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疏离
深了。处处可见华树成荫,原本青翠的颜色已经染上了墨意,绿得发黑。阳光开始有了热的威力,就连天亮的时间也提前了一个时辰。
白抚英换上了比较轻巧的薄衫,倚在窗前,看云雀在枝头嬉闹。凉风拂面,让她的神智无限清醒。
“殿下,有位姓百里,自称是大夫的人求见。”新来的真嬅宫女肃立在门外,轻声向主子传递来自外界的信息。
“碧发医圣”百里子路。这个江湖神医,怎么会在这样一个清朗的早晨进宫要求面见公主呢?还有,是谁安排他进的宫廷?这里可不是江湖,随便一张拜帖就可以投递到主人的手心。
傍泉苑依山傍水,一曲清
缓缓
过,带着丝丝凉意,也带走了万千的寂寞落花。
百里子路负手站立荷池旁,一头碧发引来无数诧异的目光。他凝神盯着池中心一支巍巍而立的小荷,思绪不知飘向何方。
“殿下有请。”
随着宫女的脚步穿越了曲折的水上回廊,百里子路远远就感觉到一束锐利的目光,从上方紧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那是熟悉而陌生的探问,带着**
的威胁。
百里子路强迫自己不去回应,双眼平视前方。
好不容易到了一栋楼台前,宫女们推门示意他进去,全部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百里大夫,是何人引你进的宫门?”真嬅接着领路的工作,带着百里子路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问。
“这是公主要在下回答地吗?”百里子路反问。
真嬅闭嘴了。
隔着一层纱帐。白抚英坐在里面地贵妃椅上。百里子路被安排在外面地太师椅上。屋子里熏着香。还有一丝淡淡地血腥味在空气中浮动。
如果来地人不是百里子路。或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正因为百里子路这个时候来了。白抚英地面具霎时间被他揭穿了。
“你果然受了重伤。”他开口。肯定而坚定。
“百里大夫求见本宫何事?”白抚英假装没有听见他地话。但是一旁地真嬅却留意上了心。
“殿下的伤…”她显然不明白,白抚英为什么要蓄意隐瞒自己的伤势,肆无忌惮就开口询问。
“你用幻鸣心法,纵然瞒过了鬼医一时,但是这副虚弱的身体还可以撑几时呢?你没有想过一旦被人识破,你的处境有多危险!”百里子路激动得差点把椅子的扶手拆下来。
“子路,你是来多管闲事的啊!”淡淡然的话语,白抚英无所谓的态度彻底
怒了百里子路。
他怒目而起,瞪着白抚英半天,却又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只从怀中掏出一个玉做的的小匣子,喃喃自语般的说:“我一直祈祷你不会用到这样东西,但终于阻止不了。罢了罢了,既然你一意孤行,本大夫也无法再
手。”
破空声中,玉匣
手而出,
入纱帐,被白抚英稳稳接住。
怀着好奇心打开匣子的瞬间,以白抚英之能,仍只来得及看见红光一闪,匣中事物已然消失。她瞬间领悟到什么,扬手摔碎玉匣,站起身来
责备百里子路,却心口一痛,整个人直接向前扑倒在地。
形势骤变,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结局。
“殿下!”真嬅扑上去想扶起白抚英,被她用目光狠狠
退。
“子路,你真狠心对本宫下蛊?”白抚英忍受着体内翻天覆地的疼痛,就是额上已经布满了汗水,仍旧倔强的不肯发出半声
哦。
“这是子母蛊的一种,可惜母蛊已死,只剩下这唯一的子蛊,被我用寒冰玉匣封存,终于在今
派上用场了。”
“你…”白抚英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向心思缜密的百里子路说出来的话“没有蛊母的蛊虫,百里,你在开什么玩笑!”
如此,这蛊虫今后无人可以控制,如何是个了得?
