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十一）
　就在孙元起以为可以打完收工的时候，杨永泰又提笔问道：“大人，那么我们新成立的政该叫什么名字？纲又是什么？”

　孙元起摇了摇头：“既然我们去改组预备立宪公会，总要有些诚意才好。新成立的政名称以及纲之类的，就由畅卿你去和他们商议决定吧！”

　杨永泰搁下笔，严肃地说道：“大人，张啬翁、汤蛰仙等人当初组建预备立宪公会，不过是想在朝偷行君主立宪之后，在资政院中分一杯羹，推举大人为会长只是扯虎皮做大旗。殊不知他们昧于大势，转眼间朝廷风雨飘摇，共和指可待，预备立宪公会已经走到穷途末路。我们此次改组，并二七五、雄一唱天下白（十一）非卑躬屈膝、软语相求，而是挟三协、四省之威东下，势在必行。《左传》有云：‘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虽然此名与彼名有所不同，但在道理上是相通的。再者说，大人现在还是预备立宪公会的会长，于情于理，新政命名之事都不能假手他人！”

　杨度也在一旁劝道：“百熙，畅卿所言极是！张啬翁、汤蛰仙、郑海藏等人都是海上名士，当年倡言预备立宪时眼空一切，目无馀子。如今君主立宪眼看成为明黄花，他们也应该垂头搨翼，稍稍收敛一些了。然而如《礼记》中所说，‘傲不可长，不可纵’。你现在要是和他们商量新政的名称、纲，他们以后就敢和你商量新政的总揆人选。所以，我们必须在政成立之初就给他们立下轨范，免得他们得陇望蜀诛求无己！”

　沈翔云同样点头赞同：“两位先生可谓见微知著！文人无行，古人早有成说。往往越是名士，越是放不羁、壑难填，我们必须防微杜渐！”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二七五、雄一唱天下白（十一）亮。何况杨度、杨永泰、沈翔云远胜臭皮匠，孙元起又根本比不上诸葛亮呢？一时间他被铺天盖地的名言搅得头晕脑。只好举起白旗投降：“那好、那好，那我们就先拟定一个名字。不知你们有何高见？”

　三人本来还在引经据典，等听到孙元起问话，顿时一个个都踌躇起来。开始苦思冥想。良久杨永泰才试探着问道：“既然新成立的中华民国实行共和政体，要不就叫‘共和’？”

　杨度连连摆手：“以前朝廷宣布预备立宪，起个名字叫‘预备立宪公会’；现在中华民国准备实行共和政体，又改组叫‘共和”全国民众会如何看待我们？肯定以为我们派都是趋炎附势、随波逐之辈！不妥，不妥！不如叫‘民宪’？民指〖民〗主，宪指宪政。既承继预备立宪公会之‘宪’。又涵盖中华民国之‘民”可谓承前启后，相得益彰！”

　沈翔云立马投了否决票：“朝廷宣布立宪这几年来，各种作为众所周知，‘宪政’一词早已被全国人民唾弃，我们新成立的政又何必非要加上‘宪’字？听上去就有一股陈腐味！我看不如就直接叫‘民”或者叫‘国民’、‘公民”表示我们代表全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孙元起差点出一口老血：什么〔么。国民？代表全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小兄弟，这侵权也侵得太明目张胆了吧！再说，你也不能抢人家同盟会的注册商标啊！

　没想到沈翔云的这个提议却得到杨永泰的大力支持：“国民这个名字不错！要不…”

　孙元起赶紧打断：“不行、不行。这个名字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那大人的意思是？”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下意识间，孙元起差点把土共名讳口而出。此刻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没有共产就没有新〖中〗国》这首歌，便说道：“要不暂时就叫‘新〖中〗国’吧！”

　见孙元起拍板，众人有意见也只能埋在肚里，都点点头答道：“好吧，那就叫新〖中〗国。”

　其实在历史上，还真有一个“新〖中〗国”这个派成立于民国十二年（1923），是留美学生康鸿章（就是五四时期著名白话诗人康白情）、李劼人（著名文学家）、李伯贤、孟寿椿、康纪鸿等人在美国旧金山筹备成立的，28岁的康鸿章自任魁。

　该以西方各地的唐人街为重点着手发展组织。并在上海、北京等地设立部，四处拉拢〖中〗国留学生入，一时间居然声颇壮。只可惜其兴也，其亡也忽，短短两三年间便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再也不见任何踪迹。

　杨永泰记下派名称后。又问道：“再请大人说说新〖中〗国的纲吧！”

