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 潜龙在渊(六)
这边李纲舞拜谢恩完毕,蔡京才慢
的起身,朝赵佶行礼道:“李龙图镇河北,圣人所用得人,河北诸事,当无忧矣,只是西府秉衡全国戎事,枢密使本就虚悬,李龙图出外之后,更显空虚,当早点安排得人,方能使朝局不
,万方协和。”
梁师成顿时就打起了精神,蔡京此次在议及神策军和晋
军出外之事上,出奇的配合,人事安排,一概都表示没有异议,他所负责的财计,因为是的确拿不出钱,倒不是有意添什么麻烦,蔡京如此老实,反而让人心中不安,大家要对付的摆明了是杨凌,杨凌一旦倒下,牵连到力保杨凌的蔡京也不甚难,以蔡京的老
巨滑,如何能不看到这一点?
偏生他就是没有生出什么事情来横加阻挠,现在看来,他却是盯着西府这个位置,要将东西二府,全部握在掌中这个时候定然要提出他夹袋中的人物了,却不能让这个老狐狸得逞。
环视四下,延福殿中,高屐是蔡京的人,白时中出名的唯唯诺诺,谁都不得罪,此次以参知政事名义入
中议事,除了颂圣,其他的全然不发一言,李纲已经准定出外了,说什么也不会这个时候再淌混水,此时此刻,只有自己赤膊上阵。
梁师成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却见赵佶笑着开口:“蔡老卿家忧心国事,忠勤可悯…然则现在四下河偃海清,尚无兵事,西军回镇,两军互调之后,一时间也无什么要紧事情,都门
军一定是要整练了,承担这个重责的,除了三衙,就是枢府最为要紧,能任其事者,非有德才资望无一不缺者方可,朕还要慢慢详查一番,先虚悬罢…蔡老卿家说得也是正理,枢府自然是不能长久无人的,朕也会早早做出决断,先就如此罢。”
赵佶一口将蔡京挡了回去,梁师成顿时就松了一口气,紧紧盯着蔡京,看他还会说什么,这个可能,是梁师成与旧
清
一系早就预料到的,原因无他,赵佶太需要钱了,
军也必须要整练了,此前让杨凌先试试水,成了最好,不成牺牲一个杨凌也不至于动摇国本,这也是梁师成他们所
的。
现在看来,已经成为定局,今
一切,都在预料中,顺利无比,连蔡京都没有生出任何事端出来,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梁师成总觉得一阵无端的心虚,这整练
军经费财计事,谁都知道是个陷人坑,杨凌为什么就这么义无反顾的准备朝下跳?他是真的有这么傻,还是别有用意?
转瞬之间,梁师成就已经收敛心神,大宋立国百余年,这冗兵冗费多少有大智慧,大本事的名臣都未曾能触动分毫,杨凌又不是神仙,岂有回天的本事?大家静静的坐等就好就算杨凌没有闹出什么麻烦来,大家也要給他生出麻烦来就在这个上头,一劳永逸的将这个怎么也看不顺眼的此人,彻底踩在脚下。
果然如梁师成所料国家财计,就是三司使的事情,高屐闻声即起,下拜告罪:“臣有负所效,其罪也深,臣自请避位出外,请圣人拣选能臣,充臣之位,为圣人分忧。”
赵佶长叹一声,让高屐起身,难得神色沉重的道:“这如何能怪罪高卿?高卿已经尽心竭力,为朕分忧解难,实则是这几年事情连连,没个断绝的时候,江南本是财赋重地,方腊之
,现在江南尚元气未复,辽国衰败,北伐平燕,这是还开国先祖心愿,虽是正办,然则一场战事下来,兵连祸结,河北诸路又是残破,收入锐减,而开支一
多过一
,岂能没有窘迫的道理?”
