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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一章江山倒转捉虫
 耳边是小童的哭喊声。

 嬴政只觉身上火辣辣的,疼痛难忍,牟足了劲儿也睁不开眼睛,全身都疲惫的厉害,只要手指稍微动一动,都牵动着身上的伤口。

 嬴政不知这是怎么了,耳边小童仍然在哭喊,一声一声叫着“公子”

 这个称谓这个声音太熟悉不过了,让嬴政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心里狂跳不止,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是不是如同心里想象的一样,只是他实在太过于疲惫,只能放任自己沉沉的睡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耳边的哭喊变成了噎,似乎是哭的累了,声音也哑了,只是一嗒一嗒的吭叽着。

 嬴政觉得头有点疼,被哭的头脑发,似乎渐渐积攒了些力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帘,只一个简陋屋子,嬴政虽然身上仍旧疲惫,但是心脏猛跳,似乎期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嬴政刚睁开眼睛,一直守在旁边的小童立刻叫道:“公子!公子您可行了,吓死人了。”

 嬴政侧过头去看他,这张脸太熟悉了,熟悉的让他恍惚隔世,在经历了成为陈阿娇和陈蹻之后,这就更是恍若隔世。

 “公子?”那小童见嬴政不言语,登时有些着急,赶忙道:“公子您哪里疼?哪里不舒服?您留了好多血。”

 嬴政心脏悬着,虽然他看见眼前的事物和人,只是他仍然不敢相信,在经历这么多之后,他还能变回自己…

 嬴政张了张口,嗓子里有些灼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等了好半天,才声音嘶哑的道:“这…这是在哪…”

 小童连忙道:“公子,您不记得了么?公子这是要回咸去啊,半路有人截杀公子,肯定是不想让公子回去,幸好您没事!”

 回咸

 咸

 嬴政听着,突然舒出一口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咸,一个多熟悉,却多遥远的词,他是秦王政,却生在赵国,长在赵国,在赵国做质子,直到十三岁的时候,才被人接回秦国,面临秦国太子的遴选。

 小童的话,嬴政听得再清楚不过了,他们正准备回咸去,回秦国去。

 虽然这个时候还没有统一六国,甚至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当上秦王,但是嬴政心里却翻腾了起来,似乎连血都充斥着兴奋,这是自己熟悉的那片天地,一切都还未成定型,一切都等着他去主导和制裁。

 小童以为他累了,就噤了声,一刻也不敢眨眼的盯着嬴政。

 嬴政身上的伤口不浅,来截杀自己的人,他心里都有数,嬴政不住冷笑了一声,第一辈子这些人都不能斗过自己,这已经是第二次经历了,又怎么能放过他们。

 小童推门进来,见他坐起来了,连忙道:“公子快躺下,小心伤口撑裂了。”

 嬴政摇头道:“无妨,眼下当务之急是赶回咸。”

 小童一听他这么说,当即皱眉道:“公子,不可啊,咱们刚刚踏入秦国的地界,您就已经受伤了,若是再往前走,指不定什么样子。虽然我是个…但是我也知道些事情。”

 嬴政笑了一声,道:“你知道些什么?”

 小童答道:“公子生在赵国,长在赵国,在那帮子老秦人眼里,待见成蛟,也不会待见公子的!公子,您听我一句劝,咱们等等丞相罢,没准儿丞相的人很快就到了,到了咱们再走,也好有个照应,丞相说了,不会丢下您不管的。”

 嬴政听见“丞相”二字,眯了一下眼,道:“赵高,你是公子还是我是公子,该听谁的?”

 小童听嬴政冷飕飕的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当即跪下来叩头道:“听公子的,听公子的!我再也不敢顶撞了。”

 嬴政道:“那就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准备赶路。”

 “晚上?公子您的伤根本受不了赶路。”

 嬴政道:“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截杀的人肯定想不到我会带着伤赶路,就趁这个时候走,毋庸多言了。”

 “诺。”

 小童应了一声,道:“那公子您躺一躺,养足了精神头,晚上好赶路。”

 嬴政刚要躺下去,就听屋舍外有人叫门的声音。

 嬴政下意识双手握成了拳,时隔这么多年,虽然他记忆很清楚,自己十三岁回了咸,登上了秦王的位置,只不过很多细枝末节,他必然记不清楚了。

 嬴政也想不到,这个时候来叫门的人是谁。

 他们是只身赶路往咸去的,嬴政受了伤,小童就把他带到了一家没人的农舍,天色已经黄昏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个时候来叫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小童有些惊慌,拿眼去看嬴政,似乎是等着嬴政的指示。

