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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 盐贩子
 不顾祝季奢的惊讶,楚风继续说下去:“海盐的事情,我们只告诉了金泳,他平白得了我许多好处,自然不会告诉别人,偏偏你又能知道,看来,姓金的是你们祝家安排在蒲家的内应吧?”

 祝季奢带来的几个人,悄悄把手移到间的朴刀柄上,金泳,是祝家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不容有失。

 祝季奢这才感到后悔,刚才过于轻视对方,言语切了点,让对方握住了要害。

 “别紧张,我们是朋友。”楚风笑笑说“既然你们和蒲寿庚不是一路人,那么我们就可以做朋友。现在我可以每月供应你五万斤盐,一年后,这个数字可以扩大到一百万斤,或者两百万斤,具体数目完全取决于你们能消化多少。”

 五万斤!现在盐价高涨,每斤到了六十钱,五万斤就是三千八百多贯!这个年轻海商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谈论着,好像在谈论几个铜钱的买卖一样。至于一百万斤,两百万斤,那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以祝家之富,从江淮一带数十个大盐场进货,每月的产量也达不到这么多!那可是好几万的灶户啊!

 从小家中绫罗做纸看珍珠用斗量的祝季奢,也被楚风口中的话镇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相信是吧?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在小路上走了小半个时辰,在一处海湾中,祝季奢见到了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敢想像的奇迹。

 晶莹的海盐,大颗大颗的海盐,每斤价值六十文铜钱的海盐,像沙土一样堆在草棚下,堆成了小山,就那么平平常常的堆着,盐场的工人来来去去都没兴趣看它一眼,好像那不是价值数千贯的盐巴,而是一文不值的大堆泥沙。

 不远处一个大池子里,池底铺着厚厚的一层白色粒,工人们用竹耙、木铲把它铲到筐中,一筐筐的抬出来。若不是亲眼见到这些盐粒倒进了盐堆儿,就是打死祝季奢也不敢相信那沙土一样容易获得的东西,就是珍贵的盐巴!

 他一下子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前辈中为了控制淮南盐场。而被盐枭打死地叔伯祖。牌位还高高地供在祖宗祠堂里;为了打通自井和灵州两处井盐地商路。前辈付出了多少辛酸。一位聪明绝顶地族叔。就不幸病死在崎岖地蜀道上;就在两年前。还是为了淮扬盐场。父亲做主把那个乖巧聪慧地支房妹子。嫁给蒙古鞑子做了第五房小妾!

 祝季奢现在都还记得。而且估计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从小叫自己“四哥哥”地妹妹。离家出嫁时苍白如纸地面庞。和那死灰般地眼神。

 但是现在。所有地计谋心思、所有地折冲樽俎。家族成员曾经付出地巨大牺牲。引以为豪地骄傲。都成了一个徒劳无功地黑色笑话!

 祝季奢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双目血红。揪着楚风地衣领吼道:“你一定要把盐全卖给我。全部!”

 楚风轻轻扳开他地手指。“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

 从祝季奢嘴里。楚风知道了徽州祝氏地基本情况。

 这个家族已经绵延二十余代,在徽州商帮中屈一指,百年前的家主祝确拥有徽州城中一半的产业,号称祝半州,他的女儿就是大儒朱熹的亲妈,也就是说,祝确是朱熹的外公。祝家的生意遍及海内,远至外,从丝绸、盐业、粮食、冶铁到青楼楚馆,无所不包,实力强大到自己行纸币…宋代的“会子”

 为了做生意,祝家老早就和金、元的王公贵族有联系,但毕竟身为宋人,总是心向宋廷的。

 蒙元南侵以来,祝家为保身家性命,自然是输诚纳款,还结王公大臣引为奥援,但蒙元子残暴,往往稍有不如意处就要大加屠戮,祝家终究有些朝不保夕的感觉,故而派出长房第四子祝季奢南来福州,打开海上局面,万一将来有变,祝家可以由仙霞岭古道入闽,过建瓯下闽江,一路顺到福州,然后扬帆出海,溜之乎也。

 祝季奢到福州后,海上生意自然和蒲家多起冲突。蒲家累世海商,祝家生意多在内6,一时间被他压制,打不开局面。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在蒲家的内应金泳传来消息,说是琉球有人能月供海盐数万斤,于是祝季奢赶紧乘船出海,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

 楚风考虑了一小会儿,感觉祝家确实是目前一个很好的商业伙伴。先,他们在内6的网点多,资金雄厚,消化力强;其次,祝家和蒲寿庚是竞争关系,可以好好利用;最后,祝家在海上的力量不强,双方合作能够在一个公平合理的框架下进行。

 很快达成了协议,楚风以盐场批价的三分之二出售海盐,祝家为大6地区的包销商,双方暂定第一个月易五万斤,然后每月递增三万斤的购买量;楚风可以自由选择以粮食、布匹、铜钱还是白银结算盐价;祝家替楚风在内地代购物资,只收成本费用。

 第一批五万斤海盐马上就从盐场装进了祝季奢带来的客舟,目前盐场批价六十文,三分之二即四十文,总价二千五百九十七贯。祝季奢随船带来的铜钱就有一千贯,余下的盐价以白米抵充,回福州后派船运来。

 码头上,脑子还有点晕晕乎乎的祝季奢,被海风一吹清醒了两分,他拉着楚风的手笑道:“楚兄带我参观盐场,晒盐之妙术毫无保留,在下足感盛情。但楚兄就不担心在下有样学样,在对岸也兴起晒盐之法么?”

 楚风有成竹:“一点儿也不担心。现在你是包销,每斤有二十文的利。若是广开晒盐之法,大6上必然不能保密,人人都可以学,你也晒盐我也晒盐,恐怕盐价不会是现在的六十文,也不是五十文,而是五文、四文、一两文!到那个时候,祝兄还能有每斤二十文的厚利吗?”

 祝季奢摇着楚风的手,慨然长叹道:“楚兄高明!若是楚兄到6上和徽、浙商帮一较长短,恐怕无人是你对手了。”

 那是你没上过大学。楚风暗自笑,大学政治是自己认为最无用的课程,但偶然听到马克思的一句论断,正好切合现在的情况:资本家在采用先进技术的初期,往往能取得额利润;但技术扩散之后,就会回归到平均利润。

 祝季奢轻轻地走,正如他轻轻地来,挥一挥手,带走海盐,留下铜钱。

 一千贯钱码成了垛儿,青油油黄亮亮的,财了财了!楚风乐得在敏儿乎乎的苹果脸上狠狠一啃,哇哇怪叫着满屋子跳。

 敏儿摸摸脸上被楚哥哥亲过的地方,**辣的。

 嗯,还是这样好,那个活蹦跳的大坏蛋,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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