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午,疲倦的旅客在饭店大厅里稀落的来去,进房退房,短暂休憩抑或是再度起程。
绚丽的水晶吊灯闪烁
幻的光晕,
映在一道呆坐了半个钟头的娇影身上。
偶有西装笔
的俊逸菁英经过,不时投来惊
的目光,只可惜红发美女全神贯注在自我思绪中,毫无反应,一双美眸落寞的垂掩着,拧紧了目睹者的心思。
楚宁蹙紧秀眉的恍惚神态,宛若惨遭全世界遗弃般旁徨失落,像暗夜里独自凋零的玫瑰,静静哀悼即将失去的美。
半个钟头之前,她甫从一具赤luo的
膛离开,眷恋不舍地看着他沉睡的俊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困意极浓的套上崭新的衣裳,喝醉似的迷糊着意识踏进电梯,来到大厅与早约定好会面时间的威廉碰头。
“死爱钱的女魔头,为什么你一副刚从垃圾堆里拖出来的邋遢样?”二十分钟前,
红齿白的伪
血鬼王子戳着她的额头,仔细端详。
他身边跟着一名营养不良的苍白少女,正静静坐在一旁。
楚宁愠恼的拨开威廉的手指,留意到苍白少女掩嘴窃笑的可爱模样,蓦然一顿,凝瞅着老爱嚷嚷女人是恶心生物的威廉。
“这位无辜少女该不会就是你的献祭品?”
俊美白皙的脸庞瞬间换上微带别扭的不
表情,故作
鲁的推开苍白少女,挤眉弄眼示意她先到饭店附设的咖啡厅杀时间,随后一脸傲慢不屑的冷哼“什么献祭品,你不懂少装懂!”
楚宁嗤嗤冷笑。谁想得到,这位自恋得连神人都会发狂的美少年会栽得这么孬,这么无懈可击,让他连一丝挽留漂亮颜面的余地也没有。
终结这位高傲自恋的
血鬼王子不需要木桩、大蒜,只要将生
可口、雌雄莫辨的苍白少女献上,这位自诩末世纪最后完美化身的家伙便会自行按下引爆的按钮,在爱情的坟场里炸得粉身碎骨。
爱情,最诡谲难测的魔咒,是心碎者最好的灵药,却也是最最致命的毒药。
“喂,我时间不多,刚刚接获我小舅妈通风报信,说我小舅和小叔狼狈为
,准备来台湾堵我,那两个没天良的死怪咖还不断扯我后腿…”
碍于情势危急,还不情愿太早回归罗兰总部扛起接任重责,威廉的长舌不得不截短,迅速结束谈话,干脆利落的拎起一个浅褐色牛皮纸袋扔进楚宁怀里。
“喏,这是你想要的情资,按照约定,我没欠你什么了,往后管你是要死要活都别联络我…不,如果是葬礼还是通知一声,看我三叔的棺木有没有多余的空位挤得下你这只女魔兽…”
极度欠扁的烦人杂念飞快被一记娇拳KO,不改死
一身华丽暗黑色调的美少年恨恨地甩头,等着害他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苍白少女踏出大厅门口后,宛若夏日的飞虹霓影,迅速远扬,以极为炫目的姿态华丽地谢幕,也许转移阵地到另一个国度,继续写下属于怪咖们的恶搞传说。
娘到爆的碎碎念消失之后,只剩大厅里播放的柔和音乐,楚宁独坐在松软的赭
牛皮沙发中,面对威廉这臭小子所搜集的情资,一时间竟然犹豫起来。
开,还是不开?为什么她的心跳会如此剧烈,呼吸如此急促?
不过是一叠关于铁宇钧详细背景的连篇废话,她已经可以预料到开头肯定是从美国唐人街戏说从头,中途再从他开始混刑警的那段日子叙述起,几乎有泰半内容她能猜透。
楚宁紧张得胃中酸
翻搅,血
直往末梢凝聚,手脚麻热。
有的时候,当要掀开神秘的面纱时,人总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怯懦退缩,原本遥不可及的模糊差距在刹那间只剩一叠纸的距离,这种感觉教人不自觉战栗。
当然,她调查铁宇钧不只是因为对他具高度兴趣,还有着无可名状的深层感觉;况且,半个钟头之前,她接受了他的拥抱、他的体温,他深入她心的探触…
好,她承认透过威廉动用罗兰家的资源弄到这个男人的情资,确实有点卑劣,但至少,无论是能够对他怀抱希望或者只能失望,在这之前,她想弄清楚藏在他深邃眸海中那一个比一个还要晦涩的谜。
费神琢磨太久的娇娆坐影姿态高雅地拆开牛皮纸袋的封口,远远看去,象是正着手拆开一份精美的礼物。楚宁屏息以待,是雀跃还是惊悸,是渴望还是压抑,唯有她自己知道。
毫不意外,一叠资料捧在手上,倒空纸袋轻晃两下,一个银白色的录音笔随袋附赠,她冷哼一声,直接按下播放钮,原以为终于能够摆
的自恋嗓音,透过科技的产物原音重现。
“女魔头,如果你的霉运还没传染到我身上,这时候我应该已经在机场,并且成功躲过我小舅和小叔的追捕…”
喔,拜托,真是够了!楚宁翻了个白眼,内心腹诽。真是感谢威廉这个大白痴选在关键时刻替她缓和紧绷气氛!