 嬴政沉默了一会儿,叫门的声音没有停,随即看向小童,道:“去应门。”

 小童有些迟疑,但是仍然很快的起身,走过去应门。

 打开门是两个人,嬴政顿时一口气放了下来,不是因为外面人少,而是因为站在最前面的人,他很熟悉,并不是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

 来人风尘仆仆,面向很和蔼,也很干练,嬴政识得他,在后的丞相王绾。

 屋舍很小,一眼尽收眼底,王绾只是在门前停留了一下,立刻走进来,道:“公子受伤了?”

 随着王绾一起进来的,是一个劲装打扮的人,似乎是王绾的随侍,那人面相十分的俊逸硬朗,剑眉不必说,一双桃花眼就算不笑亦能顾盼神飞,直的鼻梁下面是一双薄

 人都说嘴薄的人多半比较薄情,长着这么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却终究是个内在薄情的人。

 那人身量颇高,拔,上别着短剑,看起来并不显得太壮,但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绝对是个练家子。

 只是往前一站,就给人不同寻常的感觉,绝非池中治愈。

 这个人嬴政也识得,他太识得这个人了,但是不同于对王绾的印象,嬴政恨不得食其、饮其血,这个人给嬴政带来的辱,让他觉得一辈子都在蒙羞。

 这个长相俊朗不凡的男子,正是嫪毐。

 刘彻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堂堂的一殿之君,竟然一睁眼就变成了,一个遗臭万年的人。

 嫪毐这个名字刘彻是知道的,也是不齿的,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老天却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刘彻变成了嫪毐…

 刘彻作为王绾的随侍,跟着王绾出去公办,一路上也听了几耳朵,竟然是去接现在还是少年的嬴政,此时对方该叫做赵政才是。

 刘彻想过自己和嬴政见面的场景,但是盯着这个一个注定以后被人不齿的皮相,刘彻也不知道该怎么见嬴政才好了。

 而且刘彻不能肯定,嬴政到底有没有之前的记忆,万一只有自己记得,那岂不是一切都了。

 刘彻跟着王绾走进屋里,他特意垂下头,心中狂跳不止,在这种人生地不的地方,能见到嬴政,他是激动的,但同样也是顾虑的。

 所以特意低下头去,将表情掩藏起来,只是当刘彻不着痕迹的抬眼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有一股让人莫名打抖的视线盯着自己。

 嬴政可不知道盯着嫪毐皮相的人,其实瓤子是刘彻,在嬴政的记忆力,嫪毐就是纯粹让他蒙羞的存在,再活一次,嬴政绝不会让嫪毐活的自在,这一次不只是车裂这么简简单单了。

 嬴政看见对方抬眼,就把睥睨的视线收回去,不着痕迹的对王绾笑笑。

 这个时候的嬴政刚刚十三岁,还是个少年人,身子骨细细的,不如王子成蛟生的壮实,如今又受了伤,一脸的煞白,嘴也是透出一股缺乏血的淡紫。

 嬴政装作少年人的样子,但是不能失了王子的风范,淡淡笑道:“不小心受了些小伤,先生请坐罢。”

 王绾坐下来,道:“丞相派王绾过来,接公子回咸。”

 嬴政还没有说话,小童已经道:“丞相只派了你一个么?公子好歹是长王子,丞相怎么能如此莽撞?”

 王绾脾气很好,被小童指责也不会生气,道:“此事事关重大,丞相说了,只能派无官职在身的人来。”

 “那也不能…”

 小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嬴政拦了下来,道:“退下,不要多嘴。”

 小童很不甘心,但是一看就知道,为嬴政的命是从,绝对不会有一丁点儿的忤逆,立时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王绾笑道:“小兄弟也是户主心切,不过我也是做了准备的。”

 说着看向刘彻,道:“这位是丞相特意派来护送公子的,公子大可放心。”

 嬴政顺着王绾的话,看向刘彻,刘彻有一时的失神,嬴政的面相变了,并不是刘彻所熟悉的那张脸,但是不知道为何,刘彻就是觉得,对方给自己的感觉非常熟悉,熟悉的已经深入腠理和骨

 那人笑盈盈着一双眼睛,往自己这边看,刘彻心神立时就飞了,但是又觉得对方笑意不达眼底,莫名的有些发寒,刘彻不住不着痕迹的抖了抖。

 嬴政装作不认识嫪毐的样子,道:“不知这位义士叫什么?”

