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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少爷栽跟头
 “你要卖什么?”

 听到令人寒竖立的男声,杜云锦立即进入一级备战状态。

 怎么又来了,从上回吃了她的鱼和虾后,他这半个月来没几天就来,时间掐得还真准,她辛苦攒下的吃食总逃不过他的口,简直专门来消灭她的存粮来着。

 “你听错了,是买,我让翠花托人买些零嘴来吃。”

 “是这个吗?未免买太多了,你一个人吃得完?”

 从不知客气为何物的沐昊然迳自拿起桌上的桂花茶冻,他先闻了闻味道,再舀一口尝,觉得味道不算太差,不甜不腻刚刚好,又多吃了几口。

 “我买来分送给院子里的姐妹,正想拣几个送到清雨阁给大少尝尝。”她回答得很得体,温婉顺从几乎看不出一丝不恭敬——几乎。

 “你这吃食叫什么?”很滑口,不用咬就能一口下。

 “茶冻。”他只吃货,可别吃太多,她还要拿去卖的。

 “你做的?”嗯,是次等普洱茶,略涩、味浓。

 “是外面买的。”她特意强调。

 他嗤笑,暗红色云蝙蝠纹长袍一掀,落坐“你就继续满嘴胡诌吧。”

 “大少爷,天还没黑呢!你不用在外头忙生意上的事吗?你这一院子的女人还指望这你吃喝呢。”

 没事快走吧!不要老来找她麻烦,嫌她的日子过得太平顺,想来加点料不成?

 其他的女人巴不得沐昊然夜夜宿在她们屋子不挪窝,对没有嫡子的他而言,任谁生了儿子都能高抬一级,母凭子贵,在府里的地位也高人一等。

 可杜云锦却是避之惟恐不及,时时烧高香求他别来,他在她眼中是“凡走过,必寸草不生”的蝗虫,她真的很不希望他来得太勤快,最好到老不相见,两两相忘于江湖。

 而且每次他一来,她都会倒霉很久,像衰神沾身一般。

 一来是食物遭殃,总进了不该进的肚子里;二来他来转一圈,对后院的女人来说都是在平静的日子里投下一颗石头,泛起的涟漪是无可预料的大。

 谁都想争得沐昊然的宠爱,谁都不希望别的女人比自己得宠,他这段时不知为她树立了多少敌人,即使她无意争宠,也成了众女眼中的箭靶,明暗箭地招呼,直要把变成豪猪。

 “啧!爷才来就想赶我走,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爷今晚就留在这儿,让人备膳去。”

 她真把自个儿当主子了,连他都敢撵,不给她几分颜色瞧瞧,都要开起染坊来了。

 随兴而起的沐昊然原本没打算留宿遗花院,因为朝云阁的五月姑娘还等着哈他共度良宵呢,可是正要出府时莫名的脑海中出现一张气鼓鼓的清妍小脸,想到又有几未见到她了,当下转了个弯,想去瞧瞧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女人又在做什么。

 几乎每一次和她在一起都能遇到新鲜事,她的转变令他啧啧称奇,也越来越上瘾地想来逗弄她,破坏她的平静。

 杜云锦一听,表情变得僵硬。

 “遗花院没什么好招待的,大少爷不妨到大少那儿,或是雪姐姐、喜姐姐的屋子,她们等大少爷等得望眼穿,倚门相盼。”

 “你不我?”快如鹰隼的大掌迅速攫住她白玉般的雪腕,似有若无的轻轻抚摸,一声轻引起他嘴角上扬。

 “不…不方便。”真要命,她这具身体似乎很感,稍一拨就动情了。

 杜云锦实在是很无语,受前身残留记忆的影响,她对沐昊然的挑逗很有感觉,即使理智说不要,身子却屈服了,这情形太糟糕了。

 这胚!晚饭都还没吃呢,难不成他嫌今这茶冻不合胃口,改想换…

 吃了她?!

 “不方便?”他的手伸向她的细,似要解开罗衫。

 “癸水来了。”

 大手顿时一停,沐昊然眯眸一笑,在她以为逃过一劫之际将人拉入怀里,浓厚的男子气息顺势封住嫣红丹

 “狡猾的小狐狸,你当你的擒故纵能玩多久?玩男人的下场你承担不起。”

 “我不是狐狸,我是小猫,所以我有…爪子。”

 她回击地往他间一掐,用力地挣扎,他一吃痛,只得将人松开…

 清雨阁中,难得传来一阵快的娇笑声。

 “你还笑,看我在侍妾面前栽了跟头,你竟还笑得开心,你很好呀!拿我的趣事当消遣,看来你的病很快就会好了,来年能替我生个大胖小子…”

