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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嗳,别急。”杜晴捉住他的衣角,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急得跟天快塌下来没两样。“难得你放半天假陪我,就别浪费了,我们到前院泡茶赏花吧,紫荆不是开了吗?”

 “好啊,难得娘子有难兴。”蒋负谦自然应允,备竹椅茶几,炭炉茶具,杜晴随后出来,却是先看角落水缸里的莲花。“你喜欢莲花?”

 “嗯,喜欢。早上你出门后,我吃完早膳就坐在台阶上赏莲,那时花苞正要密合起来,我就想着清晨吐蕊时会是什么模样,又想到如果茶叶泡开时,能像莲花吐蕊,一定很有趣,好像杯里浮着观音座似的,讨喜又吉祥。”她一个人在家,只能这样找乐子。“茶叶不是长的吗?制茶的时候用大把生茶成一颖花苞,不知道能不能成?如果可以,说不定能试试在中间朵杭州菊或茉莉,泡开的时候更人…欸,我瞎说的,你别生气。”

 他的脸色好难看,像在思索什么似的,瓣抿得好紧,说不定都能把蟹脚抿断了。之前她说采茶简单,被他斥了一顿,这回会不会怪她把制茶想得太容易?

 “不,我觉得你这主意很好。”茶要香味形,如果鸣茶能多个“体”,比例拿捏得当,制茶工艺就能跟其他茶号拉开距离,还用得着怕蒋英华搞鬼吗?

 蒋负谦恨不得立刻冲到书房修书一封,送到张家老爷介绍的制茶师傅手里,请他过府一叙,讨论是否能将晴的主意体现出来,同时能防范其他茶号仿效。

 可是,是他说要放半天假陪她的,这回怎么好意思开口说要回房处理会事?蒋负谦的灵感源源不绝,恨不得立刻动手写下来。

 杜睛见他心不在焉,向来细心稳妥的他,竟然让热水烫了几回。既然他看重她随口提出的主意,她应该有帮上鸣茶的忙,心里也是骄傲得意的。往后还有几十年能泡茶赏花,不贪这一时。

 “你去忙吧,我在这里晒会儿太阳,不碍事的。等你说的那位要介绍帮手的人来,我再请他到隔壁探阿水婶的口风。”她挪了竹椅位置到紫荆下,蒋负谦见状旋即接手,顺着她的指示摆到了树荫能遮到脸的地方。

 他愧疚,但也松了口气。“谢谢你。”将她拥入怀里,其实不太寄望这个拥抱能消除她心里的委屈。“谢谢你的体谅。”

 杜晴笑了,眼眶的。得了他这句也值了。“去吧,正事要紧,孩子以后是要拿爹当榜样的。”

 “我就在书房,有事唤我,千万别逞强自己来,知道吗?”蒋负谦想了想,又说:“还是你跟我一块儿去书房?”

 “别了,我进书房,小小打个涂你都紧张得像天快塌了一样,你办什么公?”她天天告诉自己要耐得住寂寞,只要负谦得空,时间都是她的。“去吧,我一个人行的。”

 她不只是蒋负谦的子,还是鸣茶茶号当家的子,已经帮不上忙了,还肠小肚地拖累他的脚步,能看吗?

 蒋英华以蒋母之名另设茶号,以低价打击鸣茶,可能茶量有限,私改合同的茶行维持在四家不变,蒋负谦尚未决定是否要告上官府或是私下和解,因为他正忙着跟制茶师傅研讨莲茶——泡开后像朵莲花座的叶。

 他画出了几张图,说明以棉线绕茶梗的部分,捻成球状,等莲茶工艺有规模可循,再来改进于莲心的部分加入干燥且可食用的小花。

 “夫君,打扰一下。”杜晴敲了书房,得到应允才开门。“姊姊派人请你过府一叙,说有要事相谈。”

 “好,请他稍待,我收拾一下就随他过去。”蒋负谦卷走草图,由鸣台山的制茶师傅。房里是各茶山的代表师傅,共有七位,书房虽然是宅子里最大的房间,但一口气了七个大男人,能转身走两步就很了不起了。“你们先回客栈检讨,有什么意见,明天再说。”

 “是。”制茶师傅们也跟蒋负谦一块儿离开,踏出家门前,正好遇上买菜回来的阿水婶。

 她接了帮佣的工作,又有个跟蒋负谦差不多大的儿子,自然就把他们夫俩当自己的孩子看,偶尔母一起,就想管一管。

 “菜都买回来了,吃完午饭再走吧?”

