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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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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朝阳再次升起,霞光初绽时,农人起耕,商人贩货,臣子早朝,皇帝听政,世间秩序轮转依旧。谁人知,在南诏一隅,耆老山谷木舍中,盛名江湖的千叶魔女甘雁容,已阖然而逝。

 享年,七十六岁。

 迟到四十年,司徒昊天不知是否仍在黄泉三生顽石旁,等她归去。

 桌上镇一枚素笺:

 土琉璃,蒲华七霞涧。

 好好照顾你们师父,算作对老身的报答吧,谷中发生的事,莫要对你们师父提及。就让冷儿当我这不负责任的娘,早就死了。

 墨染一,素笺粉碎,纸屑纷纷洒落,再无影踪。

 “师兄,我们将甘前辈埋了吧。”

 涵一声叹息,终是不忍这名义上的师祖曝尸山林。

 甘雁容生前喜爱耆老山,选一处山明水秀之地,将人掩埋。掬三杯黄土,无碑,无名,只愿逝者安宁。

 谷中阵法本是由琴音操控,甘雁容死后,阵法自然不复存在,毒雾不受拘束,亦随之慢慢消散。

 涵估计路程,发现与当初入谷位置尚有约莫七八里。

 “不知道其他三人,现在如何。”

 墨染奇怪,问道:“你向来不耐烦理会他人生死,这次怎么…”

 “师兄你可知道,那丹凤巫从灵的弟子黎梦璇,可是咱们一位故人呢。”

 涵弯起笑道,眼中却全是冷辣。

 “哦?是谁?能让你念念不忘。”

 后四个字,咬字深重。

 “黎梦璇便是袁乐萱!当初我一时大意,被她阴谋算计掉落万魂崖。如今再次重逢,便是‘缘分’,又怎能不好好‘招待’这大小姐呢!”

 甘雁容设置阵法的范围本来就大,加上其他人很可能已经失方向,所以涵与墨染两人搜索许久。

 结果不甚美妙。

 沈初瑶已死,宿妙真剩下半口气,但偏偏怎么找,也找不到黎梦璇。

 涵心中郁结,居然教那女人给逃了!

 前方突然传来人声,想是外面等候的人也已经发现毒雾渐渐消散,遂派些喽啰进来打探情况。

 “师兄,你先走吧,顺便回去喂下那条胖蛇,我还得留下来装装样子。”

 木琉璃既然已经到手,她对南诏皇宫也失了兴趣。

 不过戏既然已经开场,焉有不作满全套的道理。

 墨染一挑眉,动也不动。后见涵确实恼怒,又推了推,方才不情愿地离开。

 当初进入耆老谷时戴的顶帽,早在毒雾阵中丢失。反正无人识得,涵lou出容貌。

 取出七窍盒,倒几粒散发恶臭的药丸咽下。喉间腥涩涌动,气息紊乱,随便寻一处巨木,背kao着,头一歪,乍看似昏未醒。

 雾范围颇大,一队卫兵十数人,分好几批次搜索,共进一百余人也只是勉强把大致区域查了遍。

 这些士兵俱身强力壮,乃军中好手。然耆老谷“名声”在外,何况毒雾散去不久,行进动作全都小心翼翼,生怕别生事端。

 “头儿!这里!这里又找到一个!这娘们晕了,快把担架扛过来!”

 有先行士兵率先发现,气地大吼。涵能感觉身体正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将起来,间磕痛,人手重,落到木头担架上时难免被撞了几下。

 透过辨别力道,呼吸,确认都只是些普通士兵,不过体强壮些许,没有修习内力的迹象。

 一路上走得飞快,不多时,涵被抬出谷。

 三天整,不知音讯,不明下落,巫以寒心中焦虑甚深。

 方才沈初瑶尸体运出,巫曼柔一张容难言悲伤,眼中似有泪光,望向空地中央那顶明黄大帐时,既是怨毒,又不敢表lou太过。

 紧接着宿妙真亦被寻到,幸好口尚有起伏,留了半缕气息。巫寒霜万年不变的棺材脸,难得变

 只左等右等,却不见禹乐儿消息,也无黎梦璇踪影。

 乍闻涵被寻回的消息时,巫以寒大大地舒一口气。

 巫从灵的脸色,更加阴沉。

 又是一夜,黎梦璇仍无所踪。

 生见人,死见尸。

 看来,那黎梦璇竟是逃了。

 巫从灵脸面全无,再不复当初趾高气昂的模样,此刻她比涵更想抓到黎梦璇,千刀万剐方能解恨。

 当初得涵点醒,巫以寒即刻与其他三人相商,偷偷教人将皇甫烵cha手四部比斗的消息传遍江湖。现下,武林中谁人不知,南诏太上皇正cha手江湖门派比斗,率数千兵“镇守”曲耆老?