“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这个寂寞空虚又多金的老富婆,除了我三叔之外,你看男人的眼光实在有够差劲。”
忠实呈现的原音不曾间断,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位美少年的
舌功力,若位在一处坟场,只怕沉睡千年的殭尸或木乃伊都会张开眼睛爬出棺材抗议噪音。
威廉的痞笑透过录音笔的播放不绝于耳“女魔头啊女魔头,你现在应该正瞪大双眼仔仔细细翻看那家伙的底细吧?给你一个最良心的建议,这个男人论姿
、论
体都是一等一的出色,只可惜他那个烂性格、烂脾气、烂…”
“你自己又好到哪儿去?”埋首于一页页资料中的丽颜不忘冷嗤反驳。“自恋自大狂妄又爱幻想的欠扁小子。”
果然,她猜得没错。
威廉弄来的资料,除去一些细腻的小细节之外,关于铁宇钧的背景和种种几乎和
传在外界众人之口的绘声绘影相差不远,她莫名松了一口气,直到翻至最后一页时──
什么叫作失望?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
永远都不要奢望我,因为你一定会失望。
“喂喂喂,女魔头,你还有在听吗?拉拉杂杂扯了一堆,最后我只想告诉你,千万不要相信铁宇钧这个男人,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我再重复一次,铁宇钧从头到尾都拿你当护身符!不止如此,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黑吃黑弄到手的大把钞票都挥霍到哪里去吗?哼哼,你听了之后一定会羡慕得口水
满地,从以前到现在,到他手上的钱全都汇入同一个户头。”
踩在缀饰着水晶的紫黑色缎面高跟鞋中的一双秀气美腿冷颤不止,手工
制的内里采用鹅绒布质的触感明明该是十分温暖的,两只白
的脚掌却无可遏止的泛着凉意。
“同一个户头,还是女人的户头喔──”威廉刻意提高音调的叫嚷声像海啸般,将她
没在冰冷的
中。
资料的最后一页,上头是一张
丽无双的完美脸蛋,毫无瑕疵,有着高雅的气质,慕斯般丝滑的赭红色直发
在临窗而望的笑靥上,或许是一位正在等待骑士拯救的公主,或者是守候着某个不变的承诺,镇
坐在窗畔…
无庸置疑的,照片中女人等的人是他,铁宇钧。
照片中的女人,是一朵灿烂绽放的蔷薇。
充满活力,眉睫彷佛沾着晨曦中的
珠,那么的纯真,棕色的眼珠澄澈剔透,粉
脸颊上的一弯柔笑是如此甜美,足以融化每一座高筑的铁墙,钻入冷硬的心…一如铁宇钧的心。
他的心是那么幽黑,那么沉邃,却留了一盏灯给照片中的女人,独独为她燃亮一簇火花。
“女魔头?女魔头?”
传自录音笔的呼喊唤醒了被泪水浸满的美眸,楚宁骤然掀开沉重的眼皮,惊觉自己握得太紧,录音笔的外壳都快被捏碎了,连忙松开些。
“希望你还在听,不管你对那个男人究竟有没有好感,也不管你现在心情有多糟、有多糗,听我一句良心的建议,绝对、绝对不要待在那个男人身边。”
接着,威廉的嗓音没了笑意,转为千年难得听见的严肃认真。
“我帮你弄到这份情资的时候,听见很多流言蜚语,你绝对不会相信,那个男人放出了多少假消息,是他让俄国佬误认为你和他私下串联,中情局以为你是他的妇情,也准备放风声缉捕你,还有个更劲爆的消息,铁宇钧告诉之前卧底时的毒枭,你购入了一批白家军火,打算廉价转售给他们,以此作为
换条件,全程护送他进入墨西哥。”
墨西哥,是他下一个停靠站,这一路上从不曾从他嘴中透
,只字未提。
原来,她只是他旅途中的过客,一具随身携带却是随时可抛卸的行李。
不,不是行李,威廉说得对极了,护身符…铁宇钧只把她当作一张狐假虎威的护身符使用。
一切真相大白。药局外的突袭是他精心安排的障眼法,让她误认为那是俄国佬派来的杀手,让她陷入相信自己非得与他成为生命共同体才能全身而退的陷阱,他早算计好一切,将她拖入这团黑暗的漩涡。
从两人视线
的那一刻起,早就撰写好这最后一幕的戏码。
他细腻谱写的对白,全是引
她参与演出的
饵。
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谎言,他所言句句属实,是她自己蠢得信以为真,让失控的
/情冲淡防备,蒙蔽了双眼。这个世界,眼见不一定为凭,感官知觉的判断往往反而使人困死在无可自拔的泥淖中。
“总之,我给你最后一句超良心的建议,不管情况怎样,无论你有多哈那具健壮的
体,赶快收拾好你手边的现金,立刻甩掉他!马上离开!”
沙沙作响的录音笔发出超高分贝的恶魔咆哮,发自某位难得大发慈悲的自恋美少年之口,是最纯粹的良心建议,千载难逢。
除非兴之所至,否则自私至上的威廉不会穷极无聊地蹚入一淌浑水,以肃穆的态度对她作强烈的建议更是破天荒头一遭。
不必举证,不需要证人,可想而知眼下情况有多糟,这个男人有多恶劣。
“立刻甩掉他!马上离开他!带着你像害怕贫穷那般的最深恐惧,火速逃离现场──”
马上离开…离开他…
威廉冷厉的警告声萦绕不散,像一句随时灵验的魔咒,不断地从楚宁紧握的录音笔
而出。
离开…离开…离开…
一双磨损得厉害,满是擦痕的墨绿尼龙军靴赫然冲入充满
雾的焦距里,占满了整个视野,就在耳畔不断复诵的咒语声中,她缓缓抬起充满
意的晶眸,透过一泽汪洋看向他。
他,铁宇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