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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到此为止吧!
 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摞卷宗,我紧紧地锁紧了眉峰,处理公事对我来说应该早已经习以为常,但是这次的困扰与往常相比却绝对不可同而语。

 房间里异常安静,恐怕此时就是有一针掉到地板上,也会像雷鸣一样撼人心魄。其实此刻这里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只是他们全都唯恐一丝过重的呼吸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在我右手边坐的是蒲生氏乡和竹中清治,他们全都正襟危坐低垂着眼皮。这两个人如今俱是诸星幕府的中枢重臣,可说手中持着天下都为之侧目的庞大权柄,不知有多少名震一方的大名在他们面前也会战战兢兢,只是此刻他们却都是一副置身事外,唯恐惹祸上身的样子。

 我正对面桌前两米开外的是斯波义朝,他似乎是这间屋子里唯一得意的人。当然,如今已经是资深官僚的他自然不可能表现得太明显,不过看着我眼前那堆人人为之皱眉卷宗他却是目欣喜,并不时极为隐秘地盯视我左手边的那个人一眼。

 我左手边的是德川家康,他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那里,显得是那样的可怜。在他的脸上再也见不到几十年一贯宠辱不惊的笃定,苍白的颜色和无助的眼神成为了主旋律。现在就是德川家的生死时刻,虽然自己目前还是座上客,但是说不准明天一早就会和被软在京都的两个儿子一起被砍掉脑袋,而这一切都将在片刻间被决定!

 德川家臣参与谋反,这是一件石破天惊的事情,虽说诸星家争霸数十年仇敌不少,但面对今天的局面却很少有人再有这样玉石俱焚的勇气。当然疯子除外,不过那样的人通常还没行动就在各地被治安奉行镇了。

 面对突然发生的这次事件,以野火燎原之势在几天之内就传遍了列国,各大名具都惊了目瞪口呆。虽然表面上所有人一致同声谴责,但是私下里想得可就多了。无数双眼睛都在密切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我知道大多数人都不相信这是德川家蓄谋已久的叛,因为无论是从事先的计划、事中地执行、事后的应对,还是对于目标、时机、手段的选择上,哪一点看都与篡夺天下沾不上边。是单纯的出了几个疯子,还是某个幕后黑手的导演,结论似乎还是真不好下。大名们都在盯着幕府对这件事的处置,也许这里才能看出些端倪!

 我十分不情愿地拿起那份材料又看了一遍,皱着眉摇了摇头。“这里面所有的东西是否完全属实。证据确凿吗?”看完后我又放了下来,抬起头抑郁地问到。

 “大御所殿下放心,上面所有陈列的事情都是铁证如山!”斯波义朝低头十分谦恭地回答,但我还是听出了表功的意思。“这份报告上面的事情要么有明确的实物证据,要么有两个以上证人一致的证词,并且在押的人犯基本有了供述。至于含有疑点的东西卑职全都是另案呈报,蒲生和竹中两位殿下也都进行过复核!”

 “嗯!”见我投来询问的目光,右手的两个人只得点了点头。

 “唉…”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出了排在末尾的那张名单。

 老实说斯波义朝搞出地这些份东西非常有水平,着重在证据。虽然这上面并没有直接指向德川父子。

 但是就一些似是而非地事件却着力叙述。就比如行刺前几天德川重臣们的那次聚会,和其间发生的“小曲”没作出结论却让人不自然而然地产生某种联想。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参加?”看着那张为数22个地名单。我更加摇头。

 “有旅店老板、伙计、马夫作证,这上面的人数和身份都不会有错!”斯波义朝立刻接上说到,似乎这是全篇文章的得意之作。“其间有本多、鸟居等多人,对大御所殿下、将军殿下大加诋毁,言辞之恶劣实在是不堪入耳。其他如井伊、渡边等人亦多有大不敬之语,实在是枉顾了…”

 “但如此也不足以证明他们就和这次行刺有关,而且羽柴不是也没有在此出现吗?”我似是在替德川家进行辩护,但是语气却显得有些软弱无力。

 “可席间诸人皆言对幕府的不满,这聚众密议的居心…”看到我在瞪他,斯波义朝下了后面的话。

 “若真是‘密议’又岂能有如此多的证人?说其他的东西!”我不耐烦地揭过了这这项讨论。

 “是!”斯波义朝是个热衷于权术(不是权谋)的人。因而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但是他也是个执着的人,知道该转换成一种什么样地方式。“逆贼长坂忠尚在那次德川家臣的聚会之后,当即就赶到和田屋与羽柴余孽黑田孝高、加藤清正会面,行事鬼祟言谈神秘。据被捕的和田屋老板及伙计代,黑田、加藤等人经常在那里会见同,行刺中的弓箭事先也是伪装包裹藏在那里!”他又叹了一口气十分惋惜的说道:“可惜加藤清正在此次逆谋中伏诛,不然也就可以清楚长坂忠尚究竟是受谁指示了!”