“既然窘迫,就得要着手应对…此次北伐战事,朕与诸臣,都看出来了,现在都门驻泊
军,实不堪用拣选两万精锐,随同北伐,却未经一仗,未发一矢,在河间府问得辽人兵锋进抵雄州,就自家大溃,这还是拣选出来的精锐,其他未被拣选上的呢?难道还指望他们为朕效力疆场么?国家养其百数十年,却是这般无用更不用说都门驻泊
军号称六十余万,真正实数,有一半否?这一半,经整练否?能上阵否?国家有数财赋掷于这无用之地,长此以往,如何了得?这
军事,是非整练不可了。”
在场诸人,又齐齐起身,表示赞同,心下却各有想头,这
军冗兵冗费之事,已经喊了百余年了,不管换了哪一朝,都要拿出来说个几遍,都要说必须整练,减了少许,马上就增回来更多,谁也没有能料理下来,这弊端谁都看在眼里,可谁都也没法,而且有可能的话,尽量绕着这件事情走,而且这些年都门
军烂成这个样,你这个官家责任也不浅,原来三衙领军,好歹用的还是久经军伍的宿将,都门
军再烂,好歹还能凑出几万得用军将士卒,自从官家任用既无本事,又无经验,只知道奉
官家的高俅之后,都门
军就堕落得彻底不可收拾了。
官家现今是穷疯了的,又为杨某人带来的大利所获,是准备下定决心要碰一碰这个毒瘤了,你官家轻易,杨某人又是惯常不按牌理出牌的,你们要做这个,尽管做去,我辈口中赞同,冷眼旁观就是,说不得还趁机下手,捞取更大的好处。
群臣对赵佶心意心知肚明,却都并未宣之于口,颂圣之余,就等着赵佶自己说下去,至此赵佶算是将自己要大用杨凌,先从
军财计事下手的心思全部说了出来,心中还颇为忐忑,生怕群臣反对,说杨凌资望不够,源于幸进,无以行此要紧之军国大事,让赵佶没有想到的是,延福殿中大宋的这些执政们连同一位隐相,谁都一声不吭,互相回顾之后,都行礼下去。
蔡京为首进言:“一场平燕战事,的确表明都门
军绝不足用圣人此意,正逢其时,由财计事下手,也正如其份,可谓圣明也…杨凌此人之人,虽有资望不足之虑,然则尚能勇于任事,在财计事上似也差有所长,让他先试一试,也没什么,若有什么意外,圣人再随时补正就是…对于此事,老臣并无异议。”
赵佶看看蔡京,又转头看看梁师成,给杨凌尊崇差遣,已经够下梁师成面了,赵佶一时也不想太过,却要看看梁师成对杨凌一下掌如此重权,又没有什么愤懑之意,却没想到梁师成没有半点不满,在身侧行礼道:“圣人有所措置,定然是极
当的,我辈只恨匡时无力,惶恐之余,还能有什么意见?只求能在圣人之旁,拾遗补阙,少有进益,就是我辈的用处了,圣人要以杨凌先行检查
军费用财计事,臣除了全力配合之外,并无什么说得。”
赵佶心下大定,自觉自己平时垂拱而治,这帮臣却是勾心斗角,将朝局败坏得甚难收拾了,最后还得自己出马,一一安排诸事,群臣也只能恭服圣明,等着他来收拾河山,自己做这个大宋官家,本事威权都是足够的,只是未免太辛苦了一些罢。
当下很是自信的一笑:“既然如此,就早发明旨,让杨凌在枢府内设临时司署,辟属吏,领印信,行检查
军经费财计事三衙以下,京畿路京西南路驻泊
军各部,不得设词阻挠,随杨凌行事,若有人想生什么事情,朕就给他寻个地方监酒税去。”
今
大事议到此处,已经是都有了说法,随侍承旨已经将要颁发的旨意大略记了一些,只等时侯走笔如飞拟好,赵佶认可用宝,
政事堂副署,便成定案,赵佶今
难得勤劳,这个时侯也大敢疲倦,挥手让群臣退下安置去,自己就要找个安静地方养静去,平白拿出五十万贯的心痛也得消散消散才能少点心疼。
蔡京与高屐陛辞之后,退出延福宫,内使在前引路,蔡京年老尊荣,有肩舆抬着,高屐也不顾身份了,紧紧跟在蔡京旁边,仰着脸就轻声发问:“太师,这般任他们施为,看着杨某人跳这火坑,他的地位必然不保,到时候也一定会牵连到太师这里,到时该如何是好?”