 涵等人身丧谷尚能自圆,若四部部领亦“离奇死亡”可了不得。此例一开,江湖中谁人不自危,谁人不怕各自皇帝效仿一二,把游离于皇权之外的江湖势力全部收归公用。

 平衡不可破。

 皇甫烵被反将一军,一箭三雕之计只得作罢。

 幸好,四人入谷,死一人逃一人又重伤两人。

 魅影实力大损,太上皇方才稍感舒坦。

 巫以寒匆匆查过徒弟伤势,虽内力大损,腹淤血,气息紊乱,幸不伤害根本,好生调理,数月内可无大碍。

 比起剩下半口气的宿妙真,已是大福气。

 一场好好的比斗被折腾得七八糟,损兵折将,四部部领皆看皇甫烵生厌,速速归去从长计议。

 皇甫烵不曾问到木琉璃下落,哪肯罢休。

 支出御医诊言作借口,道:“重伤者不宜长途劳顿,需好生休养。”

 云云。

 巫以寒等人医术怎会不及所谓御医高明?

 然,心里再郁结,太上皇金口玉言,岂容随便驳斥。

 惹怒皇甫烵,指不定这女人发起疯来,不顾其他,命数千兵士当即围剿。

 一命呜呼。巫以寒等四人连上两个身受重伤的徒弟,一并入住呈意客栈,各人一间。

 夜深,窗摆浮起,一道黑影掠入房中。

 上那人,本该重伤所致昏不醒,蓦地睁开双眼,坐直身来。

 先前被灌了药,口中又干又涩,取了旁边桌上木梳,顺了顺因为躺太久而略起糙的秀发,随口道:“替我倒杯茶水,一天里尽喝些无用的药,快把人渴死。”

 墨染沉沉一笑,翻开茶盏,用手背碰触茶壶。盛夏里,冰冰凉,皱起俊眉。双手一拢,再倒出茶水时,竟袅袅腾出热气。

 涵一瞥,觉得好笑,打趣道:“你真当我伤重难治不成。”

 伸手取杯。

 墨染不给,持杯壁送到边,说道:“吹冷了喝。”

 涵也不扭捏,呼了两口气,头一低,含着啜上两口,手上还不停用木梳挠发尾。头发长了,又几天没有打理,都有些起结。

 晚风起,窗子关不紧,被吹得啪啪作响。

 墨染合拢窗户,随即坐回边,取了锦被往涵身上一裹,团得似只绒球,才lou个脑袋。

 涵挣了挣,再被某人怀抱锁在前,弄不开,索不动了。

 两人平具是满肚心思弯弯绕,生狡诈,多疑,残酷,冷情,待人恨不得算计十分,恶习难改。

 偏偏这类人虽百样不好,却有一样难得。

 若明了真心,便对你千般体贴,万般好,从不扭捏,直来直去。

 不过,什么甜言mi语,海誓山盟倒是极难听到,言语多无用,这些个妖孽从来不作“无意之事”

 墨染、涵谷中互明心意,相处模式却不曾改变许多。早在苍山之时,他们便已相知、相依、相守,渐成习惯。

 “师兄,我想不出七霞涧究竟是哪里。”

 涵有些苦恼,亦有些挫败。

 自认遍阅书籍不及上万,也有数千,居然还有听都未曾听过的地方。

 “我也没有印象。”

 闻言,涵乐了,平衡了。

 虽然不该,但她从小什么都要跟墨染比一比,斗一斗,这心理纯粹条件反

 两人都在思索,沉默片刻。

 “对了!”

 涵突然低声一叫,扭啊扭的,硬是将被包成布茧的身体往后转小半圈,勉强跟墨染眼对上眼。不过本来就kao得近,这下距离被缩得更小。

 抬着头,都能感受到墨染温热的鼻息。

 “师兄,你当初被人下了脑封术,遗忘所有关于我的记忆,后来究竟…”

 “你这问题,也不嫌晚。”墨染无奈地往后kao,直等离那勾引他心神不宁的红稍微远些,才继续道:“在青驼峰时,每每入梦,总见一人。这人声音熟悉,面容模糊,偏生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有时候气息纷,亦多与此人相关。在余毋山见到你的时,我便想梦中人一定是你,才想将你带走。真正恢复记忆,是在罗白镇…”

 罗白镇!

 涵面容登时飞起一抹酡红,俏眸微挑,羞七分,怒三分。

 勾得某人蠢蠢动,再也按捺不住。

 俊颜低下,薄抵住那抹娇,轻轻摩挲,也不深入,只体会那抹温暖。

 “嘶!”涵上微痛,才想用手推,发现双手被裹着动不了,索拿头一撞,叫道:“干嘛咬人!”

 墨染用力不大,有些麻,不是很痛。

 涵伸出小舌头tiantian,恩,没破皮,微肿而已。

 见某人因这tian动作再度双眼冒火,连忙把舌头缩回去,一拱一拱地往后蹭,离狼远些。

 “当时为何不认我!”

 修长的指掐着小巧下巴,阻止涵的后退动作。

 “唔,师兄,你是被人下了脑封术,刻意消除了所有关于我的记忆。联系前后,最可疑地,便是魔教教主何鼎鸿。当初我跌落万魂崖,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亦不清楚。尚未查清缘由,不方便贸然行事。”

 墨染长眸一眯,暗藏锐,说道:“冠冕堂皇,不过是不信任我罢了。”

 被揭破,涵只得“嘿嘿”一笑,企图蒙混过关,见墨染不上当,无奈,只得继续说道:“当时没办法,我旁边跟着个怪老太,你又突然摇身一变成了魔教护法,掣肘诸多,不多加小心怎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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