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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真 相
无忌在狮山上观看地形时,卫凤娘正好作出了决定。

她决定回赵公馆。

因为她认为,赶去是不智之举,她不希望令无忌有遗憾留在心上。

她却不知道,她不赶去上官堡,才是不智之举,才是足以令无忌遗憾终身。

唐花并不是存心骗她.他也认为,赶去了上官堡,无忌和上官刃一定已作完殊死大战,他真的是心存好意的。

他也不知道上官刃和无忌约定的日子会在明天,因为他一直都认为无忌会马不停蹄的赶往上官堡,从来都没想过无忌居然会有休息来养蓄锐的举动。

就是这样的错,卫凤娘才决定不去上官堡。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改不了的命运?

 无忌没有再回客栈,他一直留在狮山,因为他在狮山上发现了一块平坦的大石,躺在上面舒服极了。

他整天都躺在石上,看天上白云飘过来又飘过去,享受着决战前的悠闲。

他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怎么一点压力感也没有?甚至连复仇的心都好象淡化了似的。

他喜欢这种心情,因为在对决的时候,能保持平常心,灵台自然会变得空灵,武功就能十成十的发挥出来。

无忌在这样的心情里,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醒来,满天都是闪烁的星星,好看极了。他痴痴的看着那些永恒的星辰,看了有一炷香的光景,才坐起来,打坐练功。

天空已经逐渐明亮起来了。

无忌站起身,手中拿着剑,跳下巨石,走向狮出入口必经之地。

他站着,看着上来的山路,他看到一个人影正在上来,不错,那身形,是上官刃。

他立刻离开,走到昨天看好的那片空地上,他选了个中间靠右的位置站着。

上官刃到了。

他走到无忌身前一丈左右的地方,停步,说:“你来的目的,是找我?”

无忌点头。

“有事吗?”

“有。”

“什么事?”

“我要杀你。”

无忌很平静的说,声音的平静,让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表现。

然而,上官刃的表现却比他还平静,上官刃只是淡淡的说:“哦?”

然后,二个人都沉默下来,互相对望了片刻。之后,上官刃才说:“为什么?”

“因为我爹是你杀的。”

“你不是早已经知道白玉老虎的计划了吗?”

“不错,但是我却不知道原来还有白玉雕龙的计划。”

“白玉雕龙?”

“是的,你一定很讶异,这个计划我怎么会知道吧?”

“我是很讶异,这是一个什么计划?”

“你会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你别装了,上官刃。”无忌的声音开始有点激动了:“我爹是你谋害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你用慢毒药毒害我爹,我爹才会得了所谓的不治之症.你才有机会执行白玉老虎的计划,你早就被唐家堡收买了,对不对?”

上官刃瞪大眼睛看着赵无忌,半晌,才说:“你有证据吗?”

“有。”

“在那里?”

“是我爹的记。”

“你爹的记?”上官刃诧异的说:“你爹写记吗?”

“你也不知道吧?这是我爹的秘密,他把种种怀疑与求证,都记在记上。”

“你相信了?”

“我没有不相信的理由。”

“所以你要杀我,替你爹报仇?”

“是的。”无忌平静的说:“不过,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就在这里,我们来决斗。”说着全身开始运气。

上官刃笑了笑,笑容里带了一点凄苦与无奈,但是,无忌却没有察觉出来。

上官刃知道,这一定是唐家的阴谋,他更如道,向无忌解释是没有用的,无忌怎么可能会相信自己的解释?

那么他怎么办?和无忌决斗,是生死的决战。如果他有赢的机会,他忍得下心杀死无忌吗?

不然,难道让自己不清不白的死在无忌手中?

上官刃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他这次上山来,并没有带武器,所以,他看了看无忌手中的长剑,不自觉的暗暗运起内力来。

他一运气,才发觉自己的内力怎么也聚不拢。

怎么会这样?他脸色微变,开始追溯这些日子来自己的生活。

他想到,自从女儿来到上官堡以后,他就没有运过功,那么,很显然的,自己内力聚不拢的问题,一定是发生在这段日子里。

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因为他想到,自己一直都很小心,来防范唐家对他下毒,而这段日子里,他唯一比较不注意的,就是女儿每天在他睡前端来的参汤。

难道是女儿对自己下毒?