 沐昊然笑骂着,他和赵筱攸虽无夫之情,却有相知相惜的知己之义,除了老夫人外,多病体弱的子是他少数赋予信任的人,他几乎和她无所不谈,大小事都会告知,少有隐瞒。

 做不成夫也能是手足,这是赵筱攸在嫁入沐府的房花烛夜对他说的话,无论怎说,他们都是亲得不能再亲的血缘至亲。

 因为这一席话,赵筱攸这个有名无实的正得到沐昊然的敬重,两人之间的相处也像姐弟而非夫

 因赵筱攸病情不见起,顾虑到沐昊然是家族长子,终归需要有人乘继,当初就说好了,只要沐府给赵筱攸留下正位置,后沐昊然再或贵妾,赵家绝无二话,不做任何干涉。

 所以沐昊然的后院女人们竞争非常烈,除了雪、喜两名通房想上位当姨娘,其他没名的舞伎、丫头也抢破头,就算当不成平,捞个贵妾当也好。

 曾经文弱的杜云锦也是其中一名,却过于懦弱而落于下风,被众人排挤、奚落,连个丫头也看不起她,不肯伺候她,才会了个小小的风寒便一病不起,魂飞离恨天。

 如今的杜云锦可不是昔日受了委屈而不反击的小可怜,她对“小妾”这名词忌讳,女人众多的沐昊然不是她的菜,不仅不感兴趣,还极力想逃开,让沐昊然很不是滋味,在百花丛中游刃有余的他怎么会不受胆怯的小妾所喜呢?太说不过去。

 杜云锦的嫌弃重挫他的傲气,让他丢了面子,一股怒气无处出,只好来找一向宽宏大量的正吐两句苦水。

 “然弟,不要拿我的身子当笑柄,你知道我也有当娘的奢望,可是我的情形不允许。”她想多活几年,想亲手抱抱怀胎十月的孩儿,想看看他们成家立业、拖儿带女。

 但是天不从人愿,不管她多么期盼,令人憎恶的恶梦永远也不会远离,她必须平静地接受时无多的事实。

 再说面无表情是泥塑、木雕的神佛,她遇到好笑的事自然就笑了,难不成她心里欢喜还不准开怀?这是到哪都说不通的道理。

 “我不是刻意揭你的伤疤,只是一时口快。”沐昊然歉然地道,他向来狂傲不羁惯了,说话哪里会顾忌?

 看他一脸冷肃的神情,赵筱攸噗哧一笑,玩笑地说着反话道:“没关系,我原谅你,反正我已经被你伤得体无完肤了,不在乎你多往我身上几刀。”

 “赵筱攸,不要得寸进尺,给你竿子就往上爬。”玩笑越说越夸张,他巴不得她长命百岁,怎会往她身上刀。

 “啧!还真是个脸皮薄的,跟你开个玩笑还跟我恼羞成怒呀!不念我是你正的份上,也要看在我是你表姐,连名带姓的喊人太没规矩了。”她瞋了他一眼。

 “哼!苞我讲规矩?这个家里我的事还没人敢管。”规矩不规矩的是一堆粪石,一把火烧了干净,这府里守规矩的早成了一缕芳魂。

 “你这子要磨一磨,不要老和父亲横着来,他还能纵着你,是看在你是他的嫡长子的分上,凡事留三分情面,收敛点吧!”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不能老是为所为,不顾及家族颜面,沐氏宗亲对他近年来的作为大有不满。

 其中当然有贾氏的杰作,和中规中矩、个性老实的沐昊文一比,他狂肆的行事作风自是引起非议,再加上有心人的煽风点火,他原本风的名声更加不堪。

 夫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希望他有朝一着了别人的道,下了一盘败棋。

 “别提到他,也别劝我什么,少说两句让我耳子清静。”

 沐昊然慵懒地往红木镶八宝坐榻一靠,仰月沏了杯茶来,他伸手一接,先嗅其味,再观其,接着细品一口。

 “那你想听什么?遗花院里请你沐大少爷珍重身子的悍妇?”一说到“悍妇”,她止不住的笑意又冒出来。

 一提起杜云锦,沐昊然张狂的神色黯了几分。

 “根本是装白兔的野猫,她居然敢说我的不好,要我少纵情声犬马,不然我不到四十岁身子就掏空了,满院子女人夜夜以泪洗面,一生无望。”

 不就是狠狠地亲了她一下,和以往的肌肤相亲一比不算什么,再亲密的事两人都做过,她装什么贞洁烈妇?还怕人家不晓得她是他收用过的女人,一名小妾的本分就是伺候他,而不是质疑他上的男儿雄风。

