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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章 “招蜂”(上)
 平素琉璃厂客人就多,这到了年跟前,更是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曹硕带着媳妇儿“回门”去了,曹府里的喜棚已经拆了。

 智然进京,已经有一个来月。曹先前在衙门当差,封印后这几还忙着府里的事儿,始终不开身。智然多由庄先生陪着,他作为老友,也有些不好意思。

 今得了空,曹便到前院寻了智然,同他出府来溜达。

 原是想着去西山看雪的,毕竟在“燕京八景”中有“西山霁雪”这个景儿。只是,刚进腊月时下了几场雪,到中下旬反而少了。

 加上最近天气晴好,地上的残雪也化得差不多。

 就算山中气温比京城低些,但是没有新雪,想来景致也是有限。因此,曹与智然就没有出城,只在城里寻地方逛了。

 出府前,曹到榕院去请庄先生同往。

 庄先生昨天稍微喝多了些,宿醉,正难受,便没有出来,让曹与智然两个自便。

 城里的景致,庄先生已经带着智然去过不少。曹问了大概,晓得琉璃厂还没有去过,便带着智然到了琉璃厂。

 已经叫管家请裁给智然制了冬衣,所以智然没有再穿曹的衣裳。他穿了身青色的僧衣,外边罩着同的连帽风衣,看着甚是清

 风衣虽说看着是细布材质,里面包着却是上好的皮料,因此极是暖和。

 曹穿了素缎袍子,外边罩了皮马甲,看着也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曹只带了小满、魏黑、张义、赵同他们几人,骑马出来。马匹都停在街口,使人看了。一行人,溜溜达达地逛起了琉璃厂。

 看着街上不少有带孩子出来置办年货的。曹想起府里的几个孩子。因外头冷,孩子们年岁小,不敢**来。这次出来,却是要给他们买些玩具回去才好。

 天慧还小,妞妞是小姑娘。还好说,其他几个小小子。眼看就要到淘气的年纪。

 他的眼睛,除了看看道路两侧书法大家提地匾额外,就落在那些卖杂七杂八小物什的小摊子上。

 智然到底是出家人,对于古董字画不过一扫而过,更多的将视线落在佛像、念珠,还有些古旧地经文上。

 小满在街头用二十个铜板。买了一小包糖瓜,从曹、智然让起。

 曹与智然都不爱吃甜的,笑着摆手;魏黑几个看着糖瓜鲜亮可爱,便一人拈了一个,送到口中。

 小满捧着剩下的糖瓜,从中挑了个绿色儿的吃了。说起来,小满也是魏黑看着长大的。

 见他这么大了,还带着孩子气,魏黑笑道:“转年你就十九了。公子是你这个年数,都当爹了。你老子没唠叨你,让你早点娶媳妇生娃娃?”

 说起娶媳妇地事儿,小满红了脸,笑着说道:“急什么?张爷、赵爷这都二十好几了,才寻思要说亲。我呀,还想多自在几年!”说到最后,瞧着张义与赵同。摇了摇头。道:“好生生的两人,就要被栓在屋子里了!”

 张义听了好笑。拍了他脑门一下,道:“这叫什么话?没听说娶了婆娘,就不能出屋子地。倒是你,老实代,是不是还是童子?跟哥哥说,哥哥哪天带你消遣去,保不齐还能赚个小元宝回来。”

 一句话,说得魏黑与赵同都笑了。

 小满臊得满红脸,使劲地脯,扬着下巴,道:“没得这般瞧不起人,我跟着大爷走南闯北的功夫比你还久了,什么没经过?就是秦淮河上的花酒,当年也曾喝过。”

 张义斜着眼打量他两眼,只是不信。

 小满被气得没法子,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看来,张爷是堂子的常客,这我倒是要同喜云姐姐好生显摆了。”

 张义同喜云的亲事已经定了,只是因年前府里忙着办曹颂、曹硕的婚事,顾不上他这头儿,已经请人寻了日子,将喜事安排在元宵节前。

 听了小满地话,张义神色一僵,左手捏了捏右拳“嘿嘿”笑了两声,道:“满爷,看来,咱们哥俩儿当好生亲近啊!”小满已经侧身转到魏黑的身后,探出头来,笑着说道:“张哥要是想比划,我就请魏大爷或是郑爷帮衬,看看到底是厉害!”

 张义见他寻到靠山,拿他没辙,佯装作揖道:“满爷饶了小的这遭吧!小的再也不敢…再也不敢…”

 小满见他服软,正暗自得意,就听他后面说道:“…再也不敢笑话满爷是童子了!”

 小满气得直跳脚,瞪了张义一眼,快走几步上前,对曹道:“大爷,不得了了,张义了,满口子没正经话!”

 曹与智然并肩在前,听着众人逗小满,并没放在心上。

 见小满说不过张义,他止了脚步,转回头,笑着对张义说:“你别得意,小心有人给你究后账!”

 张义“嘿嘿”笑了两声,道:“大爷放心,别说是还没过门,就是过门,也没有女人骑在男人头上的道理不是!”曹见他话虽说得硬气,但是他面上却出些许不安来,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言声。

 小满见张义如此,心中不忿,冲他做了个鬼脸,道:“既是张爷不怕,那明儿我就告诉喜云姐姐去!不只堂子里的姑娘,还有卖馄饨的那个小寡妇!”

 张义忙笑道:“小满兄弟,哪儿能那么不厚道啊,咱们爷们说话,咋能往娘们耳朵里传?”