上官怜怜已经被唐家收买了吗?不,不可能的,一定是唐家的人在怜怜不注意时,把毒药放进参汤里。

他忽然对唐家的整个阴谋了然于了,唐家的目的,无外是借无忌之手,来除去自己。这是一个连环计,先让无忌误会自己是杀他爹的凶手,再利用怜怜在自己身上动手脚,让自己内力消失,好使无忌能一举而击败自己。

唐家这样做,表示他们早就想除去自己,利用无忌的目的,无外是不让别人心寒,免得再也没有人敢投靠唐家堡。

他想通了,反而心头一阵坦然,死并不足惧,但他不能这样死,他必须找唐家的人讨回一个公道,这也就是说,他目前不能死。

因此,他对无忌说:“这场决斗,能不能延后?”

“不能。”无忌说。

“算是上官大叔对你的请求也不可以?”

“你已经不是我大叔了。”

“你不怕后悔?”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你不怕这是唐家堡的阴谋?”

无忌楞了一楞,怔怔的看着上官刃。

“你有没有想到。”上官刃又说:“唐家堡想除去我,又不便亲自出手,免得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投靠,所以才设计来边你杀我?”

“有可能。”无忌说:“不过我不相信。”

“为什么?”

“因为这个方法太笨了。”

“何以见得?”

“你的武功在我之上,利用我来杀你,岂非不智之举?”

“那你为什么还敢来找我?”

“父仇不可报,明知不可为而为,人到了拚命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不能预料的。”

“那就是说,你有杀我的可能,对不对?”

“不错。”

“你想得到的,唐家的唐傲会不会想得到?”

“会。”无忌说:“但是,我还是不相信这是一个阴谋。”

“那我告诉你,我也中了毒,你会相信吗?”

“你?”无忌瞪着上官刃说。

“是的,就是这几天才中的慢毒,刚才我一运气,发现内息根本不畅通。”

“真的?”

“真的,我为什么要骗你?我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吗?”

“怎么会那么巧?”

“只有经过精心设计的事情,才会让人觉得很巧,你说是不是?”

“不一定,你没听说过天衣无这句成语吗?”

“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相信你的理由。”

“你就是非要跟我决一死战不可?”

“不死不休!”无忌斩钉截铁的说。

上官刃定定的看着无忌,良久,才说:“好吧!我看事情也到了该说出真相的时候了,你过来,我把事情的本末跟你说,你就会相信我了。”

说着,上官刃就领先前行,无忌跟着他走,无独有偶的,上官刃带着无忌走到的地方,就是那块平坦的大石。

上官刃坐下,示意无忌也坐下。无忌把剑放在面前,坐在上官刃对面。

上官刃看着无忌,说:“你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生的吗?”

无忌对上官刀忽然问这样的问题,心中蛙然感到诧异,但边走回答说:“我当然知道啊。”

“你是十一月初五丑时生的,对不对?”

上官刃知道自己的生日并不稀奇,他跟爹相识那么多年,爹当然会告诉他。不过,他记得那么清楚,倒是让无忌感到惊讶。

无忌点点头,说:“不错。”

“你的左腿靠右侧的地方,有一块青色的胎记。”

“爹怎么把这个也告诉你?”

上官刃苦笑了一下,又说:“你记得你三岁的时候,从树上掉下来,把左额摔了一个大肿块,你记得那是什么树吗?”

无忌摇了摇头。

“那是一棵大榕树,那时候,你娘带你到后园玩耍,一不留神,你就不见了,她到处大叫你名字,你都不理不睬,她急得快哭了,你才从树上大叫了一声‘娘’,你娘又急又怒,开口就大骂,你一惊,就从树上摔了下来。”上官刃侃侃道来,脸上陷入追忆的神情之中。

无忌愈听,心中愈感讶异,这是多年以前的事,连自己都不知道,上官大叔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还有你十二岁那年。”上官刃又说:“你与你爹练剑,你爹一不小心,把你左臂刺伤了,现在还留有疤痕吧?”

这件事无忌是记得的,他情不自起衣服,看了看臂上的疤痕,说:“还在呢!”

上官刃又是苦笑了一下,说:“你被刺伤了,连哼都不哼一声,继续和你爹练剑,那鲜红的血,随着你跳动的身体飞溅,你爹的心情,是既心痛,又佩服。”

“你怎么知道我爹的心情?”

上官刃苦笑了一下说:“我怎么会知道你爹的心情?你爹的一切,我都知道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无忌微微一惊,说:“那当然了,你跟我爹交往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得比任何人都多。”

“不,我的意思是,我知道的,跟你爹知道的,一样多。”

“为什么?难道我爹会把每一件事都跟你说?”

