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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状元红
 49状元红

 荼蘼同医馆人说明自己的去向,这才与季竣灏、冼清秋一道出门。季竣灏也懒得去太远的地方,便挑了离着秦家医馆不远的五味斋。

 这五味斋说起来也算是京城的百年老字号之一了,店面不大,只二层楼,看着简朴却自有风韵,里头的家常饭菜做的极为精致可口,尤为出名的却是这家店的“状元红”

 据说开创这家店的那位掌柜早年娶,却是一直无子。直到四十开外,方才寻了一个偏方,次年果得了一个儿子。这掌柜的原是绍兴人,绍兴人素有酿酒的传统,这掌柜得了儿子,自也欣然。他做了多年生意,囊所积不下千金,又只得这一个儿子,当下千里迢迢赶回家,亲手酿下百坛美酒埋于自家梨花林,依俗取名为“状元红”

 这掌柜虽多年经商,心却实在崇慕读书之人,眼见儿子聪明伶俐,便更生了光宗耀祖之心。他那儿子却也争气,十二进学,十五举,到了二十一岁那年更是一举登科,金殿之上点为状元。那掌柜的自然欣喜狂,状元衣锦还乡,进门之时,他亲手起出梨花林“状元红”以飨来客。此酒作琥珀,透明澄澈,香味又随埋藏久而愈加馥郁,入口更是醇厚甘鲜,回味无穷。然最为难得的是,这酒却是真真正正的“状元红”

 此酒一出,顿时轰动邻里,同乡之人都拿了酒杯,上门来讨个吉兆。百坛美酒不过数,已剩了不到一半。那掌柜原就极会做生意,见次情景,便将剩余美酒送至五味斋售卖,京人等闻说,各觉有趣,纷纷上门求购,五味斋一时名传京师。

 那状元既少年得志,又仕途顺畅,在官场之厮混了十余年,官至侍郎后,因父丧丁忧回家,为父守孝三年。三年之后,他却过惯了闲散生活,从此息了仕宦之心。

 他家原就颇有积蓄,他自己十余年宦海经营,自也是宦囊丰富。

 致仕之后,他每年皆会亲手酿制五十坛美酒,皆号为“状元红”更在五味斋门前亲手写下一副对联:“汲取门前鉴湖水,酿得绍酒万里香”!自此,五味斋生意愈兴隆无比。

 这位状元郎直活到耄耋之年,方才过世,却是个长寿的,这状元红也着实遗下不少。

 季竣灏一面走着,一面笑的讲着,直听得荼蘼赞叹不已,连带着在一旁的冼清秋也听得津津有味。荼蘼一侧眼,瞧见冼清秋面上神情,不觉心一动,因顽皮笑道:“这酒若当真这般的好,我们何不买上一坛,带回家去给二哥尝尝,让他也得个吉兆!”

 季竣灏倒也没有多想,随口道:“其实二哥从前也常会过来五味斋的,这酒想来喝的也不少了,不过这个时候买些带回去让他多喝些,或者还真能沾些喜气!”

 冼清秋却只挑了下眉,面上现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荼蘼一直偷眼注意她的表情,见她这般模样,不免又加了一句:“其实以二哥才学,这酒喝与不喝,也无多大分别。嘿嘿,他这回若了,我可得请他去学酿酒了!”

 季竣灏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正该如此!”

 荼蘼便仰头去看冼清秋,纯真笑道:“冼哥哥,等你有了儿子,我一定让二哥送你好大一坛子…”她口说着,手上便划了一个圈,表示那酒坛有这么大。

 冼清秋面上一红,有些尴尬的一笑:“如此便多谢了!”她毕竟是女子,提到有了儿子这等的话语,却是难免有些羞赧。

 季竣灏这时才隐约的回过味来,当下无可奈何的暗暗瞪了妹子一眼。三人说着话,一路走来,眼前却已到了五味斋前。三人才刚过去,斋内已有小二快步的了出来,他却是认得季竣灏的,当下急急上前招呼,问明了人数,殷勤备至的引了三人上了二楼雅间。

 这五味斋看着不大,当真进去了,却觉甚是宽敞。

 三人进了雅间,各自坐定。季竣灏转头对那小二吩咐道:“菜挑精致拿手的上即可,那酒,却须十足十的状元红,有一些不对,可莫怪我翻脸!”

 那小二满面堆笑的应着,转身下去了。不多一会的工夫,便捧了几样精致小菜上来。原来这绍兴原是江南地方,菜肴偏于清淡,以鱼虾河鲜等物为主料,其味香酥绵糯,汁浓味重,形俱美。这几样小菜却是糯米甜藕、醉河虾、糟青鱼干及一碟清拌笋丝。

 那几样小菜盛在清一的青花荷叶边小瓷盘内,当真赏心悦目至极。季竣灏看看妹子,笑道:“这藕是极好的,不妨尝尝,那醉河虾只略尝尝就是了!”

 荼蘼答应着,便拿起筷子,挑了一片吃了。入口细糯,甜而不腻,味道果真极好。冼清秋也举箸尝了,不免点头,虽未出口夸赞,但看神情却颇满意。

 三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各自举箸尝了一口,也便放了筷子。此刻先前那小二却又快步的上来了,手却托了一个不大的陶瓮,那翁细口大肚,上头遍布灰尘,翁身甚至还挂了几蛛丝,看模样极是陈旧,显然这翁内装的便是那名动京城的“状元红”了。

 那小二托了酒瓮递至季竣灏跟前,让他查验封泥,季竣灏随意一扫,点头道:“开罢!”那小二应着,手脚俐落的将酒瓮拿至一边,取了抹布来,三下两下的便将那酒瓮擦得干净光亮,然后举手拍开翁上封泥。那封泥一开,顿时芳香扑鼻,一时浸润心脾。

 冼清秋闻香,口赞道:“果然好酒!”荼蘼在一边也忍不住的小鼻子。

 一时那小二将酒烫了,又拿了来,放在了桌上。

 季竣灏还不及倒酒,荼蘼已腆颜拿了面前的酒盏递到了他跟前。季竣灏瞪了她一眼:“这酒后劲可足,你若醉了,我可怎么同家里待!”

 荼蘼小嘴儿一翘,却不缩手,只是拿着酒盏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冼清秋在旁看得有趣,不由笑道:“男孩子早几年喝酒也不怕的,况此刻还早,若实在不胜酒力的醉了,便寻个客栈休息一回,也就看不出来了!”

 季竣灏想想也有道理,毕竟提壶给她筛了小半盏:“只许这么多!”

 荼蘼耸耸肩,有些不以为然的扫了他一眼。

 她酒量一向不错,自信便是回到幼时,也不会差到哪儿,只是这话却不好说出来,缩了手,细细的看着杯美酒。那酒盏原是早年的白瓷,虽非官窑所出,却也极其精美,其胎薄而亮,琥珀的酒盛在其内,轻轻一晃之下,当真是光溢彩。

 季竣灏提壶正为冼清秋倒酒,忽而门上一声响,有人已推门进来。三人都是一惊,还不及抬头去看,却听来人叫道:“竣灏,我这一路找得你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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