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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苏羽流
 苏羽拿过自己的黑子之后转过头看看王元,感觉有些奇怪:老陈和王七段去哪里了?以前像这种规格的比赛都是他们当裁判来着…难道说他们又被大使馆找去了?

 在这里要讲一下。实际上,说实话,中国棋院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虽然在外观上看上去有些不是和现代化很协调,但是门口的金子大招牌“中国棋院”看上去还是很威风的。不过很遗憾,这几个字和棋院主建筑的风格也不是很相近,同样的格格不入。

 而中国棋院内部是分为围棋、象棋、国象等等很多部门的,在这里面只不过由于围棋投入的资金项目最多而且最受领导待见,再加上其他的比赛较少而且人数也不多,所以一直占据着二楼三楼位置比较好也比较大的训练室和比赛室。

 像中国国际象棋男队女队就是在其他楼层的训练室常驻。而中国象棋部因为棋手们都是回到各自的省队进行训练,所以这里就仅仅这么几间兼使用率不高的中国象棋研究室做个摆设,一般要是有比赛也就是把围棋的地方腾出来一下,要是还是不行就去外面随便找个酒店拉个赞助就好了。

 但是这几天正是各个部门年终总结的时候,平时也不在这里办什么活动的其他部门——相对于一直占着棋院一步不退的围棋院来讲,这个其他几乎包括所有。所以难免在房间的使用分配上会有一些小小的争执。

 兰杯的比赛当然是最重要的,这个毫无疑义。其他部门的头头脑脑也都很大方的表示不会去动二楼的主比赛室。

 但是其他的房间可就不一样了,当国象和象棋的头头早上起来从老陈的桌子上翻出来被埋在文件堆里的好几天之前送来的房间调用通知的时候,都在问还没坐热了股的老陈:“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腾房间么?怎么小孩们又在三楼的研究室摆上谱了?”

 老陈看着体总总务办公室四天前发来的通知单,牙都出来了:“这个…是怎么回事?”

 主管国象的副院长很不满意地坐在沙发上哼了一声:“现在我们还等着用三楼的会议室开全年工作总结报告会了,谢军也还罢了,诸宸可真是千里迢迢的赶过来,结果呢?看着会议室里摆着的十几副棋盘,还有常昊周鹤洋张璇华学明一帮人坐在那里聊天,我一开始还以为走错了。现在倒好了,你们兰杯开始了,三楼的会议室也成了研究室了,你说,我们这个会还怎么开?谢军诸宸叶江川都跟着一块研究围棋去了,我这个副院长还干个什么劲?”

 管象棋的副院长则轻声细语地说:“你也知道,我们中国象棋的人平时也不在棋院这里呆着,所以呢,我们分配来的训练室一般也都给你们使,这都无所谓,大家都是为国争光。但是现在我们需要用了,你们却又腾不出来了,这算怎么回事呢?许银川吕钦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开会呢,你们却把所有的能占上的训练室全占上了,让我们怎么办?我们可是在通知书上写明了要用二楼的212的研究室,但是你看看去,那里的记者比长安街上的夏利都多。”

 老陈苦笑,却又没话好说:“这个,实在是工作上的失误,这一段时间我跟老王都很忙,尤其是这几天,忙得不可开…”

 “这我们都知道,陈好怀孕了,所以你着她把孩子打了,结果被德国那边知道了,来找你兴师问罪。但是只要你坐在这里随便看一眼,就能看见这通知单啊,你怎么就…哎呀…”

 老陈恨不得地上有条,好让自己钻进去。什么是丢人?这就叫丢人。人家指着你鼻子冷言冷语,还让你没话说。

 实际上老陈这几天一直在国务院外部的跑,四处解释陈好的问题,累了个半死,根本没精神处理文件。而且就算是有时间坐在这里也是抓紧时间休息,不然就是在心里面卷卷苏羽和陈好不知自重不知自爱的这么一对。

 老陈无奈,走出去让王元替他当裁判长,然后一层一层的领着两位同级别的副院长找地方。

 一楼,本来就是开放区,也没有办公室什么的,唯一封闭起来的还是转播大厅,正在讲解兰杯。胡司令正坐在小吧台的座位上和许银川聊着天喝咖啡。

 二楼就不用想了,小棋手和记者把两个大研究室都占满了,而主比赛室正在进行兰杯。

 三楼主会议室成了主研究室,常昊周鹤洋孔杰古力王文达于学毅华学明赵星陈好一干人等再加上韩国的曹薰铉刘昌赫睦镇硕李世石日本的赵治勋张栩等等等等,还有国象的叶江川谢军诸宸等等都坐在那,当真是群英荟萃济济一堂。