“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无忌说:“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爹的事情,会跟我爹一样多?”

“你想,在怎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这样?”

无忌想了半晌,摇摇头,说:“我想不出。”

“怎么会呢?这其实很简单嘛!”

无忌一楞,怔怔的看看上官刃,然后,他忽然张大嘴巴,极其惊讶的说:“除非…”

上官刃点点头,说:“不错,除非我就是你爹,对不对?”

不错,这正是无忌想说的话,但,这有可能吗?所以无忌没有把话说完。

上官刃和无忌对望了很久,才说:“你还不明白?”

“我明白什么?”

“我就是你爹呀!”上官刃的声音忽然变了调,和他原来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无忌听到那声音,还没把话听完,全身已是一震,等把话听完之后,他的身体不住轻轻颤抖起来,他用抖动的声言,说:“你…你…”

“我是你爹!”上官刃依旧用无忌最热悉的声音说。

无忌的头,有种昏晕的感觉。不错,这声音确实是个听到多年的声音,但是,眼前的人,不明明是上官大叔吗?怎么会是他爹?

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看上官刃,想从上官刃脸上发现点什么线索,但是,除了声音以外,他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上官刃的脸,一点也不像戴上人皮面具的脸,更何况,他自己的爹他那么熟悉,怎么会一点迹象也看不出来?

上官刃笑了笑,说:“你是看不出来的。”

“看不出什么?”

“我的容貌是动过手术的。”

“我不信。”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因为连我和你上官大叔当初都不相信,更何况是现在的你?”上官刃的声调,是赵简的声调。

无忌的双眼瞪得老大,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所说的话,打死他也不相信。

然而,上官刃又开口了,他说:“你听过夫脸这三个字吗?”

“听过。”

“你知道这三个字的意思吗?”

“知道,就是一对夫生活久了,两个人的相貌变得很相似的。”

“不错,但是,朋友处久了,也会相像的,你知道吗?我跟你爹出生入死,一起共事了二十多年,相貌也很相似,你有发觉吗?”上官刃停了一下,又说:“你当然不会发觉的,因为连我们自己都没有发觉,不过,有一个人发觉了。”

“哦?是谁?”

“是妙手李天回。”

“妙手李天回?”

“你知道这个人吗?”

“我听说过,但是,他不是只是一个传说中的人吗?”

“不,真有其人。”

“真有其人?他真的也像传说中那么厉害,能把一个人的容貌改变得跟另一个人一模一样吗?”

“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无忌又仔细的看了上官刃良久,说:“我还是不相信。”

“你为什么还不相信?”上官刃说:“好,我再讲一件事给你听,你愿意再听吗?”

无忌没有答腔,只是盯着他。

“你记得三年前的秋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记得。”无忌想了想之后,说:“你和爹一起失踪了半个月。”

说到这里,无忌忽然张大嘴巴,说:“难道是…”

“不错,我们遇到了李天回。”上官刃用追忆的语调说:“他一看到我们,就大感惊讶,连声叫奇。”

“为什么?”

“他说,夫脸他看得多了,但朋友脸却没有看到过。当时我们大奇,问他什么是朋友脸,他就说,跟夫脸一样,朋友相处久了,原来也会相像的。”

上官刃说到这里,停了一会,才接下去说:“这李天回于是问了我们一个很绝的问题。”

“什么问题?”无忌追问。

“他问我们,愿不愿意改变一下角色。我们都不太懂他的意思,他又说,他有办法把我们的容貌互相对调过来。”

无忌不说话了,因为上官刃的话,实在是玄之又玄,奇之又奇,让他不知是相信,还是不信。

上官刃可没理会无忌的表情,接下去把三年前的故事,和盘说了出来。

 原来,上官刃和赵简听了李天回的话之后,都很有意思改头换面,因为他们都想,互调一下身份,说不定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反正他们互相认识那么久了,对彼此的事都很熟悉,假扮起来又容易得很。

