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对江世霖满心戒备，不过没什么事比马上就能见到母亲更让她高兴。她希望自己和母亲能有新生活，不过她也知道，母亲唯一的希望是她和江世霖夫
和睦，婚姻美满。她不该欺骗母亲，但是母亲唯有心情愉悦，才能早
康复。镜子前，夏堇反反复复挑选衣衫，总觉得没一件能让自己满意。直至江世霖派人过来催促，她才拿了一套素
的襦裙穿上。父亲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可是追查真相之路遥遥无期。主观上，她愿意向江世霖卑躬屈膝，忍辱负重，可他总能
得她失去理智。马车上，夏堇低头而坐，时不时偷瞄一眼江世霖。今天他又拄上了拐杖。她很难理解他的逻辑。明月楼的人都看到他活蹦
跳的，干嘛两次和她出门，他非要装出虚弱的模样？她小声恳求：“三爷，我不想让母亲担心。”“你有求于我，不是应该称呼我‘相公’吗？”江世霖纠正。
“…”夏堇无语。迟疑片刻，她低声说：“相公，母亲
盼着您能早康复，所以…”“过来！”江世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见夏堇犹豫，他眯起眼睛看她，不悦地说：“看来你的记
不太好。”夏堇无奈，只能挨着他坐下。她还没有坐稳，她的手指被他抓住了。他的食指百无聊赖地旋绕着她的指尖。她下意识缩回手指，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他笑问。
夏堇心中暗恨。他只让她带着杏红，他也只带了两个随从。母亲见到，也不知道会不会怀疑她在江家过着囚徒般的生活。“相公，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是请你不要让我在母亲面前为难。母亲是我唯一在乎的人…”
“唯一？”江世霖愈加不悦。
夏堇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可他们都知道彼此只是虚情假意。难道他明知道是假的，也要听她说，他也是她在乎的人？难道他想让她认为，他和她的母亲一样重要？她无法理解他的想法，只能软声恳求：“相公，求你了。”她主动抓住了他的手掌。
大概是夏堇的哀求起了效果，江世霖面对冯氏虽称不上恭敬，礼数还算周全。冯氏见女儿扶着女婿走入屋子，两人态度亲昵，脸上立马有了笑意。先前。听到江世霖醒来的消息，她恨不得立马去庙里还神。得知女婿派人接她去江家的宅院养伤，她想也没想就点头了。她知道卫晨。也知道自己的命是他救的，但女儿毕竟已经是江家的媳妇。如今见江世霖长得一表人才，对自己唤了一声“岳母”，她嘴角的笑纹又深刻了几分。往好的方面想，是江家一定要娶她的女儿。她相信他们是喜欢她的。
很快，江世霖找了一个借口离开，留下母女俩独处。夏堇看到母亲，心中顿生委屈，又想到父亲和弟弟之死，她抱着冯氏的脖子哭了起来。若是没有江家的
婚。他们一家四口一定会很幸福，如今却已
相隔，独留她们母女被江世霖控制。冯氏轻拍着女儿的背。说了句：“傻孩子，哭什么。”跟着落下了眼泪。
夏堇越哭越委屈，越哭越难受。她轻信崔文麒，她没能保护母亲和弟弟，她连累了卫晨。最重要的，江世霖对她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只想让她成为他的挡箭牌，可是她呢？就在那个种满了木槿花的小院，她主动亲吻他，主动拥抱他。那一刻，没有恨，没有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干什么。
她很难受，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对母亲说。她只能哭，不停地哭。江世霖把她当成了玩物，而她自甘堕落，居然会为他脸红心跳。她不该这样，他们是仇人，可是昨晚他说的那些话让她太难受了。
“母亲，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她
口而出。“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他对你不好？”冯氏连声询问，万分焦急。女儿很少哭得这么伤心，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堇儿，到底怎么了？”
“没，没什么。”夏堇连连摇头“我只是想您了，可是我又不能经常探望您。”
“说什么傻话。”冯氏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又为她擦去眼泪，劝慰道：“世霖的身子尚未康复，你好好照顾他，俗话说人心都是
