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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嫡庶
 温国寺这件事不久就传了出去,长安都在传诵,温国寺的大师怀素说法,连皇帝都要微服去听。那时,士子们为官做宰还留有察举遗风,口碑和声望对于人在社会中的地位仍然相当重要,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一个给自己造势的机会。因此,这件事就以各种形式迅速的传出去,并且在大家口耳相传中越来越受吹捧。

 没几,温国寺就来了许多高官贵胄,排着队想要见怀素大师。

 每月初一、十五温国寺向长安普通人开放的日子就更是挤满了慕名而来的香客。

 连太皇太后一向信佛,听说了此事之后也很是高兴,还向皇帝详细询问此事,又召见了怀素,请他说法。

 在此情况下,皇帝也不得不有所表示,他亲自给舍题了匾,将这几间舍命名为“净莲禅院”,并册封怀素为洪智禅师。很快,又亲自起复了张九龄,任他为殿中侍御史。

 朝臣们则在揣摩圣意,儒臣们担心皇帝会崇佛,高官们则在怀疑皇帝是想要趁机提拔新人,寒门听说皇帝起复了张九龄,一片雀跃,甚至猜测觉得皇帝早晚要把李明哲找回来,而世家则密切注意着皇帝对李明哲的态度,好容易把他赶走,他们可不希望李明哲再回来。

 这样一出意外却引发了这么多的后果,是皇帝始料未及的。不过。现在他也只能听凭别人胡乱猜测。

 李湛终于把京兆府的陈案结得差不多了。十多年的积案,档案摞起来都有一人多高,不过大多数当事人已经不在了,不是搬走了。就是死了,还有一些调查之后发现是冤案,不过这些年皇帝大赦天下。他们也没继续服刑,李湛把这些案子做了销案。

 另外。还有一些案子让李湛觉得奇怪,他便留了下来,准备慢慢调查。

 一回到家里,美美的沐浴一番,李湛便一边逗着孩子,一边跟涵因聊天。

 “你不知道,我这两天看了多少让人生气的事,真是世风下。”李湛感慨着:“有些案卷记载可以看得出是有疑点可查的。但偏就糊弄过去了,也不知道是当事主官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这种事情在地方上不是历来如此么,京兆府世家贵胄那么多,更是这样,历任京兆尹都有难处,我还以为你理解呢,没想到还会这么气愤。”涵因笑道。

 “理解归理解,生气还是生气。其实,之前我也以为对这种事情无所谓了,谁知道看过之后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所以跟你说说。”李湛捏捏令熙的小脸。

 涵因给他一个小碗:“你也来喂喂。”里面是澄清的水,发出水果的香味。

 李湛接过来看看。问道:“这是什么?”

 “里面是用新鲜水果榨出的汁,用细布将里面的渣子虑过,两次吃之间就喂一些。”涵因说道,她要按照记忆中的科学方法来喂养两个宝贝,现在宝宝已经快四个月了,该添加辅食了。

 李湛抱着令熙,用小汤池舀了一勺,送进她的小嘴里,令熙很是配合,喝得很快。轮到令弘的时候就费劲了,令弘很是不配合,懒洋洋的白了举过来的勺子一眼,很是不屑的又闭上眼睛谁了。李湛又把他拍醒,又拿起勺子要喂,令弘却丝毫不顾父亲的面子,让那些果汁都顺着嘴角了下去。

 李湛较上了劲,一边威胁“你小子不好好吃我就揍你。”一边把那汤匙进李令弘嘴里。这次李令弘猝不及防“咕咚”一下子全咽了进去,转脸就开始哭。

 李湛是最怕李令弘哭的,他每次哭都像随时要断气一样,还没完没了的。搞得李湛很是头大。

 涵因忙接过令弘,耐心的哄着,等到令弘不哭了,又拿起那果汁小心翼翼的喂给他,令弘终于喝下去不少。

 李湛先大松一口气,而后不甘心的说:“这个小白眼狼,你爹喂你,你就吐,你娘喂你,你就吃,真是会见人下菜碟。”

 “他是个孩子,懂什么,只是你刚那样抱他,他觉得不舒服,所以不吃。这样抱就好了,你试试。”涵因把孩子交给他。

 李湛如法炮制,令弘果然安安静静的喝了那果汁,李湛很有成就感的笑道:“还是夫人高明,小人佩服。”

 涵因白了他一眼:“就会耍嘴皮子。”说罢,冲外面吩咐让娘进来,把两个孩子带回暖阁了。

 “现在你该告诉我你到底这两天到底找到了什么法子?”李湛早忍不住了,待下人都出去了便问涵因。

 涵因笑笑,拿出两个册子,一本上面楷书写着“天禧元年皇后册封大典官员内眷观礼名录——四品册”下面四个小字:“鸿胪寺造册”上面盖着鸿胪寺的印章。

 另一本上也是楷书:“天禧元年内监司弘文馆彤管阁陪读择捡名录——内监司”

