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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啪啦。

 那是很轻的声音,可她在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

 有人,那人打开了房门,门撞到了宝特瓶,让空瓶子倒了下来。

 她没有动,只是抓住了

 对方朝上的枕头开,她则在黑暗中,从底下,瞄准了来人的脚,子弹咻地击中那人的腿骨,抓起包包,翻身来开窗户,从哪里跳了出去。

 另一个来人等在防火巷外,出其不意踢掉了她手上的,伸手抓她的脖子,她旋转身体,闪避那只大手,同时欺身进那人怀中,屈起手肘,抬起膝盖,狠击对方心口于下ti,那家伙闷哼一声,选择挡住了下ti的攻击,但她已接着握拳以拇指击打那人的太阳

 猎人痛的身体一歪,失去了平衡,她没和他多加纠,只是趁机拔腿就跑。

 她很会跑,她知道维持体力的重要,所以一直保存跑步的习惯,必要时,她可以连续跑上好几个小时。

 她冲到大街上,很快有转进另一条小巷。

 她选择这地方躲藏是有原因的,这里是旧城区,屋龄于借到都有好几十年的历史,几乎从来没有改变过,这里的街巷短小按杂、四通八达,几乎想蜘蛛网一样,让她有无数条出口可以离开。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途中又遇到了两名猎人,她手脚并用的爬上防火巷,甩掉了其中一个,用电击器昏了第二个。

 那价格的机器眼因为过高的电而短路,她在千分之一秒看见一抹红光。

 该死!这家伙是二级猎人!

 这领悟,让她飞快转身,冲出箱子,她才刚冲到巷口,身后就传来爆炸声响,拿强力的冲击让她市区平衡往钱摔到马路上,她没有反抗,只顺势滚了一圈,却差点被一辆清晨告诉驶过的出租车撞到,她连忙再滚一圈,才勉强避过。

 出租车死机紧急刹车转弯,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惊魂未定的探出头来破口大骂,她没有停下来,只是爬起身来继续往前跑。

 这意外的在一次爆炸,让她晓得他们是第二级的猎人,那代表他们比昨晚的那些人更高级,他们利用了先进的科技系统,能以卫星和热感应装置侦查她的存在。

 她痛恨自己又变成游戏中的猎物,但这里是城市,不是丛林,这地方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飞奔到骑楼底下之后就改用走的,从包包里拿出另一项白到刺眼的球帽和同样亮白的防嗮外套穿戴上,还可以掉头往回走,并借由骑楼遮挡自己自己,每当必须离开骑楼,她都强迫自己放慢脚步。

 很早以前他就领悟到,逃命最重要的诀窍就是——越急越要慢。

 她并不认识那些猎人,可显然每个猎人都认得她,他们每个人必定都有她的照片和资料。

 她是猎物,杀了她就能得分。

 天快亮了,街上行人很少,但是每当有人靠近,她都忍不住想要攻击对方或转身逃跑。

 消防车呼啸而过,停在刚才发生爆炸的巷口。

 她站在对街,故意停下来观望了无比漫长又恐怖的三分钟,这才继续不疾不徐的往前走,转进了一条巷子,来到一处隐蔽在街巷中的传统市场,找了一家已经开始营业的面摊坐下,叫了一碗面,故意背对着巷子,开始吃面。

 虽然食不下咽,她还是一口一口的吃着面。

 当天慢慢亮起,人们开始从各处冒了出来,忽然间她感觉到有个猎人朝她走来。她没有转头去看,但她知道那人就是猎人,他有一种狩猎者的味道,那种虎视眈眈的饥渴,仿佛饿了好几年的野兽突然被放到街上。

 握着筷子的手无法控制的抖了起来,她用尽所有力气让自己保持正常,放松吃面,不要透出恐惧的痕迹,不要出害怕的模样。

 猎人们总是能认出恐惧,就像猎物总能辨识猎人。

 她清楚要躲避狩猎者的另一个要诀,就是不要害怕,要融入背景,要成为理所当然的存在。

 她强迫自己放松,让自己想着阿峰,想着他正坐在身边,和她一起吃面。她和阿峰很少上街吃饭,但偶尔还是会外食,他喜欢吃家里附近的一家面,他会叫一些嘴边、猪尾巴、油豆腐,配着姜丝一起吃,她则会叫一盘烫青菜,吃几口之后就会放着,让他帮忙收拾残局,就连她的面汤都会帮着喝完。

