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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章 将行
 东长安门外,鸣螺阵阵。

 雍正皇帝率文武百官,为西征将士送行。

 大将军傅尔丹为首的出行将领,皆佩弓矢跪辞,场面分外肃穆庄宁。

 雍正从御驾上下来,走到傅尔丹跟前,将颈上的朝珠摘下,亲自给傅尔丹戴上。

 傅尔丹jī动地难以自已,哽咽着叩谢皇恩。

 围观的王公大臣,望向傅尔丹,少不得羡慕嫉妒。

 能熬到御前的臣子,多是康熙朝就出仕的官员,可像傅尔丹这样,得两代帝王信赖器重,却寥寥无几。

 只有曹颐,面色平和地站在队列中,目光却望向傅尔丹身后跪着的一人。

 这次朝廷出兵,完颜永庆以三品参将的身份随同大将军出征。

 永庆比曹颙还年长数年,已是不huò之年,对于武官来说,若是不能再进一步,过几年就要致仕。对于他来说,这回西征是最后的机会。

 加上主将是他姻亲长辈,多少还能照拂他,不会出现被排挤抢功之类的事。

 旁人不知晓,曹颐却是知道,这只是序幕,西边要上数年。

 鼎鼎大名的军机处,也差不多就要成立。

 永庆身后再两行,跪着的是郑虎,他领的是正四品都司。

 他本无意仕途,因妹子早年受了委屈才捐官出仕。

 这次开口央求曹颙,挤上西征名单,想要建立功勋,光宗耀祖,给子孙留爵位。

 他跟随曹颙多年,早年也是为曹家效力过的,既是有这个心,曹*自然成全他。

 出征的将领,除了傅尔丹这个受皇上器重的老臣外,多是像永庆这样冷清多年的或是郑虎这样在军中没甚根基的,各大王府得意门人反而鲜少在列。

 宗室诸王心里明白,龙椅上那位看似温和,心里对宗室始终防备。

 虽说心有不甘,可也没有人傻乎乎地出头,只是望向怡亲王时眼中藏了不少幸灾乐祸。

 再得皇上重用又如何,怡亲王府门下的武官都被摒弃在西征队伍中。

 尤其是那个王全泰,早先有风声出来,说是要为傅尔丹副手的,最后却是不了了之…

 怡亲王浑然不觉只是熟悉的人都不难发觉,原本就清瘦的身形越发佝偻的厉害。花白的发辫似乎越发稀少单薄仪式完毕,皇上鉴驾回宫,文武大臣中,礼部与兵部官员,则要前往德胜门,继续另外一场送别仪式,其他官员则回六部衙署经过数年经营,户部早已不是康熙末年那个千疮百孔的户部,在银库丰盈的前提下,难事也就变成了易事。

 即便去年是大灾之年也没有使得户部伤筋动骨。

 曹*用两个时辰的功夫处理好公文其他的时间,则是动笔,草拟一篇文章,这篇的主题是“闭关锁国”的危害。

 虽说决心隐退可总要为后代子孙中华尽份心力,曹颐便想要用个“十二策”、“十三策”之类的东西来留下点种子。

 潜移默化,只为能为世人多些眼界,不为外敌所欺辱。

 这件事,他是瞒着世人做的。即便亲近如蒋坚,也不知晓此事。

 写满一张,曹颙都自己收好。

 两个月来,已经写完四篇,《闭关锁国之危害》、《洋人野心考》、《何以致夷世界殖民》。

 其中,不乏有争议之处。

 要知道,历朝历代都有“文字狱”满清更胜一筹,曹颙即便有心泽披万民,也不会让子孙承担这份风险。

 即便笔墨无意落到旁人跟前,曹颙也不怕,因为他用了拼音。

 有的时候,他也不由好笑,原来“天书”就是这样弄成的落衙回家,曹颙就感到子心情大好。

 明,天慧出阁满月,就要回来住对月。

 “老爷衙门里可安排好了”初瑜一边给服shì曹颙换下官服,一边问道。

 曹*点点头,道:“安排妥了,我午后再过去。给亲家的礼,可预备下了?”初瑜笑道:“早预备得了…”