 李湛奇怪的看着涵因:“你怎么弄来这个东西了。”

 涵因笑道:“这是天禧元年皇后册封时候,朝廷为了以示天恩,除了五品以上的命妇,还恩准他们的嫡出子女入宫观礼。这就是那时候的名册。我在里面找到五弟妹的名字。”

 李湛有些不明所以:“五岁可胜衣趋拜,就是说五岁以上身体成长,就可以穿得上正式的礼服行大礼了,因此正式礼仪都以五岁为界,这也并不稀奇。我记得那年大哥、我和五弟都去了,不过大哥是跟着父亲,在朝臣一侧,我们则跟着母亲在命妇内眷一边。

 “我看见你和五弟的名字了,不过却在老定襄伯的夫人名字下面没看见五弟舅兄的名字。”涵因笑道。

 “王达没去?许是抱恙没有参加呢。”李湛皱了眉头。

 “但是五弟妹的年纪不对…”涵因笑道,又拿过另一本:“彤管阁是专门教授宗室女子学问、女工的地方,当初皇帝刚登基时候,因一批宗室子女已经到了入学的年纪,皇上特辟了弘文馆和彤管阁供他们学习之用,并选拔全国四品爵位以上子女入学陪读。要求是七岁以上的嫡出子女。这个是鸿胪寺直接报备,而不是由各家上报。”

 这是当时笼络宗室、朝臣的一种手段,说白了就是以官员的子女为质,凡朝廷敕封的爵位都在鸿胪寺有报备,出生日期、母氏、嫡庶等等,极为详细,鸿胪寺选出之后,由户部进行核对父亲姓氏、生辰,无误后呈报宫中内监司,内监司会将符合资格的名录交给皇帝、皇后甄选,也有不符合资格,皇帝加恩召入的。最终名单确定之后由内监司安排入宫事宜。

 “这事我也知道,我和五弟也在备选,不过那年寿公主谋反,牵连甚广,就不了了之了。”李湛奇道。

 “按五弟妹的出生年纪算,她当时是六岁,这里面不仅五弟妹写的七岁,生日也跟五弟妹现在的生日不同,而且王达也并不在册。”涵因笑道,把册子翻到那一页递给李湛。

 李湛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定襄县开国伯王枞女王遥,母从四品郡君李氏,生于永平三年五月初九,现年七岁,想了想说道:“不对啊,我记得五弟妹的生辰是隆和元年呀。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比王达还大两个月呢。”李氏是继室,因此当时命妇封号,比元配低一级,是从四品。等到王枞死后,王达袭爵,元配封为定襄郡君,她则定封为四品郡君,无封号。当时还是永平三年,因此李氏的命妇品级还是从四品。

 涵因笑道:“可不是么,她哥哥王达的生日是永平三年七月初六,他们两个都是嫡出,按这个上面算的话两人出生日期只差了两个来月。根本就不可能。”

 李湛笑道:“果然有问题。他们两个必然有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而后为了都做嫡出,就把其中一个改了日子。至于为什么改五弟妹却不改王达,想必历来出生了男子,族里都会重视,想要改生日,太引人注目。所以就改了女孩的。”

 “是的,而且五弟妹现在的日子是没变,女人十月怀胎,王达的母亲生了王达之后立刻怀孕才能赶上,不过我让三哥查了,说当年老定襄伯永宁三年七月份已经被贬出长安了,也就是说这位太夫人若要再次怀孕,只能是在王达出生后,老定襄伯赴任前,可那时候她还没有出月子,又怎么可能在此期间再次怀孕呢。而五弟妹说过她母亲没有跟着她父亲上任,还说她父亲在她出生之后还带她到慈恩寺求了寄名符。因此她根本不可能是隆和元年五月出生的。”

 “嗯,而且开始报备到鸿胪寺的只有五弟妹一个,因此王达是庶出,根本不能袭爵。王枞之前在长安中,并不敢做这样的事,后来做了两任定州刺史,回去之后他才操作这件事,因此当时鸿胪寺所掌握的子嗣情况还是没改之前的。”涵因笑道:“只是他们既然敢这么干,必然后来是将户籍、族册还有向鸿胪寺报备的谱牒都改了,如今这么做的人不少,我听说鸿胪寺这种冷门衙门就靠这个发财呢。”

 李湛笑道:“不管怎么样,他家都是以庶充嫡骗取爵位,在朝上参奏一本,他王达怕是要吃不消喽…”话说了一半,李湛忽然停住了,看着涵因,笑道:“你呀,难不成还生那件事的气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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