 曹见他们拌嘴,不在理会他们,对魏黑道:“魏大哥。难得咱们街上溜达一趟,别忘了给嫂子买上些东西,到底是大过年的。”

 魏黑点点头。笑道:“晓得了,公子。老黑也正寻思,要是看到镯子、簪子什么的,买两件给她。一年到头地,她也不容易…”话未说完。他却是变了脸色,急道:“公子。小师傅…”

 曹见魏黑神色不对,忙转过身寻智然,却不在跟前,已经走出十几步远,而且为了避闪疾驰的马车,摔倒在路边。

 曹忙疾步上前。张义与小满他们也顾不得拌嘴,紧随其后。

 就听到“哇哇”地哭声从智然的身下传来,原来方才马车疾驰过来时,刚好有个孩子在马路上。智然看到了,将小孩子拉开,却是自己避闪不急,差点被马车撞了。

 那孩子不过四、五岁,从地上爬起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地上一滩殷红地血迹。曹唬了一跳。

 那孩子站起来,浑身剩下,除了沾了土外,并不见伤处,那这血自然是智然身上的了。

 智然见那孩子哭得厉害,将他方才掉在地上的半拉火烧捡起来,吹了吹上面沾着地土,送回到那孩子手中。

 那孩子接过半拉火烧。看着智然被血渗透地袖子。哭得越大声。

 孩子地母亲原在不远处地摊子上买联,因不识字。正央求着商家给念其中地几副,没留意孩子不见了。

 待听到哭声,她才晓得不对,急冲冲地过来,就见儿子对着个年轻和尚哭。

 她忙窜上前来,将儿子护在身后,狐疑地看着智然,问道:“你这大和尚,好生生的为啥欺负小孩子,羞也不羞?”

 智然淡淡一笑,不屑辩解。

 还是旁边看热闹的行人看不过眼,七嘴八舌,这个道:“这位大嫂,怎么不晓得好歹?要不是这位师傅帮着,你儿子就要被车撞了。”

 那个说:“救了你家小子的性命,还不赶紧磕头。”

 这妇人被说的一愣一愣的,缓过神来,看着地上那摊血,也是骇得不行。她蹲下身来,仔细看了孩子,问了有没有疼地地方。

 见儿子却是没伤着,她也就晓得自己方才失礼了,忙要俯身谢智然。

 见智然半袖子血迹,这妇人讶然出声,摸了摸荷包里办年货的两吊钱,这个“谢”字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来。

 曹看着智然的胳膊,担心他的伤势,也懒得理会别人,道:“这是蹭着了?快,咱们找个大夫看看。”说完,想起肇事的马车来,转头向四下里看去。

 因这边看热闹的多了,将马路给堵住,那马车也被滞留在此处。

 闹市疾行,谁家的马车这么猖狂?

 看着一众侍卫长随簇拥下的朱轮马车,曹心里有些纳罕,这是哪个王府的,看着甚是眼啊?

 他心里却是觉得晦气无比,既是身份有别,看来想要直接给智然讨回公道怕是不能了。也不能白吃了这个亏,总要给这人点教训才行。

 正思量着,曹就听见有人上前俯身道:“曹额驸,我们王爷请曹额驸近前说话。”

 果不其然,车里坐着地是位王爷,却不晓得是哪个王府的?

 曹转身对魏黑道:“看看就近的医馆,先给小和尚寻个大夫再说。”

 魏黑应了,曹对来人道:“请问车上是哪位王爷?”

 来人俯身回道:“我们主子是铁帽子郡王,名讳却不是我们做奴才的能说的。”

 大清朝的铁帽子王爷有几位,其中郡王品级的只有平郡王与顺承郡王。看来,车里是顺承郡王穆布

 怪不得曹瞧着这马车眼,前几年时疫时,穆布巴乘坐这辆马车想要闯城门来着,正好被曹遇上。

 说话间,曹已经跟着来人,走到马车前。

 穆布巴伸出一只手,挑了车帘,正目不转睛地往人群里看着,连曹到眼跟前也没有留意到。

 曹见穆布巴眯着眼睛,面上神色有些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将将地落在智然身上。

 这时,就听到车里有人说道:“好王爷,这又是瞧上哪个?巴巴地舍不得放眼!”

 穆布巴恍若未闻,还巴着脖子望着。一条胳膊已经攀到他肩膀上,就听有人嗔怪道:“王爷…”

 曹在马车前,想起车里这位王爷地“赫赫大名”再听着这同车男子拿腔捏调地说话,只觉得浑身的汗都要起来了。

 小和尚生地俊俏,这他是晓得的,却是也没想到会被男人给盯上。

 之前庄先生私下里笑谈,不能再带小和尚去前门听戏,省得闹出是非,曹还当是玩笑话。如今看来,说不得真遇上什么不开眼的。

 曹的心里只觉得恶心,却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打了个千礼,道:“小的曹给王爷请安了!”

 听到曹的动静,穆布巴才瞧见他到眼跟前了,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叫人打了车帘,笑着说道:“是小曹啊,这也好阵子没见你了,怎么也不往本王府上多转转?”

 从腊月二十四大朝会至今,不过三、四天,哪里是好阵子,不过是没话找话罢了。

 曹也虚应了两句,寻思找个话茬赶紧走人,离这位王爷可是要保持距离才好。

 穆布巴同曹寒暄两句,也有些心不在焉,指了指智然那边,问道:“本王瞧着,小曹同那位小师傅倒是亲近,那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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