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梦
沈月觉得自己正在堕入深渊,而季盈风便是那黑色深渊里唯一的光。
几乎还来不及说什么话,客车就已经随着巨大的石
翻下山去。所有的游客就跟狂风中的沙砾一样在车厢里旋转
撞,前几秒的时候还能听见有女人惊慌失措的叫声,然而这些叫声很快被寂静所取代。
沈月咬牙,抱紧季盈风,她只觉得全身都被撞木了,分不出好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客车终于停了。沈月觉得自己除了眼睛可以动以外,其余的感觉系统已经全部缺失。她把头挣扎出来去看季盈风,发现那女人的头上都是血,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只是她那抱着自己的双臂,还是那么紧,一点都没有松开。
“季盈风。”沈月叫。
没有人回答。
“季盈风…”
沈月静静的感受着季盈风的身体,却完全没有感受到她的心跳。
“季盈风…!”
难以形容心中的感觉,一切都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那个在发现红外线扫
红点的时候,先扑倒季茵茵的女人…那个只会说空话的女人…那个扇自己一巴掌的女人…那个冷漠又多疑的女人…
对…她一定还没有对自己消除怀疑。
可是…
也不知道哪里的血在极度
失,沈月一侧眼就可以看见蔓延开来的血迹。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很
重,仿佛要睁不开似的。
歪斜的车窗印着普达措公园蓝得过分的天空,沈月从未像现在这样平静。
“季盈风…你曾经是我活着的唯一原因。”
沈月的声音轻微而飘渺,就连她自己几乎都听不见。
“现在…你死了。”
“那…我呢。”
感觉山头传来了细微的震动,沈月竟然笑了。第二波的石
马上就要到来,到时候这个旅游客车
就会全部被淹没。
她想,有这样一个辽阔的坟墓也不错呢。
这一辈子…她已经历了太多痛苦的事。
如此…也该休息了。
“咳…”正这么想着,沈月感觉环抱着自己的季盈风微微动了一下,咳出一口血。
“总裁大人?”
“嗯…”季盈风只是微微的回答她,然后又昏
了。
那一瞬间,沈月睁大眼睛,可是泪水却还是顺着眼眶滑下来。
她努力的张着眼睛,不敢眨眼,一只手去摸季盈风口袋里的手机。山体的震动强烈的加剧。沈月只觉得这样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都困难无比。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手机从季盈风的口袋里拿出来,此刻的客车被震动着,又再次下滑的危险。沈月
着虚汗,咬牙,用尽最后的力气按下第一个快接拨号键。
“嘟…嘟…”那种最普通的响铃一下接一下的,漫无止境,让人绝望。
沈月仿佛听见了自己生命的计时声。然后,铺天盖地的土块和石头就将那抹最后的蓝天也遮挡起来。
季盈风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都是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一些自己已经完全忘记的事情。
“小姐,今天是您十八岁的生日呢。”
女仆一边帮季盈风理
带,一边笑盈盈的说。季盈风记得这个女佣,她温柔而善良。她从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将那位逝去母亲的职责全完承担了起来。
小时候季盈风一度因这个女人是父亲的妇情,而疏远她,朝她发脾气。到了十八岁,依旧没有改变。
“嗯。”她冷漠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冷淡的回答。
季盈风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冷漠的性格从何而来,或许…那是她与身俱来的气质。
“真漂亮。”看着打扮完毕的季盈风,女仆温和的笑着拍手。
“是么。”季盈风完全没有任何表情,镜子去干自己的事情。
“是啊…我们的盈风小姐怎么看都是最美的。”
“我要喝水。”女仆的那句话说了太多次,多到季盈风厌烦的地步,她支开那个女人。
“是,我马上帮您倒,还是要七分热的?”女仆微笑。
“随便。”
五分钟之内,女仆将七分热的水放在季盈风面前。十几年的照顾,她懂得季盈风的喜好。然而季盈风却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心情烦躁的要命,她抬手,一把打掉桌子上的水杯,斥责道。
“这么烫我怎么喝?!”
女仆本是站在她身边的,热水溅了她一身,杯子也摔碎了。
“是,我马上帮小姐调凉些。”
女仆的眼睛依旧微笑着,她半跪下去,手势玻璃杯的碎片。季盈风看她这样子,有些心软,也蹲下帮着她一起挑碎片。可是还没捡起一片,自己的手就被她被抓住了。
季盈风听她说。
“小姐别碰这些,一会伤了手。”
“没关系。”季盈风冷淡道。
“对我来说可是有很大的关系呢。”女仆温和的笑着,快速捡完地上的碎片,然后道:“小姐对于我来说,比自己都重要。”
季盈风有些诧异的望着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女仆见她这样子,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因为小姐是我从小宠着长大的宝贝呀…”
“你…”这一句话似的季盈风猛然清醒。是啊,就算她是父亲的妇情,宠自己这么久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就算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又能做到这样么?
