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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五章】

 漪紫殿。

 虽已年近四旬却依然妖娆绝的美妇出雪白玉趾,让跪着的侍女们细细为她染上蔻丹。

 那朵朵大红之绽放在她如珍珠般小巧妩媚的脚尖上,妖红似鲜血。

 “他带了个女人回宫?”

 “回太后娘娘——”侍女娇娇恭敬道,可话声甫起,心下陡地一个咯噔。

 果不其然,下一瞬,娇娇被一脚狠狠踢翻,她惊恐万分地伏倒在地,瑟瑟求饶起来。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往后再让本宫听见你们哪个口中称『太后』,本宫就炮烙了你们!”大周太后赢玉妖的脸庞掠过一抹阴郁的狠戾,坐而起的娇躯僵硬紧绷。

 “诺,诺…”侍女们纷纷跪地,颤声道。

 “都给本宫滚!”

 侍女们如蒙大赦,跪爬着争相出殿。

 ——太后?嗤!

 赢玉眯起勾人的美丽眼眸,目光狠地望着殿外那乌云得低低的天际,仿佛想望穿厚厚灰云,见到那个将她无情推向“太后”这个位置上的男人,似哭似笑地喃喃自语。

 “宇文韬,宇文堂,你们父子俩可真狠,一个着我守活寡,一个着我当活死人,你们究竟拿我赢玉当什么了?”

 向来这世上只有她赢玉不想要的,还没有她赢玉要不到的,偏偏就是这两个她命中的魔星,一次次让她从高高在上万人吹捧爱慕的高台上,重重摔跌得奇惨无比。

 她乃赢氏一族千宠万爱的嫡长女,有无数青年才俊名门贵公子竞相讨好求亲,当初更是被家族如珠似宝地送上皇后凤座,现在那个不孝子想这么轻易就叫她把后宫大权让出来,交给他选中的小人,哼,做梦!

 “你们不叫本宫好过,那么谁也别想好过。”她眸中嘲讽的笑意更深了,自言自语道:“狼崽子,本宫弄不死你,可这回是你自己把弱点于人前的,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终有一,她会甘愿做这个太后的,不过前提是,皇帝是谁得由她说了算!

 “这大周江山改姓赢也中听得很哪,哈哈哈哈…”赢玉笑声得意如夜枭,绣着金线牡丹的正红衣袍松松垮垮,出了大半个雪白人的玉肩和一抹浑|圆酥ru|春光。“届时看看还有谁能拦着本宫寻快活…”

 殿外的侍女们冷汗涔涔滑落,却无人敢去拭。

 “来人!”赢玉懒洋洋娇唤。

 “奴下在。”以娇娇为首的侍女们急急轻步入殿,跪伏在地。

 “传本宫的话,”赢玉斜倚着锦榻绣墩“就说本宫召那位南梁进献来的美人儿到芙蕖园赏花吃茶,让她半个时辰到吧。”

 “诺。”

 “还有,”赢玉嗤嗤一笑,眸中幽光一闪。“去,让太宰大人无论如何都要袢住我那好皇儿一个时辰。”

 “奴下遵命。”娇娇脸色一白,仍是硬着头皮应道。

 “嗯,半个时辰呀,当是足够了…”赢玉以袖掩嘴,笑得媚态横生得意洋洋,好似等着看一出好戏开锣。

 确实,这后宫也冷清太久了,是该热闹热闹了…

 赵妃子看着那个举止有礼有度的娟秀侍女离去,眉眼间有些许失魂落魄。

 娘娘召见?

 “原来君上已经大婚,有皇后了。”她的心没来由地闷痛,有股陌生的酸涩感紧紧攀附在口,她一手揪住衣襟,仿佛这样就可以克止住那种不断下坠的恐慌与疼楚。“原来他身边已经有人啦…”

 他既已有与他寒暄问暖,枕衾相且生死相依的,那她居然还敢以那样的理直气壮,那样大言不惭的说要留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辈子?

 嫔妃这头衔虽好听,却也不过是世人眼中犹如货物,可赠可买卖的妾,这样的她,和南梁王宫里的姑姑有什么不一样?

 阿妃,真正能带给他温暖,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的人,不是你呀!

 她鼻头一酸,仓皇地低下头,用力眨去眼中凄惶的灼热。

 “娘娘,您别怕。”将女看她这般泪眼汪汪,像只被到墙角的小兔子般瑟瑟颤抖,心都软了一大半,忙道:“太后娘娘今之召,自有奴下们护您周全,您莫怕莫慌。”

 “太…太后娘娘?”赵妃子不哭了,睁大眼睛。“不是皇后娘娘?”