 王绾忙道:“他名嫪毐。”

 嬴政听见这两个字,自觉骨头都在“咯咯”作响,脸上少年特有的稚笑容更加扩大了,道:“这一路上,还需要多让义士照顾呢。”

 刘彻喉头滚动了一下,随即开口道:“公子…严重了。”

 王绾有功命在身,不方便和嬴政多客套,道:“眼下不宜多停留,如果公子身上的伤没有什么大碍,那就请公子随我立刻上路罢,咸里情势已经不太妙了。”

 嬴政身上的伤不浅,刚休息了两天,不可能痊愈,但是他却不在乎,的确,比起秦王的王座,这些小伤都不算什么。

 嬴政笑道:“先生放心,没有什么大碍。”

 王绾听他这么说,虽然也看见嬴政的气并不好,但是时间不等人,若是错过了太子的遴选,那么嬴政此生就与秦王的王座无缘了,或许看起来就是嬴政一个人的问题,可是支持公子政的人都要被打,这一抵了可是一大片的。

 小童没有办法,刚要扶嬴政起来,刘彻已经抢先一步过去,扶着嬴政的胳膊。

 两个人触碰到彼此的一刹那,刘彻感觉到自己好像不争气的微微抖了一下。

 嬴政不知对方是刘彻,只道还是那个让他作呕的嫪毐,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眉,赶紧把冷漠厌恶的神色掩藏起来。

 嬴政由刘彻扶着往外去,他身上实在是没力气,若不是碰哪哪里疼,而且没有恢复元气,他也不会让对方碰自己。

 众人上了马车,刘彻理应在外面赶马。

 刘彻小时候是太子,大了是皇帝,从来没赶过马,虽然一路也是他赶过来的,只不过技术仍然不太熟练。

 嬴政是伤患,伤口一震就裂开了,疼得他直冷气,脸色一时间有些煞白。

 小童再也看不过去了,掀开车帘子,对刘彻喝道:“你是怎么赶车的,公子的伤口都颠裂开了,你是不是诚心的?”

 王绾见了这个状况,忙打圆场,道:“嫪毐的手是握剑的,赶车有些不在行。”

 小童看了看嬴政冒汗的脸色,钻出马车去,把刘彻轰下来,道:“不会就直说,我来。”

 刘彻虽然正好不想赶马车,但是被一个低微的小童这么说,心里也不高兴,只不过现在一他不是皇帝,这又不是大汉,刘彻也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头小子了,这点儿忍耐还是有的。

 刘彻进了马车里,小童赶马车确实平稳的,嬴政总算是舒了口气,只不过煞白的脸色一时间还是没好。

 马车很小,三个男子坐在里面难免有些挤,王绾道:“嫪毐,你身上有伤药没有?公子的伤口要止止血才是。”

 刘彻被他这样一说,身上摸了摸,身为一个剑客必然会带着伤药,果然有个小瓶子,赶忙拿出来。

 卫绾道:“快替公子上药。”

 嬴政疼的厉害,能上药最好不过,虽然他痛恨嫪毐,但是在这种时候,上药是肯定的。

 嬴政也没避讳,把上衣退掉,天气早就开了,这些日子暖的厉害,就算天黑了也不甚凉。

 嬴政退了衣服,等着刘彻给他上药。

 刘彻看着对方白皙的后背,完全暴在自己的面前,登时心脏一突,一想到这个人就是嬴政,而且从头到脚,都是真真正正的嬴政,刘彻的心脏就猛跳不止,有些控制不住的把目光在嬴政白皙的后背上逡巡起来。

 嬴政的伤口被小童小心的包扎了,此时有些渗血,刘彻连忙收敛了自己的神色,专心给嬴政上药。

 嬴政现在还只是一个刚刚十三岁的少年,后背看起来有些单薄,瘦的细细的身被衣服半遮半掩,更让刘彻心头一提。

 刘彻轻咳了一声,强迫自己收回神来。

 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手指不敢使劲触碰嬴政的伤口,害怕对方疼痛。

 嬴政的后背麻的,那种极其小心的感觉,让嬴政心头一跳,猛然就记起自己下狱之后,被打得满身是伤,刘彻小心翼翼的为自己上药的场景。

 嬴政似乎感觉到对方的触碰有些熟悉,只是这种奇怪的熟悉很快被嬴政本能的克制住了,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刘彻给他上完了药,伤药虽然止血,但是有些刺痛,嬴政出了一头的冷汗,而刘彻也出了一头汗,却是热汗。