然而,很多事情都是还没开始珍惜就已经失去的。
季盈风看着女仆从来温和的眼睛变得紧张而惊恐,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已经和女仆对调了位置。
“小姐!小…心…”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季盈风卧室的玻璃被子弹震碎了,那颗威力强大的子弹穿透的窗户,打爆了女仆的头。而季盈风知道,要被爆头的本来该是自己。
“不…不!”
从来都淡定沉稳的大小姐第一次发出这种惊慌绝望的喊声,保镖几乎是在她发出惊叫的第一声就冲进来了。然后整个季盈风的宅院都被保镖包围,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小姐。”保镖蹲在季盈风身边,看她流泪。
季盈风长这么大,保镖只看她哭过两次。
第一次是她母亲死的时候,第二次是今天。
“救活她?”小小的季盈风转头望着保镖,一双冷漠的眼睛里全部都是泪水。
“小姐…她已经死了。”
“救活她…”很长一段时间里,季盈风只会说这三个字。她一直流泪,好像眼睛的泪水没了闸门似的。
季盈风默默的
办着女佣的下葬工作,默默的看着她化为灰烬。保镖默默的陪在她身边,却一句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然而,季盈风却也没有像他想的那样绝望消沉。待女仆的尸体完全火化之后,保镖已经完全从季盈风脸上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她只是
骘的吩咐了一句。
“去查。”
“是,小姐。”
保镖的办事效率很高,然而那个杀手的隐秘程度更高。三天的时间过去了,他除了差到那个杀手叫做amy以外,其余的全部都查不到。
“amy。”季盈风冷着眼眸,重复了一句。
“是。”保镖点头。
“杀了他。”
“是。”这一次,保镖虽然回答了是,却回答的很心虚。他连amy是谁,是个怎样的人,活在地球上的哪个角落都不知道,又要怎么去杀了这个人呢。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严密的保护季盈风,祈祷AMY不再出现。
可是很不幸的,amy在半年后还是出现了,这次她没有要季盈风的命。而是断了季盈风接的第一笔大生意。
这批军火是季宇交给她的第一个大任务,军火商也是道上有名的人物。为了这一次的谈判,年仅十六岁的季盈风不眠不休整整一个星期。谈成之后,洽谈生意的老总被人中途暗杀,栽赃到季家,整批军火被魏家全部截走。
因为这件事情,季盈风被季宇臭骂一顿,很长时间都不被搭理,没有接手任何事物,完全架空。季盈风天天跪在季宇的门前,恳求原谅。
她就这么跪了一个月,终于得到了第二个任务。
然后,败在amy手上。
“小姐…”眼见季盈风死气沉沉的坐在位置上,保镖担心道。
“又是amy”季盈风握紧手中的笔,阴沉问。
“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混蛋总是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破坏我的一切!”
季盈风有史以来第一次怒吼,她掰断了手中的中
笔朝着保镖扔过去!保镖不敢躲,被笔尖划破了脸。然而季盈风的怒气并没有消除,她站起来随便抓起桌上的东西朝着保镖砸过去!一边砸一边骂道:
“没用的东西!”
保镖低头。
那一刻,他真的觉得没法保护小姐的自己很没用。
季盈风对于amy这个名字,从最初开始憎恨到了后来的厌恶,最后逐渐转换成了深深的恐惧。只要这个名字一出现,绝对是自己手上的什么东西,又坏了,又死了,又消失了。
它就像是一个噩梦,将季盈风紧紧
绕住。
季盈风被它无数次的击败,无数次的丧失斗志,无数次的挣扎徘徊。
却没有放弃。
她需要季宇的认同,她有要保护的弟弟和妹妹,这些是她努力下去的唯一原因。
这种执拗的坚强一直持续到季盈风二十一岁的时候。那一次季茵茵被绑架了。当季盈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头完全缩紧,一种即将失去季茵茵的恐惧感伴随着amy的名字再次出现了。
然而,即便再害怕,季盈风还是去救季茵茵了,跟季宇一起,兵分两路。然后…自己再次落入了amy的手中。
梦境断断续续的,到了这里又模糊起来,无论梦里的季盈风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楚。
恍惚中…她又梦到了多年而来的画面。
墨染了似的黑夜,惨白的月亮,和月下的…女人。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amy。那个女人甚至都没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但是季盈风知道不会错的。那样的感觉跟随了她小半生。
畏惧,恐慌,绝望。
尤其是那双眼睛…宁静冰冷,如同寒冰之潭。
梦境到这一刻,嘎然而止。
那双眼睛定格在季盈风脑海里…
然后渐渐的跟另一个影子重合。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时候居然在听YES OR NO的主题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