 曹*想起永庆,道:“永庆那边儿媳f娶的急,闺女刚过门就办小姑婚嫁大事,怕是也累了,明儿回家歇一,后儿就去海淀园子吧…”初瑜闻言,不由迟疑:“老爷,过几,小七就要参加院试”

 曹*道:“顺天学政驻地在通州,到时候老四会带着长生他们叔侄几个去通州。我们留不留在城里,倒也无所谓”

 初瑜听了,这才安下心来…

 次,曹颙用了早饭,便前往大学士府。

 “爹接娘送”也是昭显娘家对女儿的看重。

 徐元梦年初以“年齿已高、精力不济”为名,递了祈老折子,雍正留中不发,只是免了其小朝。

 另外,还加派了几个翰林官为徐元梦属官。

 如今,他这个《明史》总裁并不用去衙署,日子过的倒是自在。

 听说曹颙来了,老爷子亲自带着舒赫德出

 换做以往还罢,有同朝为官的缘故,外加曹颙的身份比老爷子显贵:如今做了姻亲,曹颙就要矮一辈,如此就有些“受宠若惊”忙疾行两步上前道:“老爷子怎么出来了?”

 徐元梦笑道:“贵客盈门,不过这两步路,老朽还走的稳”昨文武百官随皇上送西征将领,两人都在队伍之中。

 只是站的队列不同,加上场合肃穆,两人不过领首打个招呼,没得说上话。

 寒暄着,曹颙被入客厅。

 看着shì立在旁的舒赫德,身形拔,眉目清俊,说话行事亦算是稳重,可谓是才貌具佳,曹颙心中的挑剔少了几分。

 舒赫德硬着头皮,亲自给自己的泰山老丈人奉了茶。

 他心里也惊诧为何岳父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挑剔。

 早在两家没定亲前,岳父看自己时,尽管也带了挑剔,却是喜欢与肯定居多。

 随着婚期临近,这目光就越来越严厉。

 他实在是受不住,开口问了大舅子引得天估一阵大笑。

 不过,他也知晓了看姑爷不顺眼,不是自己独一份遭遇。

 自己的大舅哥,同自己同命相连,在简王爷面前的待遇大同小异。

 只是简亲王的脾气直向来心里有什么说什么。大舅子成亲才多久,就已经被着许下数条“城下之约”

 自己这岳父大人虽一句话没说可又像是什么都说了大学士府设了午听了,不由惊慌,拉着曹*的胳膊,心疼道:“可是又有什么不舒服,

 这几年你身子一直不怎么利索,本该多歇歇的”

 曹*摇摇头,轻声道:“身上无恙,儿子是心累了这半辈子,儿子顾不得想别的,就是想着曹家,想着儿女官场凶险,勾心斗角,稍有不察,就要粉身碎骨儿子实在是乏了”

 这一番话,要是对天估、天慧等小辈听了,他们未必能感同身受,李氏却是经历过风雨的。

 听了这话,她心里也跟着打巅,眼泪已经下,哽咽着道:“连十三爷日子都艰难,死了儿子,都不敢大肆发丧,何况咱们做奴才的是不是宫里有什么不对?这辈子荣华富贵我都经了,如今什么都不盼,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吃糠咽菜我也情愿…”

 曹*忙道:“哪里到这个地步,母亲不必担心,儿子可是最惜命的…曹家如今已经势成,即便在八旗中排不到前面,也无人敢小

 觑…越是显位,越是容易遭人嫉恨,儿子只是厌了,宁愿做个田舍翁,也不愿意在勾心斗角…”

 李氏擦了泪,道:“你想要从朝廷退下来,想要什么法子不行,怎么还借佛生事?就是舍了我这条老命,让你回家丁忧,我也不会许你逍入空门!”

