其实不是九条龙,而是九道仙。此法就在山道之下。针对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上山的人,而是碧落。”

 “数万年间,碧落不断冲击仙试图逃离,慢慢造成法外溢,这就是山道险阻的由来。”

 寥寥数语,夜莲将发生在数万年间的故事概括一遍,说道:“不要再发挥想象力,这些有典籍记载。”

 十三郎的无辜说道:“不要那么认真,我没说不信。”

 想了想。他又忍不住质疑道:“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就这么点阻碍,也能封住…碧落?”

 夜莲说道:“难道你认为它所承受的与我们一样?”

 十三郎表情越发无辜,问道:“不是同一个法吗?”

 “白痴!”

 “讲道理就讲道理,干吗又要骂人。”

 “我不是骂你,是替谷老觉得可惜。”

 夜莲讥讽说道:“你也算修习过法的人。连外溢与是施加的区别都分别不出,谷老是道院千年难遇的制高手,怎么就看中了你?”

 “人品问题。”

 十三郎将她的衣袖拽紧了些,说道:“碧落到底是什么兽,呃,是什么鸟才对,怎么长得像只,还仅有一条腿?”

 “谁跟你说的?”

 “…”十三郎好生不解,指指口显摆,顺便提醒对方,自己刚刚取得过一场胜利。

 “碧落并非它的本名,而是两只妖禽的合称。其外形奇特,凤首鹰喙,身鹤腿,说它像一只,倒也未尝不可。”

 大约是觉得说也说了,又或认为无关紧要,夜莲不打算再瞒着他什么,说道:“它们本是雌雄两只,被某位仙人看中,想要驱使其为仙兽坐骑。可惜它们情凶厉骄傲,且实力过于强大,一直不能成功。”

 十三郎好生惊讶,问道:“后来呢?”

 “后来,那名仙人用计将它们分开,集中力量捉拿那只抚育幼鸟的雌鸟,结果还是没能成功,反被其所伤。”

 “打得好,好一只鸟!”十三郎大声欢呼,神情没有一丝做作,诚心为雌鸟喝彩。

 夜莲罕见地出复杂神情,感叹道:“鸟是好鸟,可惜后面的故事不好。”

 十三郎心头涌起不安,催促道:“那你赶紧说。”

 夜莲说道:“仙人震怒之下施展杀手,雌鸟为护子缕遭重创,待雄鸟赶回,已再没有活命的机会。”

 十三郎沉默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口传来阵阵悸痛,好似有把小刀不停挥舞。

 不待他再问,夜莲自己接下去说道:“因仇怨太深,雌鸟不甘心坠入轮回,便化做雄鸟的一只利爪增强其战力,再后来…星空中就多出一只专与人类修士为敌的三足凶禽,其杀戮之重,血海炼狱都无法形容万一。”

 “所以才被人以碧落命名,对不对?”

 十三郎冷笑连连,说道:“不愧是高尚且高贵的仙人。”

 “即便不站在人类同族的角度,我也不赞同你的看法。”

 夜莲的表情比十三郎更冷,说道:“这也未必全怪人类,首先它报仇没错,但不应牵连无辜;究其源,那只雄鸟若能一只守着雌鸟,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扯谈吧你,连话都听不懂,还好意思和我辩论是非。”

 十三郎不愿再与她争论什么,扭过头落寞地想着心事。

 “金乌,我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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