 四楼是人家连珠棋的地盘,人家正进行比赛呢,当然也没戏了。

 老陈无奈,只能一边骂着苏羽一边走到三楼的会议室,请同志们离开,换个地方做研究。

 谁都不干。

 于是三个副院长只能坐在办公室里面,先开个碰头会研究一下。

 苏羽不知道自己竟然把老陈给折腾到了这地步,正在仔细地看着棋盘在脑子里面不断的计算形势。

 他的目光向左下飘去。那里现在正在打劫,这并不是苏羽挑起来的,而是王立诚为了避免黑棋大龙进左边的白大块,而不得以强行做出来的——两害相权取其轻,损失半个角至少比失去整个左边大空要好。

 但是相对于现在的局面,王立诚却发现这半个角也已经不算是什么主要问题了。坐在棋盘对面的苏羽已经稳稳的获得了主动权。如果从棋盘的上方看下去,一条黑色的缎带从上到左的跨过小半个棋盘死死住左边的白空然后进入角把下边和左边的白棋分作两块,而且其形活泼,随时可以结束角上的劫争打入到下边去。而右边苏羽两手大飞不仅封住了右下白棋的出头之路也隐隐作起来一个模样和左边的大龙遥相呼应。

 不过至少苏羽还没有完全发挥他的能力。王立诚心里面明白,苏羽还没有完全发挥所谓“苏羽”的水平,还只是半年前的那个苏羽。

 如果他真的按照和前几天李世石那场比赛的水平来下的话,我想没有人能够阻挡他。王立诚轻轻的摇着头,审慎的看着棋盘寻找能够翻盘的机会:除了李昌镐那个外星人,谁能保证不出错误或者出了错误可以完全的弥补掉。

 王立诚心中已经承认了苏羽的能力的确在自己之上,但是他不认为自己会就这么输掉:这就是围棋的魅力,厉害的人却不一定会赢;不要以为只有你会完全的利用对方的错误,我也会的,即使不如你。

 看着黑棋没有消劫就打入到下边三路上,王立诚轻轻的笑:你也会犯错误,尤其是当你大意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我发现苏羽在巨大的优势下往往会犯一些不明所以的错误。”孔杰对叶江川笑嘻嘻的说“叶老师,您在下国际象棋的时候会不会说一步走错就满盘皆输?”

 叶江川歪着头点一点:“这很正常啊。”

 孔杰继续说:“那要是优势下会输么?”

 叶江川点点头:“可能不大,一般是和。”

 孔杰又问:“那要是您比对方大一个后,还会出错误输么?”

 叶江川笑着摇摇头:“领先对方一个后还输,那就干脆赶紧转行下围棋得了。”

 孔杰叹一口气轻轻拍拍面前刚刚摆过棋子的棋盘:“现在苏羽就是比对方大了一个后,偏偏还就出了错误,而且很有可能就因为这个输掉比赛呢。我看他转行下国际象棋算了。”

 叶江川不太明白凑过来看看棋盘说:“怎么了?苏羽犯什么错误了?”

 孔杰转过头看看常昊和周鹤洋,又看看王文达和古力,都一样的摇摇头,回过身来对叶江川说:“这是个很大的错误。苏羽因为劫材有利,所以可以借着打这个劫捞到不少的好东西。王立诚因为担心丢掉整个的左边所以明知道这边边角角的肯定要被蚕食却也不能不打这个劫。但是呢,现在苏羽在消劫之前就打入到下边三路,情势一下子就不一样了。白棋在右下就因为打入的黑子牵着凭空多出来三个劫材,这两个大飞一下子显得很脆弱了。”

 叶江川有些不太明白弓着身子伏在棋盘上说:“不对啊,我记得马晓以前跟我说的是,这样子打入应该是黑棋打劫的手段,怎么会对白棋有利呢?”

 孔杰摇摇头说:“黑棋打入,如果是在消劫之后,那很好。因为不管白棋赢劫还是黑棋赢,这里的两手大飞都不会受到影响。如果白在这里冲的话,苏羽完全可以不理把打入的子力活动开就是了。毕竟那半面大边要大得多,比那点外势值钱,而且还有先手。但是还没消劫的情况下就直接打入,却成了白棋可以在这里靠断这手大飞了。黑棋要是应,就要跟白棋继续打劫,要是不应,那白就长出来。”

 叶江川不太明白:“不应就是了,不是跟原来一样么?”