 “君上至今尚未大婚,何来皇后娘娘?”将女微笑道。

 “还好还好…”她登时松了一口气,只觉刚刚包围着自己的那阵凄风苦雨瞬

 间云散雨收,眼前又是晴空万里骄灿烂,不咧嘴傻笑了起来。

 “吓死我了。”还好君上没有大婚,没有皇后,还好她还有希望,有资格可以光明正大在他身边…她心头一甜,满眼说不出的欢喜。

 想起君上只会对她笑,摸她的头,抱她疼她,那样冰山底下罕见的温柔也只会对她,再无旁的女子能见到这样的他,赵妃子就觉得心口得满满的、暖暖的,多到都要溢出来了。

 将女沉。“不过太后娘娘非易与之辈,她终究是君上亲母,后宫之主,依奴下之见,此事还须速速上禀君上才是。”

 “好。”她乖巧地点头,随即又恍然醒悟到什么,澄澈的乌黑杏眼里有着一抹少见的严肃。“将女,你刚刚话里的意思有些奇怪,难道君上和他母后关系不好吗?!”

 将女没想到这个憨甜傻气,成天只关注吃睡的主子居然也有这一份慧黠敏锐的灵心,因诧异而迟疑了一瞬。

 “君上和太后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是我该知道、该注意的忌讳?!”赵妃子小心翼翼地问。

 “娘娘…您多虑了。”将女蹙了蹙眉,终究还是选择隐瞒。

 君上未有命令前,她们做奴下的自然不该多口。

 “将女姐姐,我是贪嘴了些,又素昔不爱想事儿,可不代表我就没脑子哪。”她嫣然一笑,随即有些怅然“不说皇宫内苑,就是世家大族里,又有哪家没几桩利害纠葛光怪陆离的辛酸破烂事儿?”

 远的不说,她家的老爷子就厌透了她的四叔,亲生庶子还不如族中有本事的旁系堂兄弟。

 这世上,并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无条件且理所当然的关爱对方,无论是亲人还是夫妇、手足。

 她轻轻叹了一声。

 “请娘娘责罚。”将女一凛,猛然跪下请罪。

 “你快快起来。”赵妃子吓了一大跳,忙扶起将女。“你没做错什么,又何来责罚呀?”

 “可奴下为卑,居然曾有过一丝轻视主人之心,主人相询,还意图隐瞒,就是大罪。”将女不肯起,执意道:“请娘娘以军法重惩,以儆效尤。”

 大周不愧是大周,法令严明,连个小小侍女犯了这么一丁点、甚至算不上错的小错,都要自请军法处置,无怪乎大周只花十数年就迅速壮大至此,也无怪乎南梁瞠乎其后,弱不可及。

 她大感惊愕之际,内心不无感触地微黯了阵光——南梁,若不伏首称臣,还能有一敌之力吗?

 赵妃子心情很是复杂,不知怎地,她既为南梁感到深深悲哀,却又为大周感到莫名骄傲…哎哎哎,难道是久不用脑子,错了不成?

 看赵妃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出身暗影的将女以为她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责罚自己,蓦地扬起手掌就要朝自己右臂劈落——

 “住手!”赵妃子惊叫一声,小圆脸这下黑透了。

 将女化掌为刃的手堪堪地停留在右臂前一线之处,错愕地抬头望着她。

 “你你你…气死我了!”赵妃子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指着将女手都抖了起来。

 “奴下该死。”将女惶恐万分,冷汗焊涔。

 “什么死呀死的,谁都不准死!”她一把拉起跪在面前的将女,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乌黑眼儿里燃着亮得惊人的火焰“旁的人我虽然管不得,可是在我身边的人,无论是谁,性命身子都是最宝贵的,有错该罚,无过当免,你劈断了手,是想去做独臂神尼吗?那也得问我这个主子肯不肯啊!”“娘娘…”将女呆住了。

 “尤其咱们女子金贵不输男儿,不说养得珠圆玉润,最少也该护得全须全尾吧。”赵妃子双手叉,昂起脸来,熊熊霸气尽显。“往后我还要看着你们得遇良人,亲自送你们风光出嫁,养儿育女幸福一生呢!”

 身为暗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在暗处忠心护主舍身忘死,一条便是化为明处鞠躬尽瘁直至老亡,所谓归宿,所谓家庭,这样平凡却简单的幸福早就是第一个被弃绝的东西。

 可是今娘娘却说…却说凡是她身边的人,性命身子都是最宝贵的,她、她还说女子金贵不输男儿…还说往后要看她们得遇良人,要亲自送她们风光出嫁,养儿育女…幸福,幸福一生…

 将女望着眼前那个明明身形娇小,在这一瞬却显得无比高大、光芒万丈的赵妃子,自幼被铁血训练打磨出的冷硬意志和心肠,刹那间竟似雪遇骄,被融化成水涓涓,眼眶跟着一热,心头立定——

 “将女,此生此世,誓死效忠娘娘!”将女握拳重重捶了自己口三星——此乃暗影血誓,如有违者,天诛地灭,魂蚀魄散。

 “就说了不准死呀死的!”赵妃子急到要跳脚了。

 “诺。”将女郑重地点头,素来清冷自制的眉眼间出一丝温柔笑意。

 浑然不知刚刚自己胡里胡涂便收服了一个暗影高手的心,赵妃子闻言例嘴一笑,再次扶起她,扶到一半却啊地惨叫了一声。

 “糟了,什么时辰了?”

 她居然把太后娘娘的相召全忘光光了,太后娘娘会不会气到想活剐了她——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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