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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今生负谁
 狂风呼啸,天空风云聚合,海宁静中透出强大的威力,船头站立之人仿佛是一座无法撼动的雕塑,仿佛天地之间惟有她一人。

 衣袂在强劲的海风中猎猎作响,半毁的倾国面庞,深敛的狂傲,坚强的眼神,眉宇间却是一种别样的轻松。

 可是这样的她,却让人产生一种即将失去的恐慌。

 “宫主,那么多的故人在等您,您可会心怯?”

 背后,媚态万方地倚着船舱门的秋潋滟,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这样的她,足以让男人和女人都心悦臣服地拜倒在她的脚下。

 她轻轻一笑,是彻底放开的灿烂如万里长空的笑容。

 “故人聚首,何妨把酒言?”

 六年的岁月,几乎遍尝了人世的酸甜苦辣,是时候了。

 船靠港口,一眼便看清领头的数人,各个华服翩跹,风采卓然,气势慑人,仿佛一道华丽香味俱全的视觉盛宴,让人不胜惊喜。

 她哈哈大笑,狂态毕,放弃了江山,却依然能够得这些将来千古留名的君主步履相,她复有何憾?

 眼泪,震惊,激动,欣慰,最终,能够掩饰的,只透一双不能平静的眼眸,而不能掩饰的,不如喜极而泣来得畅快。

 站在人群最后的,青冥抱臂倚树含笑,月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相貌牢牢刻进脑海。

 御泠冲了上来,不顾皇家礼仪,一把抱住她。

 “…对不起。”

 千言万语,御泠只能说这一句,她的泪迅速沾满了面庞。

 墨潭拍拍她的背,微笑。

 在空中与御瀚克制的眼神汇,她微微挑眉,继而感激一笑。

 轩辕启果断地推开了御泠,一把攥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仔仔细细,脸,手,腿,一处也不放过,那厉目中渐渐掀起了狂涛骇

 “我们不值得信任吗?”

 为什么受了如此苦楚,却没有去找他们,难道这些年的情根本不堪一击?

 “…那时候,我们都还是一国之主。”

 岂能出现为了解救他国的君主而不惜动用自己国家兵力的荒唐行为?他肯,她也不肯牺牲女儿国的士兵。

 一坛一坛的美酒送上了桌,劫后重逢,明明大家都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也罢,既然人依然活着,还怕以后没有机会相聚吗?

 今夜,就让各自放纵一回,让痛苦和快乐同在。

 夜空的月不知不觉地圆了,墨潭提起最后一坛酒,猛然拍碎封口,看向东倒西歪的众人。

 知她有话要说,他们慢慢坐直了身子,却不确定自己想不想听她说这番话,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底了,可是每个人又都不甘,才刚刚重逢,才放下一颗牵挂的心,为什么又要…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她笑着说。

 天下三分,本来她是要自己去实现的,但是如今已无那份雄心,虽然罗刹和释理内已成,但是毕竟离动还有数年的功夫,她已经等不到那时候了,剩下的,只好重托给轩辕启和御瀚,他们有雄心亦有能力做到,就当是,为她报仇吧。她风淡云轻地道。

 女儿国虽然元气大伤,新帝亦无争强斗胜之心,但手下能人不少,帅将亦足,若三国能够永修盟好,自然是皆大欢喜。她神色清冷地说。

 听到这里,轩辕启冷笑起来,提起酒坛大口灌了一气,满脸霾“今夜我们不是为女儿国而来,而是为兰荪而来,那些烦人之事,你既然已经放下,何必再去心?”

 她叹了口气,终于扬眉一笑。

 “不错,这话,是我说差了,我自罚三杯!”

 走到路的尽头,才发现人要做到豁达真不容易,牵挂像一破碎的蛛丝,盘在心头,断不断。

 “家兄丝离,现居君子国,我不他重回女儿国,身为男子,又是那般神仙品貌,待在君子国应是最好的选择。御泠既然曾经向他求过婚,我便将他托付给你,还请多多照顾,倘若能够遇见合适的人选,不妨给他牵牵红线,也免他一生孤苦。”

 墨潭转向御泠微笑,御泠怀里抱着长天,脸上却一红,她岂不知墨潭的意思,什么为他牵线,分明就是要把丝离托付给她。

 她不答应又能如何,眼角瞟了瞟末位上的青冥,却见他自始至终,目光都停在墨潭的身上,那爱恋而坚定的目光,让她彻底明白,生生世世,她都不该保留一丝奢望了。

 “好,你放心。”垂眸惨淡一笑,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月华垂着的眸子悄悄扬起,墨潭仿佛在代着什么,她已经放弃了江山,难道还要放弃…

 墨潭蓦地抬眸,看向月华怔怔的眸子,心头一丝黯然。

 月上树梢,酒过三巡,伤心的,惆怅的,将心事藏于心底的,都慢慢在一片朦胧醉意中走进梦里,也许只有梦里,才能真正足自己心底迫切的渴望。

 墨潭拉起月华,缓缓走至院中。

 来了,终于来了。

 月华颤抖起来,他明知会有今,也早已做好一切心理准备,可是当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他仍然难以控制心头蔓延的钝痛。

 墨潭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她的手温暖,他的手冰冷,渐渐地,他冰凉的指尖开始变暖,暖意顺着指尖传进手掌,他不再发抖。