 偏偏她一副受害的神情,好像他是多么罪恶深重的深夜采花恶鬼,看他的眼神是失望、无奈、同情,让他有种被鄙夷的感觉,才会冷不防地中招了,上硬生生挨上一记狠捏。

 “呵呵…她说得也没错呀,以你无花不采的行径,盛极则衰,说不定真给她说中了,花开到最时就败了。”真是有见地的女子,叫人赏。

 “筱攸,别笑得太开怀,小心你的病。”她还真把那女人当知己,一样的没良心,幸灾乐祸。

 瘦得惨白的素手捂住口,赵筱攸气弱地笑声渐歇。

 “说句实在话,我很欣赏如今的云锦,有见识、有主见、通晓世情,她配得上你。”

 “怎么,现在就为我铺好后路,打算让出正的位置?”他笑着,但眼神冰冷了几分。

 “然弟,你认为我还能活几年?”她觉得身子越来越差了,常常半夜睡到一半,心口绞痛而痛醒。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做好准备总没错。

 沐昊然看着茶盅里澄黄明亮的汤,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要我说,我当然希望你能活得长长久久,就算无法帮我生孩子,至少可以帮我带孩子,唔,不过你这身子板,想当娘可能没办法…”他嘻笑道,企图转换沉重的气氛。

 又拿她的身子开玩笑!她气得笑了,很无奈的摇头“好啊,孩子你赶快生,生了我就带,你也不想想老夫人多想抱上你的曾孙,枉费她白疼了你这些年。”

 “我和小妾多亲近,对正室置之不理,恐怕她才会气到吐血。”祖母最在意嫡庶之别,她想抱他的嫡曾孙还有得等,她老人家得多保重。

 “得了,你就会说一堆歪理来气我,父亲交给你的茶行经营得还顺手吧?铺子上的伙计有没有出什么纰漏——瞧你的神色是遇到耍滑偷懒的?”

 真让她料中了,那女人的心机之深绝非等闲之辈,一不留心就让人钻了空子。

 “放心,我应付得了,她还没本事拉垮我,你安心的养病,茶行的事我自有数,多找几个朋友来捧场不就得了?”沐昊然狂傲的不放心上,依旧抱持着游戏人间的态度。

 他口中的“她”指的的是贾氏,她是个极度自私又工于心计的恶毒女人,常常暗地里搞些小动作致使他的名声败坏,一心要为亲生儿子铲除任何阻碍。

 偏偏沐昊文的外貌和才能十分平庸,没有一样及得上元配所生的沐昊然,两人站在一起高下立判,出色的永远是沐昊然,被光所遮住的影子只能默默地隐于角落。

 为此,贾氏更加痛恨夺走她儿子光采的沐昊然,只要一有机会便费尽心思打他,无所不用其极地要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失去和沐昊文竞争继承家业的权利。

 他那些还不是眠花宿柳的猪朋狗友,有几人能托付重任?知道他不爱听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教条,赵筱攸也就不当恶人训人了。

 “杜姨娘对茶叶的了解似乎不少,你别嫌我多事,若她在这方面能帮得上你的忙,你不要倔脾气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助力,不下问不是多丢脸的事…”

 听着耳边细语的轻柔嗓音,沐昊然有些被人轻看的恼意,他是来寻求同仇敌忾的战友,谁知她反帮那女人说尽好话,她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啊?

 没多待他便走了,徒留赵筱攸的轻叹声。

 “仰月,到遗花院请杜姨娘,说我想和她聊聊。”说着,她脸色微微发白,捂着青紫的轻咳几声。

 要快,不然就来不及了。

 “大少,你的身子…”仰月忧心地端来一杯温茶,让她缓口气、润润喉。

 “无碍,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夏神医不是说过我还有三、五年可活?”她知足了,不再强求。

 那是乐观的说法,多思常虑拖不过一年,仰月不敢说出夏神医语重心长的后话,他要大少爷做好准备,她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

 赵筱攸的心疾由来已久,靠着吃药延续生命,关于她来不多一事,几个亲近的人都晓得,也特别用心的照料她的身子,让她尽量多活些时,撑过一时是一时。

 可这是关起门来的事,没有一个人往外透,清雨阁的丫头、婆子都是精心调教过的自己人,口风甚紧,主子不让说的事一个字也不出,上下一心相护。

 因此贾氏虽然知晓嫡长媳是无法生育的病秧子,天天断不了药地硬熬着,却不知道她究竟病得有多重,还以为得养她一辈子,让姓赵的白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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