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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 就地正法
 几百官吏木头一样戳广场上,像是秋天野地里等待收割麦子,挨挨挤挤,聚成一团。而外围,就是迅速将他们包围起来陈刚所率领千余军士,铁甲铮铮,长森然。

 秋日里天朗气清,碧空高远而纯净,越来越高头漫天洒下耀目金光,给朱红色巍峨宫墙镀上一层浅淡光晕。一副本该令人叹为观止壮丽景象,却因为墙下冲天杀气而变得森森发冷,如果有丹青国手将这一幕画纸上,一定会用灰黑冷将那宫墙渲染,好让它不那么刺目,似涂了鲜血一般让观者胆寒。

 都御使朱之兆尸体躺地上一动不动,双目圆睁,还保持着临死前瞠目结舌姿态。唯有殷红鲜血从穿而过伤口中汩汩出来,将光洁平整青砖地染红。血顺着砖向各个方向,像是一条条蜿蜒小溪。

 围堵前排官员皆备吓得不轻,有些年纪大或胆子小,直接跌坐地上,或痴呆,或发抖,没了平官威,也没了方才怒气满怀。此时此刻,他们不过是一群被血腥吓坏了普通人而已。

 有轻微腥臭气空气里扩散,大约是哪位一时惊吓过头,当场失

 如瑾望着可称之为官吏们,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轻蔑。这些人可叹又可悲。瞧他们一个个脑满肠肥样子,一看就是酒囊饭袋,平里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利用手中权柄欺了多少平头百姓,作威作福犹不知足,人心不足蛇象,偏还要朝廷大势、帝位替上一脚,妄图捞到多好处。

 几百人里也许会有不知真相人,并未图利,只是一时愤被有心人鼓动而来,参加这场看上去十分忠君爱国闯宫“大业”但这种人可厌可鄙。

 两大军镇谋反危机关头,不知为国为民筹谋有效法子也就罢了,起码当好自己差事,做好自己分内事也算了心。或者差事当不好,回家将老婆孩子安顿好也算是个男人。可他们偏要凭着一腔不值钱鲜血,一颗发了热昏头,孤身跑到这里来叫嚣宫。

 皇上再病重,朝廷再混乱,天家尊严摆那里,岂容人围宫门口上蹿下跳?寻常百姓被人堵了家门叫骂还要抡锄头拼命,何况是生杀予夺皇家。

 到时候被问罪丢了性命,又将家中儿老小置于何地?

 这等昏聩不清家伙,比别有用心贪利者欠收拾!一人一顿鞭子下去,看他们清醒不清醒!

 “诸位大人,似乎是忘了几个月前事了罢?当初成千军士此受戮,血可比现多。这地上青砖都浸成了红色,事后不知花了多少人力才冲刷干净,怎么,半年还不到,各位朝廷栋梁又想来给砖地添添颜色?若是这样,依本妃看,不如以后宫门口青砖都换了红砖吧,染了血也无妨,免得宫人们还要费劲冲洗清理。大人们多来闯几趟宫,他们可要累死了。”

 如瑾站朱之兆尸体不远处,和近前官吏们开起了玩笑。朝阳映红了她光洁润泽面颊,边一抹浅笑刺得众人眼睛发疼。许多道目光落她隆起腹部。谁能想到,这样年纪轻轻孕妇,竟是可以对着血腥谈笑风生狠人?

 “…妖…妖妇,果真是妖妇,亡国之兆啊!大燕要亡了,大燕要亡了…”

 许久,终于有一个凄厉声音响起,一位头发花白官员扑通跪倒,转过身去对着宫门方向以头抢地,咚咚咚,几下便撞出血来。

 “妖妇竟然杀了朱大人!蛇蝎心肠!”

 “妖妇不除,天下必将大啊…”“一个妾而已,竟敢诛杀朝廷命官,千古奇闻,千古奇闻!”

 人群中相继响起呼应咒骂,起先只是几个人,终于渐渐,喊叫声越来越多,不敢喊人也痛哭涕,或者嘟囔议论,刹那间又是嗡嗡一片嘈杂。

 “那是谁?”

 如瑾看向那磕头老人,看服饰,该是个七品小官。陈刚凝神想了想,摇头:“不认识。”

 他是武将,多能认出排得上名号高位文臣,底下怎么可能认得全,今场这么多人,说不定闹事那些人自己都互相不认识。如瑾微微侧头看向身边随侍,唐允派来一位手下近前道:“是都察院人,名姓记不清了,该是哪里御史。”又补充道“咱们册子上没他。”

 意思就是,不监控范围之内,不是敌方,也没被列入可用之列,没有价值闲人一个。大概是头脑发昏被鼓动来凑热闹人吧?

 如瑾道:“好生送他回家去。”又吩咐陈刚“将那几个领头鼓噪捉出来。”

 底下人办事是很利落,须臾就将那磕头老官员架出,驼马上送走了。而几个衣服被扯得松垮歪斜人也很跪到了跟前。这一下群情激动,特别是军将冲进人群抓人行为,引起了官员们强烈反抗,不少人对着军士们拳打脚踢,扯胳膊拽腿试图将人留下,只是都未能如愿。

 于是一群人叫骂着要冲上前挥拳,目标直指如瑾。

 “喝!”