　孙元起咂咂嘴：“那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怎么说得完？等以后有空再讲吧！”在他印象里，中共章的《总纲》部分足足一二十页、六七千字，确实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杨永泰等人却相顾愕然，半晌才惊疑不定地问道：“纲的话应该没多少吧？据说同盟会的政纲甚至可以简化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四句话‘六个字。”

　清末民初，〖中〗国政还处于不成阶段，其中一个表现就是缺乏详细而有特色的政纲。据统计，在民国初年出现的数百政中，有明确纲的只有三十多个，约占总数十分之一。即便这些有政纲的派，也大多是剿袭几个大政的政纲，所以大家看上去都大同小异、千人一面。比如统一与统一共和的政纲就几乎完全雷同。再比如国民9条政纲，统一共和12条政纲，两者之间只有一条不同，即国民主张“男女平权”统一共和则主张“划一币制，采用虚金本位”

　孙元起拍了拍脑袋，看来自己又犯了一个常识错误：“那政纲包括哪些方面？你们问，我来答吧！”反正九九八十一拜都拜了，也不差这最后一哆嗦，孙元起便不再推三阻四。

　杨永泰从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外、国防等角度提问，孙元起则一一作答。其间少不了“民族平等，男女平权”、“按劳分配，效率优先，兼顾公平”、“外保国权。内惩国贼，涤腐败，振兴中华”、“整理国故，学习科技，普及教育，开发民智”等新颖词汇。好说歹说，才最终将杨永泰等人心满意足送走。

　杨永泰一出大堂。便忧心忡忡地对杨度说道：“皙子兄，根据大人所说的意思，好像他把新成立的政成员定位为青年学生、教育文化界人士，所以政纲比较进。如此一来，只怕预备立宪公会的人很难同意我们改组吧？”

　杨度却不以为意：“大人在西洋留学太久，受欧风美雨影响太深，难免有些主张不太合事宜。既然你是去和预备立宪公会的人商谈，总要有些改动才是。至于以后纲如何改动。百熙理万机，不用再劳烦他知道了。”

　杨永泰依然眉头紧锁：“要想让预备立宪公会的人满意，恐怕不仅要改。而且还得大改！”

　杨度撇撇嘴：“我们干嘛要让预备立宪公会的人满意？畅卿你要记住，此次上海之行名义上是改组预备立宪公会，实际上是另起炉灶。但百熙这个人书生气太重，对政治没多大兴趣，要是我们直接劝他成立新政，他多半是不肯的。所以我们这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改组预备立宪公会这个羊头，去卖建立新政的狗。”

　“以大人的聪明才智，应该瞒不了他多久的。万一被他发现了呢？”杨永泰提醒道。

　杨度笑道：“你先去和预备立宪公会的人谈，如果他们同意。自然万事大吉；如果他们不同意，那你就从预备立宪公会中拉拢几个头面人物过来，在新政里撑撑场面，总得糊弄过一段时间。我刚才说过，大人对政治没多大兴趣，等他发现实情。估计成立新政的事情早已经生米做成饭了。既然木已成舟，他也只能默认现状。而且被他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百熙向来待人宽和，顶多你我被他骂上几句，此事就算揭过了。”

　杨永泰道：“拉拢几个头面人物倒是可以，名士、政客本来就没什么节，只要金钱开路，肯定无往不利。但大人会不会从经费上看出问题？”

　杨度道：“这倒无妨！你到上海之后，先去拜会lìlì丝夫人，以后务费用就从她那里支出。”

　杨永泰心领神会点了点头，然后又问：“皙子兄还有什么要代的么？”

　杨度道：“中华民国临时〖中〗央政府要想与北边的朝廷对抗，定都必定选在长江沿线，首选又是武汉、江宁、上海三地。但江浙的陈其美、程德全等人与湖北黎元洪、黄兴等人龃龉不合，现在孙逸仙落足上海，只怕是不会选择武汉了，所以只会在上海、江宁之间二选一。无论上海能否成为都城，它作为远东最繁华的大都市，在南〖中〗国都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新政成立之后，应该把总部设在上海。

　“北京有经世大学，是百熙的根本之地，自然要建立支部。另外，百熙曾在湖北担任数年提学使，全省学校大半都是他倡议兴建的，设立支部也大有必要。成都自不用说；愚兄还会与赵景行联系，在西安成立分部。如此一来，华东、华中、华北、西北、西南都有了据点，将来向全国渐次铺开，新〖中〗国后势可期！”

　杨永泰也是意气风发：“虽然短期内华南、东北还是空白，不过小弟相信，再过三五年，必定全国各省都有我新〖中〗国的支部！此次远行，山迢水遥，下次相见不知何时，还望皙子兄多多保重！

　杨度双手抱拳：“畅卿老弟也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