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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四章】

 七月七作,大率麦面一斗,水三斗,亦随贫大小,任人增加。

 水、面亦当顿下。初作曰,软溲数升面,作烧饼,待冷下之。

 经宿,看饼渐消尽,更作烧饼投。凡四五度投,当味美沸定便止。

 有薄饼缘诸面饼,但是烧馎者,皆得投之。

 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烧饼作酢法》

 数后,大雨止。

 大周御驾再度起行,赵妃子在登车轿前不由左顾右盼了起来,面色怅然若失。

 “上来。”已然稳稳坐入宽大车厢内的宇文堂淡淡唤着。

 她顿了顿,才小小声问:“云片真的不能跟我们一同上路吗?”

 “不过小小侍女,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他看着她虽着锦裳大氅,仍冷得有些瑟缩,脸色一沉“上来!别让孤再说第三次。”

 赵妃子一惊,忙缩头缩脑地在将女等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入坐后,面忐忑地偷瞄着他的脸色。

 “君上对不起,阿妃不该让您久等的。”

 宇文堂面无表情,看也不看她“若你也病了,耽搁行程,孤就将你扔在半路上。”

 “不会不会,阿妃身子勇如牛,不会病的,绝对不会耽误君上返国的大事,真的。”她连声保证。

 他瞪着她卖乖讨好的小模小样,心下着实生不起气来。

 宇文堂将这一脆奇异常心绪归咎于——他是个好饲主。

 “病了就把你丢去喂狼。”他冷哼了声。

 赵妃子许是见惯了他的冷脸,也没觉得多害怕,圆润小身子蹭呀蹭扭呀扭地窝到了他身边,笑咪咪地道:“先填肥了再喂成不?”

 他一口气呛在喉间,忍不住屈指在她粉的额头上重重敲了一下“贫嘴。”

 “嗷!”身为宠物的小球非常捧场地倒在软榻上滚了两滚。

 宇文堂忍不住撝住额头。这丫头,还当真没把自己当女人了。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恼好。

 索不理会这个教人头疼心烦又…屡屡破坏他帝王威严的小球,宇文堂继续取饼帛书,处置起国家大事。

 赵妃子在一旁耍憨卖痴了半天,眼见还是找不着机会可以追问云片几时回来一事,只得垂头丧气地窝回了自己的老位子,抓起案上的瓜果面食炙和烤得香香的鲞鱼,继续吃。

 吃了几口后,她又忍不住转过头看他,张口言。

 宇文堂浓眉动也不动,神色更严峻,吓得她赶紧转过头去,又了片夹馑进嘴里,鼓撑得满满的,免得自己又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宽肩又可疑地耸了耸,一顿后,继续默默看帛书。

 车马浩浩出了平城,北上驰往边界,在那之前,除却绕行过一片广大得无边无际的荒原外,唯一可行之道便是高岭险峻的落雁崖隘口。

 越近落雁崖,宇文堂的神情越发沉稳平静,他若有所思地瞥了一旁抱着果盆又

 睡着了的小球,眼神有一刹的复杂难辨。

 他忽然开口“球!”

 她依然睡得,红润小嘴边有一丝晶莹唾微挂。“赵妃子!”

 “来了!”她吓得跳了起来,头重重撞到车厢顶上,疼得她抱头蹲在锦榻上哀叫。

 宇文堂强忍住将她抓入怀里检查伤势的冲动,清清喉咙道:“等会儿你待在车里,不准胡乱走动。”

 “噢。”她一边头一边乖乖应道。

 “无论如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出这个门。”他眼神严厉的看着她。

 “诺。”她连忙坐好,正经地点头。

 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而后起身掀帘走出车厢,沉声道:“来人,备孤的昆仑来!”

 “诺!”外头随扈的护卫统领恭声应道。

 眼见宇文堂就要离去,赵妃子不知怎地心头一跳,莫名有股慌乱不祥的感觉,好像他这么一出去,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也不知为什么脑中会冒出这离奇糟的念头,嘴巴已自然而然地冲口而出:“君上!”

 他那英俊华美若天人的脸庞微微回首,深邃凤眸注视着她“嗯?”

 “您…还会回来的,对吗?”

