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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回过头,果然看见邵初霈一脸诧异。

 “小杰要换徐恬雅来教?”她扬声问。

 “嗯。”他双手在桌上叠,以公事公办的态度说。

 “为什么?”她微微倾身,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哪里做错了吗?

 宋元锡深深望入她的眼里,清楚的看见她的不解以及愤怒。他嗓音微哑地道:“陈太太觉得你没有通过任何检定,没有能力教小杰。”

 这个隐忧,他早早就发现了,不然为什么邵初霈会到西餐厅当琴师?当然是因为先前的钢琴教室,觉得同样的薪水可以请到有检定资格的老师。

 而她,子这么硬,偏要这样闯。

 即使他欣赏她的琴声,愿意聘用她,还是难以通过家长那一关。

 “怎么可能…”就因为没有检定资格?小杰明明总嚷着喜欢她的啊。“陈太太凭什么剥夺小杰学习的权利?小杰跟我上课,上得很开心。”

 宋元锡看着她备受打击的样子,心像被人一把拧住。他别开眼,这么回答“陈太太只看你的资格,小杰还小,他不懂那么多。”

 “可是、可是…我们上课很开心,我还弹『周大侠』给他听…”邵初霈喃喃地道,慌了,眼神微微失焦。

 宋元锡无声地叹息。“陈太太才是付钱的人。”

 邵初霈咬着,手臂环抱着身子,不断地说:“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们学得很开心的…”

 小杰是她最喜欢的学生,也是她在爱之梦钢琴音乐教室的起点,无论如何,这个可爱的小男生,她是决计舍不得失去的。

 “对了!我打给小杰!他一定不同意他妈妈这么做的!”语毕,邵初霈伸手要拿起话筒,却被宋元锡按住。

 他望着她,看她脸色苍白,眼睛失去光彩,他的心狠狠的泛疼,可是,就算他再不愿意看见她深受打击的样子,却不能陪她一同失去理智。

 他得告诉她事实,不能让她闹,和陈太太理论,她的问题明明是没有钢琴检定的资格。

 “你不能打这通电话。”他狠下心,沉着眼眸牢牢的看着她。

 邵初霈迷茫的望着他,缓缓地问:“为什么?”

 宋元锡轻轻地开口,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清楚“你的问题不在这里,就算小杰坚持要让你教他,就算陈太太肯妥协,以后这样的问题还是会层出不穷。”

 她听了,沉默的思索着,也就是说,她非得拿到检定资格不可了?垂下眼,她不想妥协,真的不想。缓缓地,她问出心中的疑窦“检定能代表什么?弹钢琴,要的是快乐…”

 “快乐、快乐!”他语气转硬,对她的冥顽不灵感到慌张,这样的她,要怎么在社会上生存?“你身为钢琴老师,是不是也该替学生想想?他们要的,除了你的技术与教导外,当然也需要你有所谓的检定资格来作为后盾,你不可能让所有的学生都跟你一样,当个不想考检定,只想快乐的弹钢琴,像你这样的理想家!”

 邵初霈神情一凛,他说她是理想家?这好像骂她蠢得不知人间疾苦。

 她脸一沉“你不觉得你说得太过分了吗?”

 宋元锡语,清楚的看见她的愤怒。

 “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一直以来就是倚靠这样的信念弹钢琴的,你今天可以告诉我身为一个钢琴老师该负的责任,可是你不该说我是理想家!这根本不是理想,我一直是这样过来的!”她瞪着他,双手不颤抖。

 他深口气,也气了,冷声道:“那你就继续这样没关系。”

 她怎么就是不懂,他的苦口婆心,全都是为她好?

 邵初霈倒口气,痛恨起他这样的态度。“我不准你把我的学生交给别人。”

 他淡淡地看向她“如果能留住家长,我仍然会这样做,其他的,随便你。”

 她一震,怎么此刻他深墨的眸如雪夜般寒冷?渐渐地,她感到绝望,这男人全然不觉得自己伤了她,难道他只看见眼前的利益,而要强她改变自己的做法?