 “阿水婶,不用麻烦了。负谦要到龙家一趟,姊姊等着呢。”杜晴站在厅门前唤着阿水婶,同时挥手要蒋负谦快点离开。“负谦工作多,别误他的行程,以后他留下来再煮他的饭吧。今天就我们两个吃。”

 “不是我唠叨,做人家的子,怎么不关心丈夫三餐吃得好不好呢?最近的小辈们想法都不对。算了,你就当我老婆子年纪大,不念不舒服,左耳进右耳出。我进厨房准备吃食,你先去小孩子的衣鞋吧。”

 “好。”杜晴笑着,阿水婶终究是长辈,不想跟她争辩什么。阿水婶很热心,可能生活没什么寄托,很爱东家长、西家短,头一次见姊姊来家里,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来探听他们跟龙升行有什么关系?本来还想托她替她儿子在龙升行引差事,让他跟媳妇搬回省城来住。她不好意思向姊姊开口,便请负谦帮忙,后来才知道阿水婶的儿子是怕婆媳问题,借口不跟母亲住罢了,便婉转回拒了阿水婶。

 外头光线好,杜晴搬着竹椅到厅外走廊,要替腹中娃儿制衣物,不知是男是女,索就一道儿做了,最先完成的是避恶、保平安的小虎帽。

 不晓得孩子生出来会像谁多一点?她没见过负谦小时候,如果孩子长得像他多一点就好了,戴上这小虎帽,没牙的小嘴淌着银丝,随着大人的逗哄呵呵呵地挥舞着小手,模样不知道有多可爱。

 杜晴搁下小虎帽,往大门看了去,只是无意的一瞥,却瞧见了一名个子娇小、眼距微开的姑娘家,在门口探头探脑。

 会不会是阿水婶的媳妇呢?杜晴搁下装有针线布片的竹篮,趋上前探问:“你要找谁?阿水婶吗?”

 岂知那名姑娘恻恻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一溜烟地跑了,留下满腹疑问的杜晴,只好搔搔头,走回厅前回廊。

 那名姑娘的眼神好可怕呀,看起来不像寻人,反而像寻仇一样。

 蒋负谦来到龙家,穿庭过院,来到主厅一楼的议事厅。厅中只有龙君奕与蒋舒月,未有任何服侍的奴仆。此间未经通报,任何人皆不得擅自入内。他才刚踏进厅里,领他过来的奴仆便将大门关上,杜绝任何干扰。

 “姊姊、姊夫。”蒋负谦拱手示意后,便寻一处落坐。“姊姊急着找小弟来,是为了商讨如何应对蒋英华的计策,还是姊姊已有腹案?”

 “君奕这几天跟蒋英华联络过了,我们本想请他到省城厘清始末,他却说蒋家与龙升行已无生意往来,要谈就要我们到福州,大伙儿进玉磬行谈,姿态高得吓人,还在信用一事上反问君奕,岳母置茶山,以刘氏名义出货,哪里碍着他跟玉磬行签定的合同了?”气得她差点把回信撕烂,最好他买下茶山一座,产量足够应付四家茶行,明明就是把玉磬行退掉或价的茶叶借尸还魂出售!

 “意料中的事,姊姊也别气了,不值得。”蒋负谦安抚道,语气徐和。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急,是否有什么锦囊妙计?快说出来大伙儿评估评估,别让你大哥占了便宜又卖乖。”龙君奕呼了一口热茶,态度不热不急,若非这事动到他子最看顾的弟弟,他根本乐得坐收渔翁之利,说不定能攀这波趋势,把鸣茶引回龙升行里,连循以往与蒋家的合作模式,全权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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