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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二节
 二

 燕又良朗声一笑:“山泽先生算是找对人了,若论评弹,我的这位太太可谓是名满苏城。”说罢,便让候在门口处的副官去唤那牧莺前来。

 燕又良笑道:“想不到山泽先生对评弹亦有如此浓厚兴趣。”

 山泽浩武道:“中国五千年的文明让我深深为之着,所以不远千里来到中国挖掘这些宝贝呀。燕先生你却高明,干脆娶了评弹女子为,这样想什么时候听便什么时候听,实在是人生快事!”

 燕又良笑道:“这苏州评弹算起来也有二百余年历史,至今仍是长盛不衰,它确有江南地方曲艺的粹,我本不是苏州人,但自进苏城,便时常可听这评弹,确令人陶醉着。说起评弹原是苏州评话和弹词的总称。历史悠久,清乾隆时期已颇流行。堪称中国一绝啊!”山泽浩武抚掌笑言:“中华之瑰宝呀,我今非得见识不可了,不然遗憾终生啊!”话说着,副官打开了门,一名女子袅娜而入,只见她单净素长的眼眸,如若柳叶,眉目似画中山水,素净无尘,清泠有光,这女子一身锦旗袍,随门开而入,带来了冷冬的风,令人疑是仙子踏波而来。

 山泽浩武与燕又良却是一怔,山泽浩武再次见识与浓神秘的夜来香不同的女子,不感叹中国女子的多面,如她们是那千面女郎,总是每一眼都有不同的韵味

 燕又良却是一刹恍惚,如见是惊黛款款而来,牧莺确与惊黛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温婉如水的女子,若说牧莺是精致的工笔。带了古典美的女子,然则惊黛便是青烟轻泛水乡的擎伞婷婷之荷,泼墨挥就,蕴含诗情,又有潺潺轻愁,令人不爱怜。

 牧莺略略欠身,垂目含笑道:“不知山泽先生是要听哪一出评弹呢?我方好准备才是。”

 两个同是怔忡的男子回过神来。山泽浩武大笑道:“哪一出评弹?我倒是讲不出个究竟,门外汉,只听个大约就是了。还劳燕太太辛苦了。”

 牧莺一笑,也不答,琵琶在手。坐在凳上,摆正姿态,便目不斜视地开了唱:“沉寂寂,影珊珊,月朦胧夜已阑。看树影婆娑娑无人在,有谁人荷立苍苔,原来是凤尾苍松风舞。所以儿隔窗儿疑是玉人来,秋风卷起梧桐叶,扑向帘笼入绣纬,又听那铁马檐前叮当响,铜壶滴漏不住催,深秋庭院有萧瑟感,令人儿心意更愁烦,凄凉放下纱窗坐。重剔银灯把书卷翻,只觉得心意傍徨意徘徊…”

 只听得牧莺那嗓音吴侬莺语,软嚅绵柔,琵琶铮铮而上,恰如水高山…,16K.。又如峰回路转,娓娓动听。音韵在那樱口张合间,直令魂魄直溺戏中。燕又良辨得,这曲目是《情探》,多少凄凄切切儿女情长之事罢了。

 山泽浩武只是梦游逛那抑扬顿挫里,一曲渐终,弦音微末,如是金尘洒落孤院,扑簌簌地一地金光。

 山泽浩武不拍掌叫绝:“果然不同凡响,与我们大日本歌伎九美子地演唱有很大的不同啊,中国的评弹好像是一杯清茶,甘香宜人,非常的好!”燕又良听罢,却有些许不悦,如山泽浩武的比较只是污辱了自己般,便对牧莺道:“好了,你去休息吧,我与山泽先生还有要事相商。”

 牧莺笑道:“山泽先生,献丑了,莫笑才是。”

 山泽浩武道:“唱得太好了,可惜我来中国几年,如今才亲耳听见这样美妙的中国评弹,太可惜了。”

 牧莺退出去,正关门时,忽闻燕又良道:“山泽先生,那批烟土…”牧莺一怔,正关着门的手顿了顿。

 山泽浩武道:“燕先生,莫急,莫急…”

 牧莺终是将门轻轻带上。

 燕又良端坐在椅里,一手轻敲青花瓷杯,杯中地碧螺因着这微力的敲击而颤出圈圈涟漪,那面容倒端不出什么心思,表情莫测的模样,道:“山泽先生要延迟烟土生意?却不知为何?”

 山泽浩武哈哈一笑:“燕先生,莫心急嘛,近我需要再赴一趟北平,听闻你们**对这次的军火生意,更为重视,我分身乏术,只得将烟土押后延期,燕先生莫怪莫怪!”

 燕又良端了茶杯,两指捏了茶碗盖子,拨开水中的茶叶,吹了一口气道:“山泽先生有这般大地生意怎么也不叫上我?我愿与山泽先生结下长久良好的合作伙伴关系!”

 山泽浩武又是笑言:“燕先生,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呢?”

 燕又良却道:“我倒是不急于一时,怕只怕,山泽先生不信任裴志坤,连带我也一同…”

 “不不!燕先生所言差矣,裴志坤那种人我自然瞧不上眼,明着送我夜来香,暗里又抢了去,连一个女人都如此值得他如此玩阴谋诡计,此人,我自然也没有兴趣与他合作,燕先生便不同了,怎能与裴志坤相提并论?”山泽浩武忙打断燕又良无根据的猜测。

 燕又良却听得狐疑:“夜来香?”

 山泽浩武不神往道:“那是中国神秘的女子,有着和日本的龙彦俊一相同地妩媚,当然,后来成了裴志坤的姨太太。”

 燕又良不心内一紧,如被勒紧:“山泽先生所言…那夜来香是个歌女吧?”

 山泽浩武手一挥,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不过一个卖唱女罢。”燕又良却是面容极不自在,山泽浩武话刚出口,便觉说错,毕竟方才燕又良的姨太太刚唱了一出绝美地评弹,亦同是卖唱之女罢了。山泽浩武忙打哈哈了道:“燕先生,莫不是对夜来香小姐也感兴趣?”

 燕又良方知自己失态,于是饮尽杯中残茶,遮去尴尬脸色。

 待山泽浩武一走,燕又良唤来副官,问那副官道:“你查的裴太太,是不是叫夜来香的?”

 副官忙道:“正是。”

 燕又良定定看住副官道:“她原来在哪里唱歌?”

 副官道:“在百乐门,不过听百乐门经理说这夜来香小姐只在百乐门唱过一夜,并那一夜只是免费表演,所以那经理才答应。”

 燕又良抬眼望向那窗外远空,恰时暮霭绯灰,一颗寒星钉在空中,闪烁如钻。燕又良如看见破绽之处,笑而轻言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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