似乎是蛊虫稍微消停了些,白抚英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心口,一张俏颜惨白如雪,一双白脂玉一般的手背上浮起一
的青筋,一突一突地跳动着,叫人胆战心惊。
“虽然如此,它们却是唯一可以帮助你控制自己的伤势的方法。”百里越过纱帐替她把脉,
出银针分扎在她手臂的**位上,放出了一些黑血。
白抚英刚刚缓过气来,抬头要说什么,被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然后“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黑血来。昏昏然歪倒在子路怀中,白抚英努力想运气恢复神志,刚一催动真气,体内蛊虫马上蠢蠢
动,嗜骨侵心。
“子路,你封住了我的血脉吗?”白抚英横眉怒目,终于真正生起气来。
“这就是唯一可以拯救你的法子。照你的个性啊,如果没有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控制的话,你一定会动不动就为别人出头,哪里会安心乖乖养伤。”
“解蛊的法子?”白抚英不再挣扎,蛊虫已经在体内,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除非找到当初救我的那个神秘女子,否则只能等它们自然死亡了。”百里子路如实回答。
“说来的目的吧!”坐直了身子,白抚英抖抖袖子,除却脸上滴滴冷汗,一派贵不可言的样子。
“我来取‘莲华’。”百里子路深
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道。
窗外突然飞过一只鸦雀“嘎”的一声拖得老长,在房内划过一道黑黑的影子。
真嬅回首,已经看不见那鸦雀的样子,当她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泪眼涟涟的白抚英。
坚强如白抚英,竟然哭了?真嬅捂住了嘴,满眼恐慌。
“此物在会云阁,钥匙只有太后才有。你回去吧,本宫一定在月内将东西送到。”轻轻摆手,白抚英走进了内房,背影一片萧索。
“殿下请回,太后娘娘传下口谕,不接见任何人。”
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白抚英恍然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永寿宫的。
洛妃接受百里子路的请求,安排他进了宫,为的就是向白抚英替刘戚讨药。然而,仅有的救命良药“莲华”却是属于太后所有,白抚英匆匆来求,吃了一记闭门羹。
“娘娘,您好不容易盼回了这个孩子,何必又要这样刻意疏远?”洛妃仿佛亲眼所见白抚英失望离去的神情,不由向太后求起情来。
“妹妹,你不懂。”太后重新回到轻纱帘幕的后方,一派慵懒,一时间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那‘莲华’的事情…”既然明白太后心意已决,洛妃转而询问刘戚的事情。
“是时候去一趟了。我们…也有二十年不见了。”太后示意下来,将钥匙递与洛妃,命她去取来“莲华”
白抚英恍恍惚惚回到傍泉苑,心里头总是空落落的。原本畅意的生活,因为魏翎的误解,白洛辰的敌视已经残破不堪,如今再加上刘戚的病重,太后的疏远,更是岌岌可危。
“真嬅,替本宫宣华音公子来。”终于,她想起了一个可能会知道事实的人选。
“你说太后疏远你?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华音吃惊的样子不像是假装的,就连平时命
子似的的紫衣差点被白抚英拿苍澜匕首捅出一个
都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示意吃惊过度的小叔坐下来,白抚英突然觉得自己选错人了。
“啊!”华音猛地叫了一声“那天本公子在永寿宫看见魏将军了。不过,太后和他似乎谈地并不是很好,太后
生气的。”
“魏翎?”这是一个关键的地方,如果真是他的话,也许真会影响到太后的态度。
“不过,你今天怎么这么虚弱?”粗心的华音终于发现白抚英的不对劲,伸手就擒住她的手腕,稍微一探脉,立即锁起眉头来“巫蛊之毒!你又瞒着我们做了什么?”
“真是的,身边的人都是大夫,一点点小事都瞒不过你们。”白抚英装作无所谓地收回了手,强忍着将百里子路暴打一顿的冲动,将事情经过讲与华音听。
“扑哧”一声,华音很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那个怪家伙出的手,难怪用的法子竟然比本公子这个鬼医门徒还离谱。”
“怎么,难道你也曾经想用蛊毒来治本宫的伤?”白抚英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音里的另一层意思。
“是我师父他说,若要制住你的胡作非为,就必须采取非常法才行。本来本公子就建议用行针法封住你的全身脉络,但是师父说我功力不如你深厚,只怕还没来得及完全封住,就会因你自身功法反噬而受重伤。真没想到他小子竟然这般有才,想得出用无母蛊虫来控制你的这种空前绝后的法子。”
“小叔,你可有法子,替本宫去了这蛊虫?”
“既然蛊虫无母,那就没有驱使的法子了。反正也是无害的,你就乖乖的养伤吧!”华音想起什么似地,突然起身就要离开“对了,接下来这段时间本公子要往南方去一趟,可能有几个月的时间不在皇城,你如果再有什么事,就去找太妃娘娘吧!另外,郑重警告你,不许在本公子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皇宫,否则本公子回来一定将你逮到我师父那里好好疗养疗养。”
一个个都走了。
白抚英望着华音离去的门扉许久,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腕。那里,一条浅绿色的痕迹正缓缓往手肘的地方延伸。
“子路,小叔,你们忘记了吗?我的体质虽然可以抵制大部分的毒品,但是对于蛊毒,有着严重的过敏反应。在你们回来之前,不知道我撑不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