长的，将来他会感念你的。夫共过患难，感情才能更坚固…”“母亲，这些我都知道。”夏堇实在不想听这些话，只能打断了冯氏，仔细叮咛：“母亲，你一定要好生休息，好生吃药，早
好起来。只有你的身体康复了，能下
走动了，我才能安心。”“母亲年纪大了，没多少年可以活。只要能让我看到你生下儿子，我就算去见你父亲，也能安心了…”
“母亲！”夏堇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这辈子她都不会有孩子。将来，当母亲知道真相的时候，她还是会惹她伤心。如果上天让她重生在父亲未亡之死多好！“母亲，有时候我真的很恨，恨上天…”
“千万别这么说。”冯氏急忙捂住了女儿的嘴巴“上天让世霖醒来，这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不，不是的。”夏堇连连摇头。如果不是他，她已经离开涿州了。
冯氏叹了一口气，默默帮夏堇擦眼泪。待她哭得差不多了，她
低声音，语重心长地说：“堇儿，这里没有旁人，母亲早就想提醒你，男人都是小心眼的，最容不得自己的女人想着其他男人，所以你离卫大夫越远越好，千万不能在女婿面前提起他，提起他的家人，更不能见他，明白吗？”“我省得。”
冯氏见女儿态度敷衍，正
告诫她：“你不要不当一回事。如今他才刚醒，很多事自然会多加包容，但这并不表示他不知道。你们以后的日子长得很，万一有什么争执，以前的旧账一定会被翻出来，到时候…”“母亲！”
“堇儿，你听我说，母亲毕竟是过来人。千万不能让他怀疑你的心。这不止关系到你，还有你们的孩子。”冯氏越说越着急，忍不住埋怨：“卫大夫也是的，为何把我安置在卫家的宅院。这事女婿一定已经知道了。他会怎么想我，怎么想你？这事会成为你一辈子的污点…”
“母亲，您如何能这么说！”夏堇有些生气了“先生为我们做了多少事？若不是他，我们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说话。若不是他，说不定我们早就死了…”
“我也感激他，可是——”冯氏焦急地抓住夏堇的手“我只是怕这件事会对你不利。若是江家以此为由休了你，你的将来可怎么办？”她说着就掉下了眼泪。
“母亲，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了。”夏堇不想与她起争执“祖父身边的刘嬷嬷，您记得吗？”她试图转移话题。
冯氏越想越担心，低声说：“你们刚圆房，他自然觉得你什么都是好的。趁着这个时候，你一定要让他相信，你和卫大夫清清白白的。还有崔文麒，他的事也不能让女婿知道。你的
子一向倔强，可女子嫁人后，最重要的就是忍。千万不能动不动就与女婿吵架顶嘴，凡事都要想着，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他是男人，自然应该是你顺着他…”“母亲！”夏堇重重呼唤一声，满心失望。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伤心，她只是要想一个怀抱，让她好好哭一场，可是她却说出这样的话。她知道她的出发点是为了她，她希望她和江世霖能够白头偕老。可是她不能因为一个不切实际的希望就否认卫晨做过的一切。
“母亲，将来他若是厌弃我了，或者江家想休了我，我们就离开涿州。这么做虽然对不起父亲，但是至少我们能够相依为命，重新开始…”
“你万万不能存着这样的念头！”冯氏一脸骇然，连连摇头“如今你已经是江家妇，就应该孝顺公婆，伺候丈夫，将来好生教养子女。我未能阻止这桩婚事，已经对不起你父亲了。幸好老天垂怜，让女婿转危为安。将来你们若是过得不好，我唯有一死，去地下向你父亲请罪。”
“母亲！”夏堇再次呼唤，却说不出一个字。直至此刻她才意识到，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的母亲一向依赖父亲。在她心里，没有男人，女人是无法活下去的，更别说支撑门户。
冯氏见女儿皱着眉头，心中的担忧更甚。“堇儿，你老实告诉母亲，他对你好吗？”
夏堇心下犹豫，不知如何回答。说江世霖对她很好，将来母亲更不愿意和她离开涿州；说江世霖对她不好，只是徒惹她伤心，对她的病情没有丝毫益处。
冯氏以为女儿害羞，把她拉入怀中，低声问：“我们是母女，没什么话不能说的。你告诉母亲，你们圆房后，他有没有找过其他女人？你们进屋的时候，他一直拉着你的手，看起来对你不错。”她回忆江世霖的一举一动。虽然女儿对他的态度说不上亲热，但他对女儿绝对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再说，若不是为了女儿，他何必安排她的生活，又特意拄着拐杖拜见她。
****
《雁回》补加更3，晚上还有例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