 恍惚中,她几乎看见他伸出大手,握住了她颤抖的手。

 那一秒,她停止了颤抖。

 那猎人没有多看坐在街边吃面的她一眼,就只是这样走了过去。

 她继续吃,强迫自己把面吃得一干二净,掏钱付账。

 几分钟后,她在捷运的厕所里,把刚刚那晚下肚的面全都吐了出来。

 夏日炎炎。

 她从五天前出事后就没有真的睡着过,身体因为没有好好休息更加疼痛和沉重,她几乎忘了这种感觉有多难受。

 可即便疲倦,她知道她必须保持移动,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在城市里,落单的女子在黑夜中独行比白天更引人注目,白天她可以混在上下班的人群中,掩饰行迹,但入夜后她一定得找地方躲起来。

 她知道自己必须离开这里,也许到香港或东南亚,或日本。

 为了以防万一,她另外准备了两个假身分,她考虑直接用其中一个身分搭飞机离开,但也担心她会曝光是因为帮她伪造证件的人被找到了,她想过要试着连络那人,可很快打消了主意,对方的电话也许被‮听监‬了。

 反正追究原因也没有用,她现在只能往前看。

 虽然经过五天,她脸上的伤还是很明显,即便她尽力用化妆品遮盖,但被殴打过的痕迹依然清楚,到头来,她还是只能选择戴上球帽,幸好现在是夏天,戴个帽子遮并不会太奇怪。

 这地方枝有管制,她无法轻易补充弹药,话说回来,或许当初那位卖她黑的人,也有偷渡的管道。

 她找了间网咖上网和对方连络。

 这些做黑市易的人不轻易信任他人,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道理无论到哪里都行得通。

 不久,对方通知她离开的时间与地点。

 走在街上,她感觉口干舌燥,虽然买了水喝,但仍无法舒缓不适。

 今晚十一点,她得到那地方和对方接头。

 还有十四个小时。

 她应该先找个地方休息,或许吃点东西。

 这念头让她又一阵想吐,她快步走进一间快餐店的厕所,弯对着马桶干呕。

 当她终于吐完,只能冷汗直冒的靠着门,怀疑自己还没上船就吐成这样,如何才能度过在船上的时间。

 她抖着手抹去嘴角的胆汁,几乎想在剩下的十四个小时都缩在这间小厕所,但外面已经有人在敲门。

 深口气,她打开门,低着头绕过那急着上厕所的少女,在洗手台漱了口,捧着清水把脸也洗了。

 十四个小时,她得想办法度过这十四个小时。

 她走出快餐店,背着包包往前走,一开始她其实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觉得口干舌燥,她买了矿泉水喝,却无法纡解不适。她头晕目眩、汗如雨下的在街上走着,脚步虚浮得像踩在云上。

 她需要找个地方坐下、躲藏、休息,猎人白天也会出现,对游戏玩家们来说,死一个人,或死一百个人,都没差,这世界只要有钱,什么都能抹去。

 她感觉有些恍惚,差点因为人行道上的高地落差而跌倒,她必须离开街上,她虚弱的想着。

 等她回神,她发现自己站在公车站牌前,一辆公车缓缓驶来,她认得那车号,这辆车会经过他的工地。

 这实在太蠢了。

 她不该这么做,可她想见他,好想见他,在离开之前,再见他一面,看一眼就好。

 公车在她前面停了下来,打开了门,车里的冷气透了出来,像在邀请她似的。

 仿佛梦游一般,她走了上去,在倒数第二排的位子坐下。

 公车往前行驶,过了一站又一站,不知过了多久,她看见那栋高楼,看见他工作的塔式起重机,还有那小小的操作室。她其实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那上面,他说不定根本没来上班,她烧掉了他的家当,所有她帮他挑选的一切。

 可人生总是要继续,不是吗?

 此时此刻,除了来上班,来工作,他还能做什么?

 她希望在上面的人是他。

 公车在站牌前停了下来,她没有下车,只让车子载着她离开。车子东绕西转,回到了总站,她下了车,等了另一班车,再坐上去。公车往前开,绕了大半座城市,又来到那新建的高楼前,她看着塔吊接近,又看着它远离。

 她八成是疯了,可她无法控制自己。

 她在不同的站下车,走到对面,又再次上了另一辆通往他工地的公车。她重复着同样的行为,这没有意义,她看不到他,不可能看得到,但她蜷缩在这有冷气的车子里,一次又一次的让车子载着她靠近,又离开。

 这没有关系,她没有在那站下车。

 反正没有人知道,反正不会有人晓得,而且她在移动,正在移动,她没有停下来,没有破坏逃跑的规矩。

 她没有。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十四个小时减少成十三,变成十,然后剩八小时,六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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