 嬴政白花花的后背,时隐时线,都让刘彻的神经有些不堪。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刘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替嬴政小心的把衣服披上,不小心触碰到嬴政肩头□的肌肤,登时指尖像过电一样。

 嬴政却没注意这么丁点的触碰,把衣服穿好了。

 王绾道:“公子歇息罢,虽然苦了些,但是养蓄锐也是好事儿,未进咸之前,都是变数,进了咸,也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公子呢。”

 嬴政点了点头,他确实很疲惫,再为嬴政的惊喜让他两天都没睡好觉,而且心里千回百转的,再次作为嬴政,他有很多事情想要做,那些害过他,不忠于他,还有不服从他的人,甚至是国家,嬴政都想一个一个趟平。

 心思重,又受了伤,自然元气大伤,嬴政靠着车壁,随着马车一摇一摇,很快就睡了下去。

 刘彻坐在他旁边,这些人里面,他的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王绾还好歹是一个智囊,而自己这个皮囊,完全就是丞相吕不韦养在丞相府里的闲人,这次有用了,就委派个事情出去。

 嬴政睡了,头一侧,垂在刘彻肩膀上,刘彻心头一喜,忙又靠了靠,支起嬴政,让对方睡得更舒服一些。

 嬴政睡了很长时间,忽然摇摇晃晃的马车停了,他猛地睁开眼睛,王绾看的清清楚楚,少年的眼里乍现出一片冷淡甚至近似于冷酷,满是戒备心机的神色。

 饶是王绾从容镇定,也被着神色吓了一跳,登时出了不少冷汗。

 心中暗想着,怪不得丞相把赌注在了大王子身上,虽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但是将来必成大器。

 嬴政刚刚醒来,一时没注意自己的神色,马车突然停下来,还以为是有人截杀。

 小童掀开帘子,道:“公子,下车来歇歇么?人不歇,马也不行了,马跑不动了,要喂喂草才行。”

 王绾听了,道:“已经一天了,大家也都累了,下车歇歇罢。”

 刘彻刚想扶着嬴政下车,却被小童给挤开了,小童道:“别莽莽撞撞的,公子您慢点,再裂了伤口可不好愈合。”

 众人都下了车,已经赶了一天的车,天色又开始发暗,嬴政被小童扶着在树旁坐下,小童把车上的水拿出来给嬴政喝。

 刘彻在不远处也坐下来,看着小童殷勤的照顾着嬴政,不论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心里头都有些吃味,只不过刘彻不能贸然说出来,因为他此时只是叫嫪毐的人。

 刘彻一路上支着嬴政,虽然少年人骨架子也不沉,但是刘彻看他睡得那么,怕一动打扰了对方休息,所以就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也不动,难免肩膀和胳膊有些酸疼。

 刘彻正伸手着肩膀,忽然草丛有些沙沙的响动,夜里有风是正常的,尤其还是这种树林子,只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个身体是练家子的缘故,刘彻总觉得自己的感官非常的敏锐,那种轻微的沙沙声,有别于风吹动草木的声音。

 刘彻猛地站起身来,身上的肌都绷紧了,手下意识的按在间的佩剑上。

 嬴政虽然靠着树在休息,但是他生机警,根本不会放松下来,尤其还是这种杳无人烟的地方,就更是该加强戒备才是。

 他不是练家子,没有听到什么异动,但是刘彻站起身来,嬴政是第一个发现的,立时也有些警觉。

 刘彻扫了一眼周围,眼神和嬴政的目光不期的撞在一起,似乎就像是默契一样,而且是常年积累下来的默契,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这让嬴政有些吃惊,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和嫪毐有什么默契,但是眼下的情势,根本不容许嬴政考虑这件事情。

 刘彻握紧了佩剑,屏住气息,仔细听着那些微不可闻的响动,已经不着痕迹的、慢慢的向嬴政边走过去。

 嬴政知道进咸必定是步步艰难的,他也料到了,追杀截杀躲不过去,他第一辈子也是如此步上的王座,经历第二次,嬴政虽然紧张,但是也分外的镇定。

 就在这个时候,刘彻猛地朝他这边扑过来,将嬴政往自己怀里一带,本能的用后背护住他。

 就听“哆哆哆”三声,有什么东西打进了刚刚嬴政靠坐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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