 陈刚手一挥,两排军士列队前亮了长,锋利刃尖对准了冲上来人群。

 “妖妇真要杀我们不成?!”

 “光天化,她敢!”

 愤怒着,叫嚷着,但人群脚步终究是慢了,停尖几步之外不肯上前。

 陈刚手按剑柄,蓄势待发,高声道:“那么诸位大人可一试,看本将敢不敢。”

 “看这样子,他们是要将我们斩杀绝!”

 “怕什么,我等今此来已经抱了必死之心,冲上去杀了妖妇,血洒长天也所不惜!”

 “妖妇,有本事你就将我们几百人一起杀光,明就有勤王大军进京灭你,看你能猖狂多久…”

 人群中又是几声高喊,原本停了脚步前排不知被谁从后推动,竟然收不住脚,一下子冲到长跟前!

 噗!噗!噗!几声微不可闻闷响,伴以惊慌失措惨呼,几个躲闪不及官员眨眼间就被推到锋利尖之上。或是喉咙,或是腹,扎了一个结结实实。后头人还往前挤,竟然有一柄长穿透了第一人口,又扎进了第二人肩头。

 “啊——”

 “停下!停下!不要挤了!出人命了!”

 “冲啊,誓杀妖妇,为国除害,我大燕不能亡——”

 纷杂叫嚷,扭曲挣扎,触目惊心鲜血,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如瑾面沉如水,陈刚眉头紧皱,一动不动看着这群主动或被动疯狂人。持军士们未得命令,全都一动不动弓步,就是头上挂了人也没见挪动半分脚步。

 “将军驭下极严,治军有方,这般铁血兵甲可称精锐中精锐。”如瑾由衷赞了一句。

 陈刚声音很冷:“只可惜好男儿未曾上得战场,手上先染了本国人血。”

 如瑾默然不语。

 十年校场磨砺,一朝上阵杀敌,好儿郎立功要边关,别人国土,方才称得上不枉此生。外敌未入,王土之内自家先了起来,刀剑挥下斩是国人头颅,留下孤儿寡母皆是本国妇孺,这境况,能不能叫做悲哀?

 可这悲哀是谁造成?

 自然不是将士们。而是那些居心叵测,不知死活,唯恐天下不贼!如瑾微微眯了眯眼。人群都挤一处,鬼哭狼嚎不绝于耳,已然看不清是谁推波助澜了。看来方才捉出几个鼓噪者还有同伙,今天可真是来了不少。

 如瑾抬手,将唐允派来下属招到跟前“辨人,念罪状,就地正法。有几个杀几个!”

 许是感受到了母体压抑怒火,腹中胎儿轻轻动了一下。如瑾默默将手搁肚子上,轻声对未出世孩儿待:“你爹爹正战场杀敌,身为他血脉,你要习惯这些杀戮。杀人并不好,但是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有时候,只有剑和血才是唯一选择。”

 近咫尺陈刚将此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不由侧目深深看了一眼身边女子。她侧脸轮廓柔和,睫长长,像是春日里点水燕羽,可是,被睫暗影遮挡眼眸里,却满是冷冽坚毅。

 她很美,陈刚必须承认。和她一样美丽女子他也见过,家族中姐妹侄女就有好些容貌出色,他一直以为好看女孩子应该窗前绣花,月下捧卷,或者坐园子秋千上娇声嬉戏。

 他没见过如瑾这样女子。

 襄国候那么一个拎不清被人嘲笑家伙,怎么会生出这样女儿来?她勇气和狠劲,不该是将门出身才可能有吗?

 王府下人已经开始办事了。人群中不断有官员被拉出来,和之前几个一起按倒地跪着,几个内侍捧着册子,高声宣读这些人罪状。

 兴许是被尖上挂着尸体所震撼,兴许是前排人奋力抵抗减缓了后方推动,也兴许是被内侍宣告内容所吸引,总之,躁动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除了受伤人停不住惨呼,其余叫嚷声,倒是渐渐停了。

 “…傅渝,兵部职方书令史,挂印兵部侍郎宋直门生,多年来暗中替宋直与永安王和京外沟通消息,与淮南镇游击将军董舒舫往来密切。于其家中书房暗格搜出过往书信一百四十七封,涉诸多忌,包括近反叛之事,不一而足。书信已有司确认,并擒获下属信使二名,口供录,证据确凿。特此将傅渝正法,稍后抄家,严查族内同!”

 一段宣读完毕,刀光起处,那名为傅渝小吏立即身首异处。脖腔中血斜斜出老高,落前排几人脸上,当即有一人晕了过去。

 陈刚握剑手不由紧了紧。

 长平王府做事速度让他吃惊。昨淮南反叛消息才到京城,王府是怎么一夜之间将事情查得清清楚楚?而且还能找到人家书房暗格。难道…是早有准备,只等对方自投罗网?

 那么这份守株待兔耐心,和暗中布置掌控力,就让人吃惊了。不,不只是吃惊,是让人感到惊悚。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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