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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鼎革(十一)
 因见张伟神色难看,金吾诸将皆是面如死灰。张鼐与张杰虽与张伟关系亲近,此时亦不得不与顾振、黄得功一同跪下道:“末将等死罪!”

 五百对五百,如此惨败。不但金吾诸将神情惨然,跪地向张伟请罪,就是龙骧并神策两卫的将军们亦是脸上无光。那刘国轩自持身份,到是不好在张伟眼前公然向孔有德等人发难。只斜了贺人龙一眼,示意贺疯子出来说话。

 “大人,末将有话要说!”

 张伟先是示意张鼐等人起身,继而向贺人龙道:“讲来!”

 贺人龙亢声道:“大人,此次演练对金吾军是不公平的!咱们火军行军做战,最讲究以火炮轰击,然后全军布阵向前。适才那样规模的演练,依着咱们的火炮配备,至少有八到十门火炮在后。那龙武军远隔三里外向前,战甲沉重,咱们每门炮至少能放十发炮弹,这样,能打死多少人?他们的军心?待到了火程之内,再以火先挡住他们进击,火炮改霰弹,又得多死多少人?打仗的事没有演练这么简单。”

 他斜了孔有德等人一眼,又声道:“真的拉到战场上,打上几仗,才知道谁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张伟见孔有德等龙武军将士气的面红耳赤,贺人龙等人却兀自一脸愤恨不平模样,因斥责道:“亏你还是领军大将!演练输了就是输了,哪有这么多理由!你能保证后每战必有大炮?或是没有敌兵伏击?三里外还打成这样,若是路过狭隘路口,敌兵自道路两边冲击而上。火炮何用?”

 贺人龙被他训斥的灰头土脸,不敢再辩,只得灰溜溜退下。那张载文与王煊身为

 参军将军,说话到比这一众卫将方便的多。两人齐声道:“大人,这话说的不对。”

 “喔,如何不对?”

 张载文与王煊对视一眼,相视一笑。那张载文便先笑道:“大人,行军打仗哪有不预先侦察的道理。若是中了埋伏,漫说是火兵,就是龙武军又能如何?是以你适才的话说的不对。”

 那王煊接着话头说道:“况且那战场地形变化万端,哪有象校场上这么容易奔跑。龙武军身着的盔甲虽不笨重,奔跑起来却也不易。遇到个沟沟坎坎的,不是一样吃亏?”

 周遭领火兵的汉军诸将听他二人说完,脸色帘和霁,各人纷纷头接耳,齐声道:“着啊!就是这么个道理。打仗的事哪有这么简单。汉军百战精锐,哪有这么容易被人突到身前。”

 各人议论几句,却见张伟神色不悦,当下便各自闭嘴。却又听那王煊道:“不过火穿透力太差,五十步内才有杀伤力,这终究是不成。打西班牙人和日本人时,因他们没有什么盔甲,也就罢了。将来若是打女真人,他们可都是有甲胃的!纵是装备的不如龙武卫,可人家还有马,还有强弓大箭!”

 “那咱们遇着满人,干脆弃投降算了!”

 “就是,也未见得有多厉害!在辽东,不是被咱们屠了那么多!”

 张伟摆手令那些议论纷纷的将军们住嘴,沉道:“王煊说的有些道理。咱们在辽东是以强博弱。又算定了他们不会弃城而走,亦无法集中兵力出城野战。以大炮和火将敌人完全压制,是以有那么大的战果。基是敌军开初就弃沈不顾,集中沈、开原、辽的八旗兵,在野外扰我军,断袭我粮道,袭我后阵,你们以为,汉军的损失会比攻城小么?”

 他将汉军诸将说的灰头土脸,自已却也是越说越烦躁,用皮鞭在马股狠劲一,大声道:“你们好生去做!其余三卫也要和龙武卫一般,学些格斗之术。孔将军,选些干勇武的兵士教导。”

 他听得孔有德等人远远应了,径自骑马出了营门。心中烦忧,却不知道如何是好。汉军若是有五十万精锐,八旗自不在话下。现下以十五万汉军对阵十五万八旗,却是败多胜少。人家的骑兵移动力远胜汉军,补给后勤的需要都不及汉军的需求大。只要满人没有蠢到家,不与汉军堂堂正正的正面接战,而是以扰、游击、断粮、侧翼突击等方法战,十几万汉军步兵所能发挥的效能,与八旗骑相差甚远。能以五千汉军足以随时抵住满人同等数量,甚至更多骑的突袭,这方是张伟以火器成军的初始目标。

 他心中甚是烦忧,一时却也无法。想起年前台湾兵器局曾上书禀报,言道几个工匠依着张伟吩咐,将那线膛制作出来。张伟心中一动,虽知这线膛制作不易,无法大量装备,心中却一直存着侥幸之心。此时他心中甚是忧虑,想到线膛一事,心中一动,帘调转马头,往那淡水镇西的台湾火器局而去。

 这淡水镇与台北镇已是连接在一起,除了淡水河两侧方圆十里划为军事区,由台湾炮厂和火器局在内研究火器,镇内镇外已是与台北镇并无不同。这台湾现下一共九镇,台南有台南和嘉义两镇,台北则仍是七镇。虽云是镇,实则除了无有城墙,与内地的省会大城已是无甚差别。整个台北七镇加起来,除去镇外的农夫,仍有数十万人口。除了北京南京这样的大城之外,论起人口中已不在福州等省会之下。论起富庶,只怕是比之北京南京亦不遑多让。

 待张伟自淡水镇外绕路而过,通过汉军士兵把守的警戒线之后,直入整个建筑群足有上千间房,其间有淡水河穿越,由十余小桥联接的火器局之内。如此这般的建造方式,当是为了试制武器时方便用水的原故。