 母爱似海深。

 李氏神容坚定,没有半点说笑之意。

 曹*的心里沉甸甸,眼圈滚烫。

 这个世上,鼻爱他的,不是子儿女,而是生身父母。

 他低了音量,道:“旁人与孩子们跟前,总要瞒的,儿子却不能骗母亲。儿子即便再不愿做官,也不会真的去做和尚不过是给宫里那位看的,许是多少还要闹一场,本打算等天慧住完对月再同母亲说…儿子少时就有个心愿,想要看遍四方山水,只是家族重责,入了官场,始终不出身来偏生咱们这一支,在京中住了多年,同原籍早已分谱,儿子即便想要“病退”也只能在京城养老,皇上眼皮底下,日子想想也憋闷如今家族责任已了,儿子想要顺着自己的心愿活几年,打了逍世礼佛之名,儿子便有借口出京,趁着身强力壮,遍访名川大山,过几年走不动了,就回京养老,岂不两全?”

 李氏本以为儿子是历经仕途变什,加上因十三爷近况不佳才“心灰意冷”哪里能想到他另有打算。

 看着儿子满眼放光,李氏不由有些讶然:“在家千好,出门一时难,外头有什么好的?你又不是没出过门?”曹*搬着手指头,道:“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这就是六处,外加五台山、普陀山、峨眉山、九华山四大菩萨道场,闻名天下的就十地,还有其他各种人杰地灵之处儿子真的想要去看看。

 若是再在官场熬下去,即便夹着尾巴,小心翼翼过日子,等到平安退下来,也没有了出京的精力儿子本不是心有大志之人,早年所期盼的也不过是富贵闲人的日子,不过因长子长孙的缘故,有不得不担的责任,才勉强熬了这些年…、,说到这里,他脸上l出几分轻松来:“如今天估娶了媳f,儿子终于能歇歇了…”

 见曹颙脸上无怨无悲,只有深深的期盼,李氏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是啊,整整二十年。

 自康熙四十八年进京,至今整整二十年。

 他说,他累了。

 能不累么?

 一个人进京经营,奴才秧子的身份,没有助力,一点点地熬着,挣命一般,一点点成就今寄贵。

 不仅要教养儿女,还要拉扯堂兄弟们,他这个长子长兄,当年又才多大点年纪?

 这其中的苦楚艰辛,只要想想,李氏都觉得心疼的不行。

 她怎么能拦着?

 他的儿子告诉她,他累了。

 他的儿子告诉她,他少年的心愿是看遍四方山水。

 他的儿子告诉她,如今家族责任已了,他想要为按照自己的心意活几年。

 不想拦,亦舍不得拦。

 李氏含着泪,使劲点了点头,笑道:“好,好,这些都是好地方,都是菩萨保估的圣地,你好好去瞧瞧,也代母亲给菩萨们上上香…”

 李氏的反应,并不出曹颇的意料。

 这个世上,真心疼爱儿女的父母,又有哪个不是顺着儿女心意的?

 “母亲,远处的且不说,儿子打算先去几处离京中近的地方若是道路顺当,像五台山、泰山这样官道便利的,母亲同去可好?”曹颙想了想,道。

 李氏听,很是意外,迟疑道:“我我也能去?”

 曹*笑道:“怎么不能去?除了几处远途之地,其他的本就打算奉了母亲前往儿子还想着在五台山与苏杭一代,在香火繁盛之地,建几处别院,如此即便母亲前往礼佛,也有歇脚之地说不得,母亲到时乐不思蜀,不愿回京…、,李氏这几年本就礼佛越加虔诚,听了儿子的话,对于山山水水这些兴趣不太大,对于各菩萨道场却生出向往之意:“旁的且不说,若是能走遍四大菩萨道场,也就阿弥陀佛了…”

 九如院里,初瑜忍不住又看看座钟。

 亥正(晚上十点)了。

 婆婆留下丈夫说话,已经将一个时辰。

 若是刚才还混沌,可同下晌的事情联系到一处,初瑜也就猜到婆母留下丈夫所谓何事。

 茹素,分居。

 放在任何人家,这两件都不是小事,更不要说丈夫现下还是曹家家主。

 固然开解自己两、三个月,已经默认了丈夫了决定,可眼下事发,初瑜还是多少觉得有些委屈与难堪。

 茹素这一条还罢,只能说丈夫有礼佛之心:分房而居,传到外头,责难却要落到她身上。

 毕竟,丈夫如此决定,外人猜测最多的、笑话最多的,就是她这个当子的。

 悍f之命,背负多年,说不得这回又得什么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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