 宇文堂心下一震,目光深沉复杂中带着一丝隐若怜惜,一闪而逝,随即恢复清冷。

 “坐好。”

 她一双圆圆杏眼巴巴儿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有些怔然,但还是听话坐在原处。

 车队越近落雁崖,前头哨兵一百人打头阵探过了路径,急奔回报。“禀统领,前方无异状。”

 护卫统领颔首,一夹下健马回到宇文堂身畔“君上,路径无异状。”

 “嗯,警醒些,继续前行。”他面无表情地道。

 “诺!”护卫统领对前方精锐铁骑一挥手,身穿轻盔软甲的五百名兵熟练地呈前、中、左右翼将宇文堂牢牢护卫周全,另六百兵则是分别护妥马车和一干粮草。

 宇文堂披着雪白大氅,在冷冽刮面而来的山风前,越发显得丰神俊朗,美若谪仙,乌黑睫掩住了眸底血腥之气,对护卫统领点了点头。

 走!

 虽然山势极险峻,大周剽悍健儿却面不改湛的骑术迅速而安静地通过了一小半的悬崖路,驾着马车的也是武力强悍的护卫,虽行山路却如履平地。

 就在车队和一千兵全上了悬崖路的那一刹,变异陡生!

 用鹰爪紧紧攀附在悬崖两侧的敌人一身黑衣,犹如地狱恶鬼般迅速翻爬了上来,钢铸成的绊马索一下子勾住了马蹄,马儿庞大身躯一个不稳,发出惊嘶哀鸣,重重坠跌倒地。

 大周兵虽逢惊变却临危不,迅速翻身下马,手中泛着银光的锋利马刀已横在手,大吼一声——

 “敌人来袭,护驾!”

 原已颇为险恶的悬崖路刹那间成了人马杂沓纷、刀剑血横飞的修罗场,有无数的“恶鬼”如材狼饿虎般地跃爬上悬崖,斩刀残忍地戮进了十数名大周兵的腹内,却在下一瞬被悍勇无惧死亡的受伤兵狠狠夹住头颅颈项,怒吼着生生扭断!

 还有的因一时措手不及被砍中了要害,也要死死抱着敌人跳下万丈深渊,同归于尽。

 大周军凶狠悍勇之威原就驰名天下,数百来犯的死士尽管心中早已做出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却也在这一刹惊惧得肝胆裂。

 原以为有心算无心,雷霆惊变之下必能将大周军斩杀得七七八八,万万没想到己方在短短时间内便损失了一两百名死士。

 为首一名蒙面黑衣人眼神阴郁狂怒,狠戾地望向那在不远处被团团保护着的修长身影。

 “杀了那狗皇帝!”蒙面黑衣人振臂高呼。下一瞬,有更多死士犹如黑色蝗虫暴雨,大举强袭向宇文堂方向——

 赵妃子在马儿嘶鸣厉叫的当下便跳了起来,脸色登时雪白如纸,火速地掀开了车帘,看见的正是其中一名黑衣人横刀把一名大周兵的头颅斩落,鲜血飞。

 她一手紧紧捣住了几乎惊悸尖叫的嘴巴,脸色惨白发青,重重跌坐在地,巨大的恐惧和翻腾的呕吐感紧紧攫住了她。

 老天!老天!

 有敌来袭,而且是强敌来袭…等等,君上呢?他还在外面,没有遮蔽没有保护…

 “娘娘坐稳!”驾车的护卫沉声喊道,猛然扬鞭,马儿痛鸣长嘶,飞快撒蹄狂奔而去。

 赵妃子被甩得东倒西歪,和车厢内的果盆锦墩撞成了一团,她顾不得撞得剧痛难的肩背,勉强抓住锦榻边缘爬坐起来,高声喊道:“君上人呢?有没有人去保护他?”

 “娘娘放心,铁骑牢牢护住君上,吾皇不会有事的。”

 赵妃子一颗心提到了嘴边,脑子哄哄得像有万马狂踏而过,耳际嗡嗡然,听的不是人死前的惨叫声,就是刀剑无情砍入血骨头的噗哺声,素来娇养在深闺中的她,哪里见过这样可怕的惨事?

 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紧紧缩成球似地躲在车厢角落,强抑着尖叫和痛哭的冲动,拼命在心中祝祷着…他千万千万不要有事,还有她真的真的不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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