蔡京双眼似闭非闭,半晌才低低哼了一声:“是谁的火坑,现在还是论不定的事情,现在就说这个,还嫌太早。”
在离金水桥一千晋
军大营不远处的一间宅邸,此刻宅门紧锁,此处宅院,原来是荆湖南路一个贩茶商人的,在汴梁生发起来之后,还将家眷都接了过来,花了不少钱在汴梁落籍,准备做长久居,结果一次生意折了本钱,赔得血本无归,更要命的是不少本钱还是从汴梁有势力处以高利借来的,走投无路之下,这商人就将
送走,自己在院中大树上吊了颈。
一帮破落户来要债的时侯是趁夜上门,入门就看见这贩茶商人披头散发的吊在面前,当下就吓得四散而逃,一个破落户当场给吓得中了风,脸到现在都是歪的,以后几
许是巧合,当
上门的破落户有跌断腿的,有大病一场的,人人都说是这贩茶商人作祟。
他遗下的宅发卖,既然成了鬼宅,少有人愿意接手,一直就慌在那里,直到不久之前,才有外地口音之人寻上门来,从牙人手里典下这个宅邸,只要能
手这个鬼宅,牙人一切都马马虎虎,什么文书都是草草了事。
典下这个宅,不过几
,今
这陆陆续续,就来了不少人,将这宅子看得死紧,不时还有运柴炭的骡车到这宅后门处停下,汴梁百姓看到这个场面,看到那些在宅邸左近走动的壮健汉,都远远的走避开,汴梁是个如此大的都市,灰色地带的那些勾当自然也是异常发达,这些好汉们行事,老汴梁都不会招惹这个麻烦,开封府的衙役,倒也过来询问了几句,领头汉倒好说话,
了一个小银锭,说是今
收一些货,绝不会生出什么事情来,也就罢休。
到了夜
将临之后,更不会有人靠近这里了,这宅邸之内就算是有什么勾当,也是针扎不进,水泼不透,所忧一切,都隐藏在汴梁的夜
当中。
这个时侯在宅邸内院一间厅堂之内,几点灯火,将这厅堂之内映照得半明半暗,厅堂之内,十几二十条汉或坐或站,每人虽然都穿着便服,但身上那种百战淬炼出来的武将气度,却说什么都遮掩不住,这群汉,正是晋
军中各级要紧的军将,最起码也是一营的指挥使与虞侯使主副两员将官。
现在大家一身便服群集在这里,互相对视,都是觉得古怪,他们是今早便得到号令,用运柴炭的骡车作为遮掩,次第在这里集中,大家隐约知道是什么事情,却谁也不想先说出口,晋
军本来自从朔州大战之后,精锐几乎死伤一大半,现在又拉扯了千余百战之士来汴梁整顿
军,边关的晋
军没有数年如何能恢复元气,这个时候还要长途行互调之事,中途水土不服者,死伤于病疾者不知道有多少,实力又是弱了一分,到了燕地,又是生地居多,又要打几分折扣,这件事情,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总还是觉得有点惶恐——这晋
军将来还能算是大宋的军队么,大家还能算得上大宋的军将么?
有到得早的人,已经在这里等候半天,却少有和这些****见面的同僚答话,不知道等了多久,站的坐的,都觉得身上发麻的时侯,就听见外间传来脚步响动之声,厅堂门被推开,就看见牛皋和岳飞也换了便服,旁边还有一人正是杨凌身边的亲卫头领汤怀,大步走了进来。
军中法度森严,两位将主到来,厅堂当中诸将全都起身,朝牛皋和岳飞行礼,牛皋和岳飞两人神色都很古怪,种种情绪纠
在一起,尤其是以岳飞为甚,这个年纪不大,在军中却以沉稳坚忍闻名的将主,这个时侯脸上神色,罕见的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意味蕴含其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