 他凝视着墨潭,仿佛是一天认识她,那种温柔滴水的眼光,几乎滴穿了墨潭冷硬的心。

 就是这种目光,让沉入渊底的她重新站了起来,陪她渡过了六年地狱的生涯,甚至重新为她撑起一股复仇的强大势力。

 她曾不停地伤害他,可是他依然无怨无悔,就如同,青冥带给她的创伤,却无法抹煞她收不回来的心意。

 “那把短剑呢?”她轻轻地问他。

 逃避了六年,她终于问出了口。

 缓缓地,月华从袖中出那柄黄金短剑,曾经,被她一剑刺进他腹部的黄金短剑,其实,他和她,都知道这柄短剑的意义。

 “当年,慕容家遇难前夕,我刚刚从母皇手中接过了这柄短剑,这柄,象征慕容家权势的短剑,也是我与慕容家小公子结为夫的信物。只是有一点你母亲做错了,她不是将这柄剑呈给母皇,而是通过母皇的手,转给了我作为婚姻定礼,慕容丞相清高孤傲,又认定了我为女儿国下任君王,竟然将象征权势和忠诚的短剑直接交给我,终于惹恼了意气风发的母皇——那时候,母皇正徘徊在我和兰书之间难以抉择,朝臣们普遍倒向我已经让母皇十分不满,作为百官之首的慕容丞相的作为简直是火上浇油,加上当时小人从旁挑衅,终于造成了慕容家的悲剧,那时候,我才六岁,若不是乔语一力护我周全,我亦不能全身而退。可是,我却清楚地明白,慕容家,是为了我而牺牲,但这短剑,我留下了。”

 “…”月华怔怔地望着她低垂的侧面,那难得的柔和让他心头一痛。

 他以为那时候她还小,什么都不懂,自然也不知道这柄短剑的来源和意义,当她亲手将短剑送进他体内时,她不能明白他有多痛,心痛,痛得很想当场死在她的剑下——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也就是说,这些夜夜,她虽然不曾提过这柄短剑,可是心底却在承受着比当初的他更加沸腾的煎熬。

 “乔语是为我而死的,明归亦是为我…我欠明归和兰书的,我将江山给了她们,既没能为慕容家雪冤,又剥夺了本该属于你的后位…委屈你了。”

 她闭着眼睛,轻轻地道,泪水顺着面颊缓缓淌。

 他出手,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不,我不委屈。”

 ——不管将来你和青冥去了何方,我都会将你的这份心意藏在心底,祈求上天保佑你。

 “只怕今生,我终究还是亏欠了你。”墨潭喃喃地道。

 他看着她,在青冥和他之间,她犹豫了这么久,已经是他的幸福。

 他是她心头一生的愧疚,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而青冥,却可以带着她无畏地走向前方,抛弃充满血腥残酷悲伤的过去。

 她将短剑缓缓收入怀里,一滴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被月光照得晶亮,但是他笑了,很温柔很足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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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花花不语,为谁落,为谁开。算三分,半随水,半入尘埃。人生能几欢笑,但相逢、尊酒莫相推。千古幕天席地,一翠绕珠围。

 彩云回首暗高台。烟树渺怀。拼一醉留,留不住,醉里归。西楼半帘斜,怪衔,燕子却飞来。一枕青楼好梦,又教风雨惊回。

 窗边,一身深蓝长袍、敞怀捋袖的男人望着窗外缤纷的落英,铺满了整个院子,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握着酒杯,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气迸的桃花眼,竟丝毫不比窗外的落花逊

 身后,另一名端雅如清辉月华一般的白衣男子,无奈地微笑着走近,夺走他手中永远盛满酒的酒壶。

 “既然得到了她的消息,何不去找她?在这里借酒消愁有什么用?”

 “是她遗弃了我,凭什么让我去找她?一声不吭地带着长天离开,她眼里根本就没有我。”男人地道,口气中却有几分赌气的成份。

 “我想我该离开了,只要我一离开,你就能安心地去找她,而她,也能安心地接受你。”白衣男子淡笑道。

 “狗,你离开了,她更不可能回我身边了,上帝啊,我是造了什么孽,今生碰上了这样难的女人。”男人气得抓半长不短的乌发,几乎没有仰天长啸。

 “她能为了顾及你的习惯,选择一个都不要,你何必再苛责她?”白衣男子摇头微微叹息,却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所以,现在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而另一个他,找她也不是,不找她也不是,一向果决精明强悍的她,在这个问题上,可地选择了逃避。

 “也许我们一辈子就要这么僵持着了。”白衣男子若有所思地道。

 “要不这样,”男人皱起浓眉,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你去找她,我暂时替你守着花御宫,你告诉她,我们商量好了,你嫁给她,老子,老子给她当地下情夫得了!”

 这是他最大限度地让步了,妈的,自从她拐走了长天后,就仿佛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没办法把长天丢在这里,一个人寻找回去的路,他是孤儿,从来没有血缘亲人,所以唯一的儿子长天就是他的命子。

 白衣男子看怪物一般看着他,觉得他的头脑八成给怒火烧坏了。

 “如果我把这番话告诉她,你觉得她会不会然大怒?”

 他无语,他也不知道。

 这是什么结局,一个都不要,一个都不选,只要一个小萝卜头。

 人生苦短,她到底在想什么?

 而他们,又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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