于是他们便跟随李天回回到他的家,任由他在脸上拉拉扯扯的。

李天回的技术很高明,他利用针灸的手法,使他们在进行手术时,一点痛楚也没有。

三天之后,当他们面对铜镜时,轰不大吃一惊.等他们二人互相对望时,吃惊的程度就更甚了。

他们还互相在对方的脸上,仔仔细细的审视,竟然发现不到任何一丝易过容的痕迹。

他们开始互相模仿对方的日常生活习惯,又过了三天,一举手,一投足,他们都会把对方看成了是自己。

然后,他们有点觉得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心中有点后悔之意,他们问李天回可不可以恢复以前的样子。

李天回的回答令他们震惊不已。

“绝对不可能,你们以为这是玩游戏吗?爱玩就玩,不爱玩就撒手?”李天回说。

“为什么你可以变过来,却不可以易容回去?”赵简问。

“因为你们的皮肤已经受过伤,被拉扯变了形,当然不可能恢复旧时容貌。”

“万一我们要向别人表明我们的原来身份,怎么办?”上官刃问。

“没有办法。”李天回说。

这句话很残酷,有如一把锋利的刀,切进了赵简和上官刃的内心,他们都感到一阵震撼与懊恼。

“你们必须要互换身份,永远的。”李天回又说。

赵简和上官刃互相对望半晌,赵简才说:“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实是有一个的。”李天回说。

“是什么办法?”上官刃问。

“是一个很痛苦的办法。”李天回说。

“痛苦的办法?”赵简说。

“是的,很痛苦。”

“为什么?”上官刃问。

“因为你们必须把脸上的皮拉掉,容貌全毁,以前的轮廓,才会显出来。”

赵简和上官刃又对望着,二人心意相通,都同时想到被李天回当作实验品来耍了,心中不一阵愤恨,忽然间同时出手,双掌拍向李天回前。

“李天回就这样死了?”无忌听到这里,开口问说。

“他的易容技术高超,但武功却差透之极,焉能不死?”

“也就是说,你的故事,在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证明之人了?”

上官刃看着无忌,说:“你还是不相信我?”

无忌笑了笑,说:“你要我怎么相信得过?你把这个故事编得太玄了。”

“太玄?”上官刃说:“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呀!你知道吗?有时候真实的事,会比编出来的故事更玄。”

“可是这个故事…”

“你要怎样才相信我?”上官刃打断无忌的话说。

无忌沉默不语。

上官刃神情极为凝重的注视着无忌,半晌,才说:“你的剑借给我。”

无忌看看上官刃,也不问为什么,就把剑递了过去。

上官刃接过剑,神色更加凝重,他拔出剑,注视着锐利的剑刃,然后,把剑缓缓举起,手一曲,剑刃便架在自己颈旁。

无忌大惊,叫道:“你要干什么?”

上官刃凄然一笑,说:“只有这个方法,你才会相信我,对不对?”

无忌脸色大变,说:“你要毁去自己的容貌?”

“不。”上官刃平静的说:“我要恢复自己的容貌。”

无忌心中思起伏,不知如何是好,的确,只有这个方法才能看出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爹。

但是,万一他真的是自己的爹呢?那容颜岂不变得血淋淋的全毁了?可是万一他不是呢?他会不会举刀作势,装腔作态来骗自己?

假如眼前的人是上官刃,他能够深谋远虑,不动声息的谋害自己的爹爹,那么作一下状要恢复容貌,是个一贯的作法,他一定猜想,自己绝不会让他毁容的。

这难题,实在太难解了。

怎么办?无忌看看上官刃手上明亮亮的剑刃,实在下不了决定。

 无忌抵达上官堡的时候,唐傲就得到消息了。

他也知道,无忌上赌坊的目的,是要引起上官刃的注意。所以他老早就派人盯着上官刃,留意他的去向。

对于上官刃和赵无忌的决战,他当然想在旁边观看,因此,他吩咐监视上官刃的人,一有动静,立刻通知他,他准备跟踪上官刃前往。

但令他惊讶的是,第二天一整天,上官刃居然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然后到了第三天,监视的人忽然面色如土的跑来对他说,上官刃不见了。

上官刃什么时候离开,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这倒是令唐傲讶异莫名的事。

上官刃为什么要这么神秘的离开?难道他和赵无忌之间,真的有什么大秘密?

他不知道,不过,他立刻派人四处探查上官刃的下落,结果是上官刃去了那里没有人看到,而赵无忌则据旅店的伙计说,在昨问了狮山在那里之后,就没有回去过。

唐傲听完,二话不说,拿起剑就往狮山走,他判断,上官刃一定约了赵无忌在狮山上见面。

唐傲去的时候,已经是靠近正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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