 孔杰叹一口气:“这样的话苏羽等于停了半手棋,而且这时候吃掉黑的那手大飞之后白棋在右下多了个转换,这个转换很重要,黑棋如果不能在白棋动手之前拿到先手是要大损的。”

 叶江川点点头:“我还是下国际象棋好了。”

 苏羽缓缓地拈起棋子落在棋盘上提出白子,安静的等着看王立诚之后要找的劫材。

 王立诚很快在右下冲出。苏羽有些奇怪的看看脸色发红不断擦汗的对手:那里还有棋么?我完全可以不应啊,你没有看见么?

 他低下头却觉得有些不太放心,总觉得王立诚不是那种会犯这种错误的人,于是就打算再算一遍。

 但是王元走进来,宣布:“中午休息时间到,请比赛的棋手们离开对局室到楼下的餐厅用餐。”

 坐在餐桌边上,苏羽一边手里拿着汤匙不断的把碗里的饭扒拉到地上一边还是在想着王立诚为什么会在那里冲,而眼睛的焦距根本就没有放在脸色已经有些发绿的服务员小姐身上。

 冲之后,他会认为我该怎么做的?苏羽左手手指敲在桌子上,脑海中构画出棋盘和星星点点的黑白。

 呃?苏羽突然反应了过来,手里的汤匙差点掉在桌子上。不对!我劫材不够了!

 抓紧时间把饭碗里面剩下的米饭就着有些冷掉的菜和番茄汤吃掉之后,苏羽看看还没有到允许进对局室的时间,于是在餐厅门口不断的来回溜达低着头手里甩着扇子沉的想对策。

 这让刚吃完饭继续在大堂喝咖啡聊天的胡司令和吕钦他们看的诧异不已:小伙子干什么呢?是不是比赛压力太大所以…

 终于到了允许进对局室的时间,苏羽慢慢的走进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闭上眼睛休息——说来也怪,在外面的时候脑子里面拼命想拼命想,现在身上却没有了什么压力,只是想休息一下。

 等了一会儿,王立诚坐在他的对面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才重新睁开眼睛看着王立诚笑一笑:“下午好啊。”

 随着王元宣布比赛继续,苏羽拈起棋子放在棋盘上消劫。

 孔杰王文达古力陈好常昊周鹤洋一起惊讶:“消劫?他不担心右下角的那个转换么?怎么…?”

 许银川站在周鹤洋身边看着棋盘:“好像很热闹啊…”王立诚皱了皱眉毛,虽然不太明白苏羽是怎么想的,但是正经就应该继续冲出去割断大飞和右边黑棋的联系。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苏羽用扇子戳了戳鼻子,然后静静的伏在那边看着棋盘一动不动,像是一个隐蔽在暗处在不断积蓄力量等待着最后一击的豹子冷冷的注视着棋盘。

 要翻盘的确不容易。王立诚把自己放在苏羽的角度上看问题,的确有这种感觉:现在右边的白棋一下子活出来了,反倒是的原本很嚣张的黑棋动弹不得,得只能先退回去先做活再考虑其他,而且还有一个倒霉蛋被扔在下边的茫茫白阵里。

 最重要的是王立诚终于得到了前面就一直没有沾过手的先手优势。

 整整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苏羽的三小时已经用完了,在他耳边已经响起了数秒计时的声音。

 但是苏羽却没有一丝慌张的样子,倒是很轻松的拿起棋子在最后的一刻落在棋盘上。

 看着那子正指向下边那个被淹没的黑子,王立诚仔细的考虑了一下,小心的补上漏

 苏羽又是这么坐着等到最后的一秒钟才落子顶在白两子头上。

 王立诚微微皱了一下眉毛:这手棋很严厉,纯粹是为了敲断白子外势的模样。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化解,只能拐下去。

 还是在催促的读秒声的最后一下,苏羽下边黑棋尖贴在白棋上。

 古力笑着对大眼睛mm诸宸说:“苏羽这是在玩帅,实际上他应该已经想好了下面的步骤了,却偏偏要等最后一秒玩心跳。”

 王文达低声说:“古力,这就是你所谓的苏羽么?每一手棋都是打在对方的弱点上,然后把零散的子力合起来冲击对方。”

 古力看着电视画面上苏羽的黑棋已经重新把白棋围困在了右下的一小块,然后慢慢的把中腹连成一片,点点头说:“我就是说这个,苏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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