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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悲哀
 夜很深了。

 此刻,月娘挑着宫灯站在宫门外心急如焚,早已过了戌时,七公主却还是没有回来,派人到昭元殿打探也只说晚宴已散。

 :“姑姑,您说公主去了哪里?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萤儿都快哭出来了。

 月娘转过脸来斥道:“少混说,被人听到有你好受的。”

 :“奴婢把公主常去的地方都寻了个遍,都这样晚了。”萤儿哽咽道。

 月娘亦是六神无主。

 正说着,远远有几排灯笼伴着一驾四人肩舆逶迤向无忧宫而来,二人心中皆是一松,忙了上去,果是花朝回宫了。

 :“落轿!”

 :“奴婢等恭公主。”

 银丝软帘高高打起,一身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裳的花朝从轿中移步下来,珠翠相撞煞是好听,她一手无力的搭在随行宫女芍药身上,口中懒懒道:“都起来吧。”

 月娘跟在身后,窥着她的神色道:“公主,火上还煨着参汤,这会子传膳吗?”

 花朝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端倪,只不胜疲倦的摇手道:“不必,我乏了,传香汤沐浴吧。”

 萤儿笑道:“奴婢已经预备下了。”

 说话间,已是进了内室,萤儿用手试了手温,伺候花朝褪下繁琐的宫妆,缓缓的滑进檀香木桶内。

 :“公主这是去了哪里?害奴婢好找。”萤儿取了云锦帕子在她背上轻手捏着,边埋怨道。

 花朝的脸掩映在一片水气之中,看不太分明。

 :“听前头的奴才们说,今萧大人当众向皇上求娶公主呢!还拿了一件稀世珍宝做贺礼,奴婢们听了都替公主欢喜呢!两位公主同出嫁可真真是百年难遇一次的盛事呢!”萤儿喜气洋洋道。

 :“扶我起来。”花朝突兀命道。

 繁星满天。

 偶有清凉的风徐徐吹来。

 :“这便是宿命吗?我从无选择的余地。你当盈玉是好心为我盘算吗?大婚之,她固然是得尝所愿,欢喜出阁,于我却是萧郎从此是路人。这,才是她所乐见的吧。”花朝一身纱销单衣斜斜歪在窗下的美人塌上,手中摇着一把泥金乌骨扇,幽幽望着月,神色凄

 :“二公主的心肠竟如此歹毒!公主素来不与她计较,她却这样步步紧。”萤儿恨恨道。

 花朝漠然无语。

 萤儿一时看的竟呆住了,半晌忽道:“奴婢虽愚钝,却也看得出,公主的心不在萧大人身上,可奴婢亦看的出,萧大人的心在公主身上。”

 :“你都看得出,何况是他?这桩婚事于他,于我,都是悲哀。”花朝淡淡道。

 萤儿劝慰道:“奴婢还记得萧大人说过,他心如明镜,却甘之如饴。”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嫁给他。”花朝坚定道,她没有告诉萤儿,方才之所以回来那么晚,就是在和萧桓剥白心迹,可他却只敷衍着容后再议。

 :“如果当初公主先遇见的是萧大人而不是世子呢?”萤儿试探道。

 花朝在听到世子这两个字时,摇扇的素手蓦然一顿,不点铅华的俏颜上尽是哀痛,只不过一瞬间却还是即刻回复了常态,淡淡道:“母妃在生之日常说,这世上最悲哀的字莫过于“如果当初”不久,你就该改口叫他二驸马了。”

 那是一场宿命的相逢。

 情不知何所起,而一往情深。

 :“是奴婢失言!”萤儿回过神来,忙跪下谢罪。

 花朝温言道:“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动不动的下跪请罪。”

 萤儿上前为她捏着肩膀,心中却涌起无限的悲哀。

 天上秋期近,人间月影清。

 次

 一觉醒来,已是清朗白了。

 萤儿上前为花朝梳妆,灵巧的手指在如云的乌发中穿梭着,一面絮絮道:“一早,皇上打发人给您送来了南越进贡的茶叶,锦缎和首饰,满当当两大箱子呢。哦,还有,容贵妃命软红姑娘来请公主到千秋亭赏菊呢。”

 说话间,已挽起飞月髻。

 花朝在发间斜斜cha了支紫玉璎珞苏簪,水滴般白玉晶石在眉心颤颤垂下,身着杏黄曳地长裙,间系了枝束花银丝带,顿显袅娜雅致身段,一举手,一投足之间便道尽了那分千古不变的优雅尊贵。

 待用过早膳,花朝便带着萤儿向御花园走去。

 一路分花拂柳,但觉暑气尽退,满目秋清澈透人。

 :“公主,您瞧,容娘娘已经来了。”萤儿指着千秋亭道。

 果见容贵妃坐在亭内,身侧有一小宫女为她斟酒。

 :“越发不成样子了,大天白就喝起酒来。”花朝蹙起眉头,斥退宫女,顺手将酒壶递给萤儿。

 容贵妃绛红的金丝罗裙着身,云髻上珠翠荧荧,一串拇指般大小的淡紫海螺珍珠安静的挂在颈上,闪着润细腻的光泽,雪白的腕上笼着一对熠熠生辉的金刚镯,华贵异常。她双颊微lou,见花朝撤下执酒宫女,斜睨着俏眼笑道:“是谁说大天白不能饮酒的?”

 花朝亦不与其争辩,吩咐小宫女取了醒酒石来给她含在口中,径直坐了一旁道:“不是说要赏花吗?”

 :“赏名花,对名酒才是人生一大乐事呢!”容贵妃含糊不清道。

 小宫女伶俐上前道:“这酒,是南越使者带来的。”

 花朝叹息着命她退下,亲自把盏道:“既是故国佳酿,自当例外。”

 容贵妃神智渐明,含笑道:“果是知心人。”

 :“明贵太妃身子可好?”花朝真切道。

 容贵妃眸子微现痛苦之:“当,若不是我当机立断自请和亲澜氏,只怕我母妃早撑不到今。如今,我已是万万人之上,那南越国君,我的异母弟弟也不得不讨好逢于我,可是,我依旧与母妃天隔一方,始终不得承膝下,我费尽心机向上攀爬又有何益?”

 :“这些我都明白。只是,今你若不是澜氏贵妃,那南越国君又怎肯对明太妃另眼相待?若你顺从你父皇的意思,为笼络重臣下嫁,今时今只怕太妃的处境更糟,不是吗?”花朝软语安抚道。

 容贵妃别过脸去,泪水潸然而落。

 :“倘若四哥哥能平安归来,倘若果然有那么一天,我定要为你接来明贵太妃,叫你母女再不分离。”花朝郑重许下承诺。

 容贵妃转过身来握了她的手,动容道:“我知道你会的,我也知道你能做到,我一直期许的都是你,不是任何人。”

 花朝一愣,只是不解。

 :“四皇子归来与否,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你或者一直都不知道,我之所以愿意助他一臂之力,是因为你,而远非众人所想像的,因他而护持你。”容贵妃眸中光一闪。

 花朝越发茫然。

 :“后,你便会明白了。”容贵妃淡笑着。

 :“你瞧,这花开的多好啊。”她见花朝一头雾水,遂换了话题,指着亭外满地金菊。

 忽一身熟悉的声音传来:“本宫当是谁,原来是容妹妹和七公主!”

 两人闻声回头,只见贵妃带着永平公主在众宫女的簇拥下逶迤而来,盈玉身边却多了一个年轻女子,却是从未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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