 他说他爱她,可是这一刻,她恍惚的感觉,他并不够爱她。

 手紧紧的握拳,她的眼睛发涩,觉得好委屈,她只是忠于自己的想法,可是,全世界都怪她,连她爱的男人也加入指责她的行列。

 她心如刀割,心灰意冷,喉头涌上哽咽,狠狠瞪着他,咬牙道:“你真令我失望。”

 说完,邵初霈忍不住下眼泪,她立即背过身抹掉泪水,拿起皮包离开。

 宋元锡愣愣的看着她流泪离去,心里震撼。她哭了?被他气的?

 心里翻起一阵酸苦,他失神地望着桌上她带来的牛角面包。刚刚他们明明还有说有笑的吃着牛角面包啊!

 他惶恐地想不起刚才的对话。

 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说的,竟惹得她难过哭泣…

 从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让她哭泣,年轻时,将她当成一场梦,当成他的女神,只敢静静听她弹琴,即使是告白失败时,也是含蓄的躲开。

 可是,当她成为他钢琴教室里的老师,他可以替她决定课表跟学生,可以替她排上课时间,就以为靠近她了些,而当她笑咪咪的跟他像同事、朋友一样,他看见她的喜怒哀乐,就忘了她在他心里的地位。

 当她先吻上他,当她每天带东西给他吃,当她总是主动要求牵手…这些举动,让他误以为她爱他比较多。

 所以他跩了,忘了付出,只接受她款款的温柔,以为给她微笑与亲吻,就能让她像只家猫,温驯的诚服在他之下。

 真蠢,他竟忘了自己爱了她这么多年,忘了她一颦一笑对他的杀伤力,现下,他的心真痛。

 宋元锡低首望着自己的手。刚刚他是怎么跟她说话的?叠双臂,像高高在上的老板般那般训斥她…

 怎么他就没想到,已经遭受挫折的她,需要的是温暖?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当头喝的。

 如果他能忍一忍,过几天再跟她晓以大义,她或许能听得进去。

 他是那么的爱她,怎舍得她哭泣?他确实无意伤她,只是太笨拙。

 宋元锡拿起桌上牛角面包吃了一口。怎么刚刚的油甜香全没了,此刻的牛角面包竟索然无味,像白馒头。

 他抬起手捂住脸,全身战栗,好像又回到多年前被拒绝的那晚,那是一份深深的后悔与伤心,年少时他躲不过,现在,他也避不掉,心,还是那么痛。

 深夜,邵初霈在客厅里看电视。

 她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想到宋元锡尖锐的话语,彷佛他冷冷眼神又出现在眼前。

 她气,她胆战心惊,她无法思考,这烈的冲突太现实,一直沉浸在浓浓热恋期的她,几乎无法接受他们也会有可怕骇人的争执。

 无意识的转着频道,没一个节目她看得下去。综艺节目让她笑不出来,剧里的爱情让她鼻酸,购物频道卖单,让她想念宋元锡的怀抱…她清楚的明白,此时此刻她不需要情绪的波动,她得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又能让心情平稳。

 于是她将频道停在亲子台,冀由天线宝宝缓慢的说话方式催眠她,让她无意识的放空,眼神失焦。

 她不要哭,不要气,不要伤心,不要恨。

 她要理性,要冷静想想今晚的事,要想今后该怎么走下去。

 可是,她心里好复杂啊。

 邵初霈能明白陈太太的心情,也明白考检定的重要,可是这些,都比不过宋元锡一声“理想家”,更比不过他冷冷的一句“随便你”

 抿着,眼睫垂下,她觉得好委屈,他只顾着打击她,为什么他就不能也为她想想?想她的坚持,想她的难受,而不是只顾虑陈太太的想法。

 角漾起苦笑,此刻她真的懂了,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他是不够爱她的。

 因为她是先告白的那一方,所以得承受这个弱势,他没打算将她绑在身边,是她自己硬要黏上他。

 他说爱她,但是在简讯里这么说的。

 邵初霈忽然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中,胡思想,她猜,他用简讯说爱她,是因为说不出口,他不够爱她。

 电视里的天线宝宝不断说着你好、你好,邵初霈听着、听着,眼眶竟然热了。

 她心慌的关掉电视。这一刻,她的痛楚,连天线宝宝也救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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