 “来人,请孙侍郎过来。”

 张伟也不进官厅,直接便到那火器局内研发火房之内。却因那些匠人各有专攻,分组各自研究,张伟虽召了几个匠人头目来问,却只是不得要领。无奈之下,只得令人去请正在试发火炮的孙元化过来。

 张伟屡立战功,声名越发显赫,地位亦是水涨船高。这孙元化来台数年,每潜心研发火火炮,忙个不休。却比那王忠孝和史可法只能做摇头大老爷强了许多。张伟念及他数年来辛劳,不但在俸禄补助上多有额外加赏,又特意连上保本,使得孙远化由兵部员外升为兵部职方司主事,又加赏了侍郎虚衔,到也算的上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待孙元化穿着三品文官补服,脚蹬厚底官靴匆匆而来,却是全无汉官威仪。那袖子拉的老高,胳膊上尽是黑灰,脸上黑黑红红一片,当真是狼狈之极。

 张伟忍不住大笑道:“侍郎大人,这副尊容让令师徐大学士见了,只怕轻饶你不得。”

 那徐光启虽然是著名的耶苏会士,学贯中西,却也是进士出身,最讲究仪容举止。他年前来过台湾一次,虽然已是年老筋疲,见着孙元化上窜下跳,不成体统,却是将他罚跪许久,方才饶过。张伟虽是拿这孙元化调笑,他却只是不理会,因向张伟诉苦道:“这大炮的闭气和炮管已经改了好多次,有效的程还是在五里之内,最佳的程和炸点,还是三里左右,我着实是无法可想了!”

 听得他诉完苦,张伟亦只能点头道:“诚然,也只能这么着了。那么,线膛

 如何?”

 “那到好上许多。大人今过来,想必是想验,咱们这便过去,如何?”

 两人的神色一时间变的愉悦起来,这线膛研发不易,光是纸质子弹合用的纸张便选用了全中国十几行省的几百种纸,再加上打火、闭气、膛线,种种辛苦当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此时经几年间的千百次试制,终于将这线膛试制成功,两个当事之人,又如何能不欣喜?

 当下由孙元化引领张伟,向着火器局内设的靶而去。那新制成的线膛火,早就放置在靶场之内,只待张伟前来查验。

 “隐藏在膛内的膛线,凹下去的小槽被称为线,凸起来的则叫线,两条相对线之间的垂直距离叫口径,子弹头的直径比口径稍大一些,这叫过盈,只有这样才能使子弹头嵌入膛线而旋转…”

 孙元化因见张伟手持那线膛,上下翻看却总是不得其法,并不明白除了两条膛线之外,与滑膛有何不同,因在张伟身边详加解释。

 张伟因笑道:“是了,我现在方明白过来。这东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还不知道多麻烦。”

 他望向孙元化,诚挚道:“元化兄,这当真是了不起!”

 孙元化却是不在意这些世俗虚礼,他为人旷达,只是以报国为已任,研究武器正是他的长项,亦是他的爱好,别人是夸赞或是责怪,他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因向张伟道:“请大人试,如何?”

 见张伟点头,孙元化便吩咐身边随侍的火器局从人为张伟清理膛,上好子弹,拉下扳机,见一切就绪,乃向张伟道:“大人,请试。”

 张伟虽术不,却也只得勉为其难,向着前方瞄准,扣下扳机。只听得“砰”一声响,却没有滑膛击繁那般的浓烟冒将出来,那纸壳子弹已被撞针引爆,在管中迅即飞出,直中百米外的标靶。

 “惭愧,惭愧!”张伟见对面验靶兵摇动红旗,显是子弹中靶,这当真是难得之极。因向道贺的诸人谦逊几句,又问孙元化道:“这线膛的最远程为几何?”

 孙元化皱眉道:“虽然改进了许多,到底火药推力不够。最远程当在三百至四百米间,有效程当在一百五十米左右。比之滑膛虽是进步甚多,却还是不够好。”

 张伟嘿然一声,心道:“美国独立战争时,还用的是滑膛,有效程百米之内,现下这般,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因又向孙元化问道:“这线膛,一月可生产几支?”

 “若是所有的高手匠人停了手头活计,全数调来做线膛,大概一个月可出五十支。”

 “这是不成的。匠人还要造滑膛,还要修理损坏的支。出一个手匠人最少得十几二十年的功夫,我不能因噎废食,把滑膛停下,专出线膛。如若这样,我就别指着打仗了。打一仗下来,少说得损失损坏几千支火!”

 孙元化瞠目道:“那我也无法可想。别的好做,膛线需要手匠人慢慢打磨研挫,您着急也是无用。”

 说来说去,左右还是不成。以现下台湾能抽调的手匠人加杂工,一个月里最多能出二十支线膛,远远不敷十几万大军的使用。张伟思来想去,只得道:“既然是这么着,也罢了。你们正常出产,我用来装备精锐士兵,或是用来狙击之用,也就是了。还有,骑兵所用的短管支,也需抓紧制造,马上做战,先行开上一,对敌人甚有威胁,纵是打不死几个,能惊了马匹也是好的。”

 他连声吩咐,孙元化等人自然连声答应。待张伟行到靶场之外,却见几个大鼻子的英国洋人技师笑咪咪将上来。这些人最早来台,学的一口京片子汉语,与张伟已是捻的很,当下一个个上前来请安问好,与张伟寒暄致意。

 张伟此刻却没有心情与他们闲扯,当下随口敷衍几句,便待离去,却听一英人技师笑嘻嘻拍马道:“将军,阁下的台湾当真是一座神秘的岛屿,在将军治下,不过这么些年,就如此的富庶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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