 他说得这话很有技巧,既然是在宴会之后“当即”就赶去与逆贼会面,那么受了“谁”的指使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不论是说出来还是写在纸上。让听了、看了的人都会自发地联想到一个结果,一个令人值得玩味的结果。

 “黑田孝高呢?你们抓到他了吗?”我对这个结果却似乎非常的不满意,继续楔而不舍地追问到。

 “我们地人一直追踪他到了纪伊的名草,可在最后实施抓捕的时候却叫他自杀了!”

 “他是怎么死的?”我仿佛难以相信。

 “服毒!”

 “这可就难办了…”我闭上眼睛向后一靠,仰面向天叹了一口气。所有人都紧张地盯视着我,似乎该是决断的时候了。“既然所有羽柴余孽的首要没有能够擒获,那么…那么就说明没有谁可以证明德川殿下父子参与其中了啊!”我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

 “大…御所殿下!”斯波义朝目瞪口呆,嘴张开了就再也无法闭上,

 “或许这里面没有什么复杂的内情,一切就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也许…嗯…这只是长坂忠尚一个人发了疯而已呢?”我边想边自圆其说。

 “大御所殿下圣明无双,长坂忠尚自取灭亡,本多忠政愚蠢闭亦应治罪…”德川家康仿佛看见了一救命稻草,立刻扑上去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太上大御所殿下,卑职斗胆进言:如此决断恐怕难以服天下人心!”斯波义朝终于忍不住了,看样子是想作一回“直臣”试试。

 “殿下自然是本着一番悲天悯人之心不图增杀戮,但是又要如何应对天下人,如何对保护殿下而阵亡的忠臣们代?只怕是石田三成大人尸骨未寒,诸星家臣们的心已经先寒了!”

 这话确实令我有些汗颜,不止是作战的武士,就连幕府官员石田三成也死在了当时的混乱当中,仙石秀久身负重伤至今尚在卧

 “大阪方面怎么说?”面对他的指责我有些无言以对,只能转向蒲生氏乡和竹中清治。

 蒲生氏乡紧锁着眉峰摇了摇头,然后垂下眼皮没有言语。

 “将军大人一切听从您的决断,只是…下面的人颇多物议!”竹中清治说完也看了对面的德川家康一眼,那目光非常复杂。

 “真是…没有办法了!”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奈之中带着怜悯。“作为我是非常相信德川殿下,相信德川家,相信德川家的诸位大人。但是作为我必须要履行自己的责任,对全天下的人!”

 德川家康的脸色此刻已经难看得无以复加,也就是闭死人多上一口气。

 我又拿起了那张名单,依次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名字。“前面的几个人就是在那次聚会上诋毁大御所殿下,言词最为烈的!”斯波义朝再次提醒到。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将那份名单顺着最右面窄窄地撕下了一条。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的这个怪异的举动,但是没有人问。

 “事情就到这里吧!”我将那张纸条递给了德川家康,他仔细地看了又看。纸条上只有四个名字,本多忠政、酒井家次、鸟居忠政和本多正纯。

 “大御所殿下我想提醒您,渡边等人…”斯波义朝好像还是不甚满意。

 “渡边大人等当时受我赏赐已经去了京都,此时与他们绝无干系!”我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无力地摇了摇手。“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你们都走吧!”

 “这…是!”见我已经拿定了主意,他们谁都不好再说什么,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我将手肘放在桌上,双手撑住脑袋,真是很累的样子。“已经很长时间了,就让清忠尽早回东北吧!”我头也不抬地又说了一句。

 此时德川家康已经走到门边,闻听此言身子陡然一震,霍然转回身伏在地上对我行了一个跪拜大礼。“诸星大御所殿下海量宏德,对我德川家恩同再造,德川家子孙永生永世不敢或忘!”

 我没有回答,只是又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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