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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东、方、展、言!”震天咆哮一路从外头杀进东方府,震得屋梁一颤,吓跑好几只路过停驻屋顶的雀鸟。

 被点名的人还没踩上前厅门前的石阶,一张木凳就迫不及待飞出来接。

 东方展言侧身,利落躲开热情扑向自己的木凳,看着它“匡锏”一响,四分五裂。

 “爹,你找我?”

 “找你?我还想揍你!混帐!你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东方渡又抓起一张木凳高举半空,瞄准儿子的脑袋作势又要丢去。“城里都传得沸沸扬扬了你还想瞒着我!要不是今到你周世伯府上拜访,我还被你蒙在鼓里哪——好你这个孽子!竟然让余无缺的女儿当众难堪!今儿个要不打死你,我东方渡就跟你姓!”

 “我们本来就同个姓,有什么差别?”

 “你、你、你这混帐小于!枉我养你至今——”东方渡一口气梗在口,憋得说不出话,一手撑桌,弓着背急。“呼、呼!你、你这混小子,这亲事我连提、提都还没跟余家提,称、你在人家面前撒、撒什么野…你这个不孝子,坏你爹的大事你很得意是么?我养你是为了碍我事的吗!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对人家说那些话…”

 “我又没说错!”东方展言拍桌,咚一声,坐在就近的椅子上,别过脸不看他爹“她那么高,又壮得跟牛一样——”

 “余姐姐高是高,但高姚得秾纤有致,展言,你言过其实了。”周屏幽莲步轻移,越过门槛朝东方渡福身行礼。“屏幽拜见东方世伯。”

 “你来得正好,帮我教训教训这浑小子!”东方渡边调息边道,想到自家么子失礼的言行就头痛,幸好周家丫头管得住他。

 也不想想余家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们东方家虽是世代御医,医术却比不上在江湖上有“神医”称号的余无缺;若能娶到他的女儿,从他女儿那下手窃取医术,对他们东方家是多大的帮助啊。

 …偏偏让这孽子给毁了!

 “世伯请先息怒,此事交给屏幽便是。”周屏幽安抚道,示意家丁将东方渡扶回房里休息。

 几名家丁连忙整理父子吵架后凌乱的花厅,不一会,为少爷与娇客送上热茶,恭敬退下。

 顷刻过后,花厅里只剩东方展言与周屏幽二人。

 周屏幽不请自坐,白玉小手捧起茶盏啜饮,不发一语,浑然忘记自己受托教训东方家这个顽劣的么子。

 吊诡的是,周屏幽愈安静,东方展言的表情就愈古怪,端方的坐姿就愈别扭,最后活像**长虫似的“霍”地一声跳起来,双手拍桌。

 “够了!”少年白皙俊美的脸蛋说不出是气红还是羞红,桃,只有一双眼夹带火气,隔空锁视气定神闲的女子“想说什么就说!少装神秘吊人胃口。”

 “我没想说什么。”周屏幽放下茶盏,翩然起身,似有离去之意,好像进东方府不过是串串门子、讨杯茶水,顺道歇歇腿。

 东方展言瞪眼,不敢相信她真的只是来喝茶的。

 周屏幽走了几步,停下。

 果然有话说。东方展言面得意,等着听她对自己说教。

 正好拿她的声音当安眠曲小睡一番养养神。

 “代下人,这茶不宜久泡,太涩味了。”嫣然一笑,转身走人。

 “周屏幽!”东方展言拔脚追了出去,碍于礼教,隔着数步距离挡在她前面,阻她去路“你当真没话跟我说?”

 “有什么该说的?”周屏幽反问,侧着脑袋,状似思考。

 直到东方展言不耐烦开口催时,才开口:“我有没有说过那出现在诗会的余小小并非余小小?”

 带钩的眉动了下。“什么?”

 “从我爹那听来的。真正的余姑娘早在四年前遭难亡故,当天你我所见主人是余神医在大理收养的义女——我猜一定有什么原因,才让她得顶替余姑娘的身份过日子,若非如此,谁愿意顶用别人身份,一辈子当那人的替身?”

 “…就算是那样,我也不可能按我爹的意思娶她。”低闷的声调里隐含压抑的憋屈。“我不是我爹的棋子。”

 “要我说,若是想让余家拒绝你爹的提亲应该还有其它方法,拿她外貌和名字作文章,甚至口不择言差点辱及收养她的爹娘,也难怪她会生那么大的气。你那做法到底损了点,真的做得太过了,你可知现在外头怎么说余姑娘的?”

 “不关我的事。”东方展言哼声。“只要达到我想要的效果,谁管得了那些,最好是能说到余家上门找碴结下梁子,如此一来就没有转圜余地,省得我爹哪天心血来故态复萌,又动起联姻的歪脑筋。”

 周屏幽秀眉紧颦,显然并不认同东方展言的作法。“外头传她凶悍成、言行鄙——”

 “她那若忍气声回家哭爹叫娘不就没事了。”东方展言打断她的话道,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换作其他家的千金,最多就是缩在一旁哭、找人安慰,哪个会像她那样又动口又动手的?”

 “我欣赏她的。”周屏幽突然道。“那她所说的话句句在理,把所有人骂掺进去了,却无人能反驳。”

 “那是因为气势!”十六岁的少年闹起别扭,哼声:“忽然一个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准能不吓一跳?”

 “哦?”周屏幽挑眉。“所以我们金陵城最俊美的东方四少被吓了跳?原来东方四少的胆子这么小?”

 “你——哼,好男不跟女斗!”东方展言扬掌做出送客的手势“不送!”

 螓首轻摇,叹息:“你这拗脾气要是再不改,以后看有谁家姑娘受得了你。”

 “你啊。”东方股言眼珠子一溜,恶戏地笑了。

 “你当每个人都只重外貌无视才德?”周屏幽很不客气地表明白己看不上他的态度“再怎么外貌姣好终会皮鹤发,只确学识能力才是立足于世的根本。”

 “这世道,靠脸就能混饭吃了。”东方展言冷笑,脸庞不属于这年纪的愤懑“才学满腹又如何?光是身份就可以相你终生不得志,还有那因你的外貌、身份,无时不盯着你看、品头论足的人,别忘了人言可畏。”

 “你太在意四周的眼光了。”周屏幽忧心揽眉“无论如何,你至少得向余姑娘赔罪,说明原委。本来,向余家提亲之事就是世伯自己的主张,她是无辜的。”

 “事情做都做了,道歉能改变什么。”他也不过是看准时机发难,破坏他爹打好的算盘,杜绝联姻的可能,不但是帮自己,也是在帮她,两个人都得到好处,他为什么要赔罪?“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谁也犯不着谁,赔罪?呵,我不认为有这必要。”

 不等她说话,东方展言迳自抢先大步流星地跨出大门为她掀起轿帘。

 周扉幽迟疑地步出东方宅院,回头还想再说什么,看见他执拗的表情,心知任凭自己再怎么说,这人也听不进去。

 只希望有天他能想通,振作起来,别误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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